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里城里 第九章

作者 ︰ 康培力

抹過一陣,小芳忽然開口問徐雁︰「徐雁姐,你這麼漂亮,長大是想當演員還是想干什麼?」徐雁撲哧一笑道︰「小芳,怎麼突然問起這詞兒,我像個當演員的料嗎?要說這樣,你可能還是,才真又漂亮又聰明,听原強哥說,你一直就是個演戲的好手。

徐雁道︰「說來听听,看我有不有。」小芳道︰「這也許帶點走火入魔,大多時候,盡管一部電影看了又看,但每次重看時卻都有不少新的細節發現,有時便覺得影片似乎被換了版本,要不便老覺得一部電影是那麼令人難以讀完,這便讓我特別想繼續看。」徐雁一笑道︰「那我倒是沒有過,也許是城里電影看得太多,而且大多沒重復可能。」稍停了下又道,「這可能只是你一時不成熟想法,憑我想,一旦當上放映員,一部電影就得天天看,看得太多也會膩,你也自不願再想當放映員。」小芳道︰「我感覺我永遠不會,因為我還有個想法,想借看電影學寫電影,如果將來能如願以償,我想我一定要學寫電影,還要爭取最終能放上自己寫的電影。」徐雁跟著拍了下她道︰「行啊你,竟然想到寫電影,我可做夢都沒想過,也根本不敢想。」邊說邊掛著些笑,眼里遂露出些欽佩,仿佛遇上太不尋常的人。

小芳一笑道︰「這也只是個口頭,得看第一步實現得怎樣。」徐雁一笑道︰「那我祝你心想事成。」說完遂又輕輕拍了下小芳,含些真誠,帶點不知不覺,一轉念卻想到部外國長篇小說,便問小芳看過沒,小芳說她看過,這又問小芳︰「你認為這本書算得上很好嗎?」小芳道︰「我只能說它是本好書,尤其對年輕人。」徐雁︰「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具體點好嗎?」小芳︰「主題很不錯,主人公的精神很符合當時全民要求,但就藝術處理而言,它還算不上十全十美,明顯可看出不少瑕疵。」徐雁跟著暗吃一驚,好你個小芳,竟敢挑堂堂名著的不是,據說該書問世幾十年,還從沒有人敢挑過它什麼,難道滿世界那麼多作家評論家都不如了你林小芳不成,這回若能听你數出個一二三來,那我真就服了你,待她落音便道︰「想听你說得再仔細點,關于它的好與不足。」小芳道︰「主人公精神應該永遠值得人類推崇與弘揚,濃重的記實風格不僅真實再現了戰爭的殘酷,也體現了人類反法西斯的艱難與不屈不撓,可以說它就是一本不折不扣的二戰文學檔案。但由于作者太留意于寫實,因而很大程度削弱與忽略了整體藝術處理,個別線條上竟有掉線斷點現象,許多素材也缺乏有機篩選,使書中人物與情節結構看上去有些松散,沒印象的人物太多,難讓人記住。」說完還簡單舉了些例證,稍停了下又道,「我認為,它最大的敗筆是寫作手法太陷于平鋪直敘,因而使文墨氣氛太欠活躍,筆力看上去也似乎不是很老練,很多該深地方還不是很到位。」徐雁︰「那它為什麼還那麼受推崇和歡迎,且很少受人指責過?」小芳︰「以我所見,它之所以受推崇,固然有它很好的一面,有人類社會迫切需要吸取與弘揚的一面,這就是主人公的那種生命不息戰斗不止和壓不倒折不回的精神,特別是二戰後的第三世界國家,恢復建設家園,聲討法西斯罪行,毫無疑問會成為一個共同而迫在眉睫的任務與話題,而此時的第三世界國家要恢復家園又談何容易,需要國人必須作艱苦卓絕的奮斗,因此,鐵人精神便顯得尤為重要,迫切需要崇尚,應時而生的這個作品不僅樹立了一個活生生的鐵人典範,也真實地記錄和再現了法西斯的罪行,及時解決了所需所用,理所當然要受到推崇。大家都視它如珍寶,愛之如生命,也便自然而然不忍挑剔它,這就像母親溺愛自己孩子,雖然很清楚孩子的許多不足,就是不願輕易捅穿這層窗紙去傷害他一樣。」徐雁︰「另外再問你個問題,你認為主人公為一種大家的事業那樣犧牲自己的一切值嗎?」小芳︰「和平年代去理解那些作為恐怕很難,以尋常之心去量度顯然不可理喻,因為他的境界實在太高,就像星星月兌離濁霧浮雲,常人大多只為自己,而他們心里裝的卻是大家或民族,所作所為完全是為了某種大局,在中國,古有荊柯舍身刺秦王,今有抱病訪貧問苦斗風沙的焦裕祿,應該都是屬于這類。」說完稍停了下手里,既為歇歇氣,也想听听徐雁的回應。

徐雁卻定定看著她,好像發現了「海洋之星」,帶些說不出的驚嘆,良久才一笑道︰「說吧,只想听你的,太想听,真的。」小芳一笑道︰「我的話完了,完全是個人看法,該你點評了。」說完跟著又一笑,露出幾分俏皮,稍歇了歇又開始了手里。

稍許沉默後,徐雁道︰「小芳,我佩服你,真的!這書我看過好幾遍,你說的那感覺其實我都有,但我卻沒能力和勇氣去質疑去判斷,一句‘世界名著’就讓我什麼都不敢想,總是捧著如捧焰光,而你卻那樣**清醒,敢想敢斷,也把握得那樣透徹深刻,簡直像個英雄,像個大師,讓人不得不折服和嘆驚,與你相比,我還像個幼兒,也像張白紙,你的透析我做不到,你的言辭更做不到,真的!請不要以為我在謙虛,都是實話。」說完又定定看了眼小芳,透著誠懇,也透著無比的嘆服。

小芳一笑道︰「你再抬我,我就要成‘梁上君子’了,我也是天一句地一句,反正沒事鬧著玩,千萬別說‘佩服’二字,听了身上發寒,這也是真的。」說完又一笑,因為感到累,跟著便停了手里,想歇會兒再做。

徐雁望了眼她道︰「小芳,感覺太累就算了,啊。」小芳道︰「我稍歇歇,也快了。」說完便閉上眼開始養著神。

過些時候,小芳又睜開眼繼續著,沒幾下,徐雁又問她︰「小芳,能說些話嗎?」小芳強作一笑道︰「說吧,沒事的。」徐雁道︰「可以問個關于你家里事嗎?」小芳道︰「問吧,只要能回答得了。」徐雁道︰「听說你父親死得好冤,是因一點歷史小問題被人整上絕路的?」小芳嘆了下道︰「也許是我媽太命苦,我媽真就是個苦大仇深又命如黃連的人,幾歲就送人做童養媳,解放前與阿大哥爹結婚,生下阿大哥沒一歲阿大哥爹就死了,解放後因為苦大仇深原因曾任過土解干部,當過一屆政府鄉長,這期間與我爹結婚,可我爹是個小有歷史問題的人,過去曾扛過自衛槍,其實人比誰都忠厚老實,精兵簡政時我媽便因沒文化和我爹歷史問題被簡了下來,也不知是什麼原因,我爹的歷史問題卻老是被人擴大化,整起來總是比頭號分子還整得狠,我爹因想不通加之整得實在受不了便自尋了絕路。」徐雁道︰「具體原因你沒听說過嗎?」小芳道︰「不清楚,也許我媽我外公都不清楚。」徐雁嘆了下道︰「我也是覺得奇怪才問你。」稍停了下又道︰「珍伯伯真的好命苦,也好堅強。」小芳微微一笑道︰「你別再老說我媽了,她命苦堅強是事實,但也老硬氣,因為當過幾年干部,便老是擺高風格高姿態,每年的統銷返銷糧分到頭上她都要給別人,害得家里每年都要比別人多吃好幾個月雜糧,我都吃怕了。因為她沒入過黨,原強哥常笑他比真正的**還**,對幾個小的也比誰都嚴,一有時間就得下田下地搶工分,誰稍有不听話就要吃棍子,家里除了我和二強,沒人少吃過她棍子。稍大點時,每逢趕集,阿大原強哥兩個務必得先送回柴到集場寄賣後再趕回來出早工,來回好幾十里路,黑樅 做家長的沒人不拿她作榜樣對付小的。」說完一笑,跟著又道︰「不過想來她也是舊社會過來的人,也許太感激新社會,不理解也得理解。」徐雁一笑道︰「好像這也不足為怪,許多年長的人都有這麼點,我隔壁有個老黨員就這樣,再窮從來不拿國家一分錢照顧。」小芳道︰「我媽每年最盼的事就是家里年底不超支,倘若要分紅到幾角幾塊,連走路都像打老虎,我們這兒的條件不好,工分值特別低,每年都幾乎是一角多點,加上我這病,家里不超支的年份實際太少太少,所以便成了我媽最大的期盼。」話一完,徐雁身上的事也做完了,這便起身在抽屜上放了碗,接著又在獨椅上坐了下來,想看徐雁還有什麼話要說。

身子剛落往獨椅,門外跟著響來個腳步聲,似乎帶點小跑,兩人遂停了嘴里朝門邊望著。

一兩秒鐘樣子,紅姣出現在了門口,剛閃入門邊便朝門里望了眼,嘴里跟著道︰「哇,徐雁姐,你今天好得好快,臉上已完全看不見腫了。」邊說邊急急往了門里。

徐雁帶點遲疑問小芳︰「我真看不見腫了嗎?」小芳︰「是的,估計身上的癢也就天把時間沒了,不過這時也是最癢的時候。」徐雁拿個小鏡子照了照,這才微微興奮里嘆了下道︰「總算過去了,真像鬼門關里走了遭。」剛收了鏡子,紅姣道︰「徐雁姐,中飯已經好了,是要我再送來還是你自己去吃?」自那晚後,徐雁的一日三餐全由她負責送。

徐雁道︰「既然已經看不見腫了我就自己去好了,一來免得麻煩你,二來也好久門都沒出了。

剛落音,紅姣道︰「好香啊,好久沒喝過紅糖水了。」手里捧著那紅糖水碗直鼻子邊聞。

小芳和徐雁都還沒注意她,听了便都朝她望了眼,跟著被惹得笑了下,小芳道︰「是嗎?那你待會兒過來,我給你也沖一碗。」紅姣道︰「不,紅糖好難買,我知道你自己都缺,吃藥得要它。」小芳道︰「那要啥緊,十碗糖水又要不了好多。」紅姣︰「不。」跟著對徐雁︰「走哇,吃飯去。」小芳轉身從抽屜上拿了兩個碗道︰「你們吃飯去吧,我走了。」邊說邊含點小心往了門外,徐雁跟著下床穿起衣服,待穿戴完便與紅姣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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