耶添給沈念傳內力時踫到她的雙手時,還笑說︰「重兒,你倒像個女娃。」
沈念眼眉上挑道︰「唔,很多人都這樣說。」
……
有了耶添的六成功力,沈念只覺傷口都不再疼了,玉門神功練到一小半已能夠在水上自由行走,沒有點滴聲響,似乎比水上漂的功法還要厲害,指上功夫也已出神入化,兩指對水,魚也能從水里提上來摔在水邊。因為緊記離淵的教導,不傷及幼小及無辜,所以並不常使。
常常能在各個谷底自由穿梭,因而能時常去到師父墓前說上很久的話,再回來繼續練功,方能靜心。也常常將別處的菌菇,荇菜采回來送與耶添,耶添並不感謝,仍舊在洞口靜坐。
到了玉門神功的後半段,便再也不能請教耶添,耶添自身並未練到後半段,也不願再看後半段。沈念又怕勾起他的傷心事,只好默默體會一詞一句意味,沈念自幼雖有先生教導認字,無奈這神功極為晦澀,又有些邊關用語,後半段練起來自然慢了不少。有些似是而非的地方就一帶而過,只看書上人物姿勢插畫,學個大概,沈念也明顯感覺,練後半段時,渾身練前半段靜脈通暢之感,心想大概是後半段是動作為主,不觸及真氣,也就不加在意。
後來,耶添問她進展,她急忙演示與他看,練到後來,耶添笑得厲害。沈念以為自己大半是成了,就要往那邊谷底去說與師父听,耶添叫住她︰「你還停在我教你的前半部分,這麼久,你後半部分怎麼練的?」
沈念一听,心灰意冷,委屈道︰「你不教我,我自己看不懂……後面還有邊關常說的話……」耶添無奈,也將後半段看了一遍,但自己並不做動作,只給沈念糾正動作,讓沈念嘗試著往崖壁上躍起,緊緊巴住崖壁,沈念越來越膽大,幾個點觸,也能勉強在崖壁上自由上行,轉眼又是一月有余,沈念將神功的後半段也練得**不離十,耶添也覺得沈念能試著上去了,畢竟還是早日上去為好。♀
沈念執意要去別的谷底再找一下自己的同伴,耶添叮囑兩三個時辰以內回來,趁早回到崖頂,當日下山去。沈念一經耶添點頭,就去了離淵的墓地,沈念在墓前將玉門神功練了完整的一套動作,最後坐下來一個人自言自語。
「師父,我練得好不好看?」「很好看,對不對?」
「師父,其實我是個女的。」「師父一定不知道,對不對?師父,那麼聰明的人都不知道。」
「師父,要是我走了,你在這里孤單不孤單?」「師父,我舍不得離開你,我以前想我要在江湖結識各路英雄好漢,還要去江南,見識那里的秀麗風光,可是我現在只想著師父能活過來就好了,我認識師父一個人就好了,沒有人比得上師父……沈念說到動人處,又落下淚來。
待一陣涼風吹過,沈念才回過神來,因內功已經深厚不少,沈念已覺身後有人。回身一瞧,不禁睜大了眼,身後之人不是別人,正是耶添。耶添笑著問她︰「你是女孩?」
沈念嚇得不輕,擦干眼淚,顫抖問道︰「你不是……不是腿……」
耶添也不在意,說道︰「看著你練後半段神功,我試著一運功,只覺整個身體的奇經八脈已經打通,雙腿自然好了。既然你是女孩,那你是誰?」
沈念冷靜下來,又撒謊道︰「沈重是我哥哥,我其實叫沈白,以男子身份出來行走方便些。」
耶添點點頭,要沈念重新以沈白的名義發個誓。沈念自如地絲毫不心虛地發了一通毒誓,發完眼白一翻,心中好笑沈白是誰啊,對不住了。耶添要沈念告訴耶雲不要找他這個父親,也不要再找離淵復仇。沈念覺得耶添倒是前後顛倒,一邊要自己發誓不告訴任何人他在谷底,一邊又要自己轉告耶雲,轉念一想,是了,只是告訴耶雲不要找,不說他在這谷底,只是為何自己的兒子都不告訴,沈念不及多想只問耶添︰「要是我找不到他怎麼辦?你既然腿腳好了,為何不與我一起上去?」
「我不需要你特意找他,既然你們原也是朋友,自然還會遇到。涼風離世後,我一直覺得這世上再無容身之處,在這谷底五年,這里十分僻靜,才覺心中寧靜,早就不想離開這里了。」
沈念也不再勸他,心想只要我守著對他的承諾,其他事情我也不用管。耶添催促沈念趕緊上去,沈念心中雖然仍不自信能上去崖頂,卻只得硬著頭皮,準備上去。耶添叮囑她︰「若是見不能一下子到達崖頂,你要試著點觸崖壁,在空中控制好身子。」
沈念調好氣息,運功試著掠起,身子掠起的高度遠遠超過預料,沈念深吸一口氣緩緩落地,重新發力,沈念嚇得雙眼緊閉,恨不得一下子就能躍上那崖頂,只覺耳邊風颯颯呼嘯,隱約听得耶添一句︰「注意崖壁。」沈念睜開眼一瞧,眼前處就是一處崖壁,眼見著就要撞上去,卻見橫空一棵老樹斜斜長著,一把揪住,將身子懸掛在上,大口喘氣,若是沒有這棵樹,沈念知道今日又要摔下這山崖了,很難有活命的余地。
玉門神功到底有多大的神力,沈念不知道,雖有耶添相助,極短的時間練通就能練通這神功還是過于心急了,此刻處于上不得上,下不得下的地方,沈念不敢朝崖底看,也不敢朝崖頂看,自己懸掛著的老樹似乎也支撐不住,有細微的斷裂聲,沈念不敢大意,借著樹干,往崖壁上一蹬,施展神功,又往上躍起……
沈念心中謹記耶添所說多次點觸崖壁,有幾次就要滑下山崖的緊要關頭,仍是腳點到崖壁,用力一蹬,又向上直行。雖不是身輕如燕,山谷中霧氣騰騰,倒真像在雲中漂浮一般,沈念不敢走神,岩壁陡轉,離自己又似傾斜了一分,沈念不敢怠慢,身體後仰,再次向崖壁蹬去,只覺頭頂上山石覆蓋,千鈞一發想起耶添所說這山崖崖壁是凹陷進去的,自己正處于凹陷的最大彎口處,心中絕望,斜里直直朝後退去,雙臂前伸,以便隨時可以巴住崖壁,誰知眼見著要撞到頭頂山崖,雙手緊緊巴住,山石卻輕易就被握住,沈念心中略安,這山石之上定是一處平地,可以稍作休息,再上去不遲,身體上躍,上了來才知道這處已是崖頂。
沈念長嘆一口氣,渾身冷汗使得整個身子如同在水中浸洗過一樣,朝山崖下深深回望一眼,沈念頓時被那騰騰升起的白霧迷了眼,這秋日的霜霧原來這樣狠,緊了緊身上的衣服,自己的命是師父換的……
這一世是師父的罪人,也是整個嵩山派的罪人。
趁著天色還早,急行下山,不敢走原先的山路,生怕被嵩山派的人捉住,就連那東成西就二人的武功也是了得的,從這崖上望向山下,嵩山各處都是怪石嶙峋,沈念一跺腳,上崖幾次凶險,都差點墜下山崖去,落到嵩山派手中定然也是不得好死,倒不如就這樣模索出一條道兒下了山去,是死是活听天由命。
充耳不聞山林間隱隱綽綽的秋蟬鳴噪之意,偶爾有黑烏鴉掠過頭頂,沈念倒會駐足停留片刻,行到夕陽西下時分,到了山下,一路艱險自不必說,幾次腳下山石不穩,就要滑了下去,靠著那玉門神功,重新巴住,才致月兌險,早已是精疲力盡。
到了平地,發足狂奔,才覺天地之間,自己此刻才是真的自由之身,一日之間,上崖,下山,極為凶險之事,加上幾月來的委屈,邊奔邊哭,開始還是細細抽泣,奔到後來終于嚎啕大哭。
一時也辨不清要去向何處,想起元香許是還在滄州歸一的武館,但真要過去,那爺爺還不把自己給打死,就是爺爺心中再疼愛自己,自己害了他的得意徒弟,終歸會有隔閡。只是這樣就苦了守在武館的元香了。沈念心中企盼元香听到流言,說自己跌下山崖,灰心意冷,回了沈府才好。
一時奔到有了人煙的地方,沈念才止了哭,整整身上白衫,腰上所別玉壺,酒壺一一排好,找了一個尋常人家,柴門一推,一老婦端著盆髒水走了出來,似是沒見到沈念一般,將那髒水往沈念腳旁一潑,沈念見這老婦形容枯槁,灰頭土面,神色怨憤,沈念禮貌道︰「婆婆,我是過路的,可否行個方便,叨擾一晚?」
老婦掃了沈念一眼,破口大罵道︰「誰是婆婆,我哪里長得像婆婆了,你們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都喜歡狐媚子,都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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