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咯咯……」院子里的雞一陣驚亂扎慌,顯出不小聲勢。♀+言情內容更新速度比火箭還快,你敢不信麼?
二強正在塔子一角收拾著些果木枝,心情帶些憂悶,也帶些小芳去世後一直以來的那種不知所往,听見那邊,遂一抬頭,一眼里,一只老鷹正在林家小院上面低空作著盤旋,大得有如怪物,也像只凶靈,帶種說不出的傲氣,他心里不禁想,那些大雞小雞們,多數根本沒見過老鷹,也沒經歷過被老鷹俘虜,怎就知道那是它們的天敵,真是怪,只怕蛋殼里都寫有這信息!望了幾眼那老鷹盤來飛去,二強跟著低下頭揮舞起手里柴刀,他面前,橫七豎八著十數枝新砍下的桃樹李樹枝,葉子尚帶些新鮮,讓他不時隱隱幾絲心疼,這是大白天時隊里派人干的,怕遮擋隊里田地,幾乎家家戶戶都挨過這樣。反正已經砍下,心疼也沒用,晚飯剛過,二強便用柴刀開始將它們一截一截取著,準備當柴火。
砍完根李樹枝,二強便又撿了根桃樹枝,剛揮過幾刀,忽听院子那頭「 嚓」一響,像什麼東西與屋的竹壁踫上了,跟著一轉頭,只見陳雲珍從外面回來了,懷里抱著一大抱東瓜南瓜藤,正長得旺盛時,曬得已有些發蔫,剛才那下想必是瓜藤絆上壁上篾片,屋旁邊一轉角過來,跟著往了灶房,步子帶點跨越壕溝水渠,臉上著些平靜,仿佛她抱著的那些都出于天經地義。
望了眼那些瓜藤,二強心里遂涌起些酸澀,替陳雲珍也替自己,知道那又是隊里干的,凡自留地以外都得這樣,那是他于屋後荒坡里種下的,因見那兒一直廢著,他和陳雲珍都挑了不少的糞。
目光從那邊移開,二強便繼續忙著手里,刀刀帶著麻利,刀刀透著狠勁兒,因為都是生枝,顯得比較好弄,很快便只剩下最後一枝。砍完手里那枝扔了枝梢,二強便又在地上把剛砍下的枝節往堆里弄著,準備接著砍最後那枝,嘩啦嘩啦正弄著,听陳雲珍突然在院子里猛叫起原強,遂抬頭望了過去。
一眼里,陳雲珍正在屋檐下端個小簸箕摘著白芨胡須(一種山貨),她旁邊不遠,原強正在撐椅上睡成半死,因為喝了點,臉上直顯些紫紅,視線過去當兒,陳雲珍正唬著臉叫原強,原強,弘強在屋後面弄樹料,催人去幫忙,听到沒?
原強一動沒動,微張著嘴像夢香得去了天上。
陳雲珍又加些聲兒帶些火星子叫了幾聲。
原強很快醒了,卻手腳一陣細動里調了下睡姿跟著沒反應了,一副打定主意只想睡覺,眼楮一直沒睜開過。
陳雲珍又叫,原強再沒動一下,仿佛他是聾子,根本听不到。帶著恨不得咬他幾口罵過幾句「猴子崽仔」之類,陳雲珍便把目光朝了二強這邊,嘴里道,二強,你去給弘強幫下忙,那崽仔半點都靠不得了,說完遂朝原強瞪了眼,跟著又埋頭摘著白芨。
二強跟著應了聲,好哎,邊說邊拿著柴刀往陳雲珍那邊走了過去,打算從灶房後門往弘強那兒,心里直有種火氣,因為原強那什麼事不管的對家里態度,真恨不得陳雲珍能抽他幾棍子。
幾十步樣子,二強很快到了陳雲珍身邊,在階檐上放了柴刀,二強便無意朝陳雲珍看了眼,然就這一眼,他的心里跟著便涌起種說不出的酸楚,也激起種微微波瀾。一眼里,陳雲珍將白芨摘得好不仔細,連米粒大小該丟掉的也沒丟掉,想在收入里能增些分毫,摘下的這些小白芨便在簸箕里像蛆蟲一般這里幾顆那里幾顆著,與大的相比,實在已有如些可憐符號。望過去那刻,她的手里正摘著顆很小很小的,小得仿佛僅一撮胡須,小得她都好難捏住那顆白芨,幾次差點從手里月兌落。帶些勁兒拔著那些胡須里,她的粗大手指顯得有些微微顫抖,讓人直有種不配做這細活,也想到她的衰老,拔了幾下,忽又抬袖擦了把眼,因為止不住的昏花。望著那情景,二強直有種不是滋味,一轉眼,忽又看見她頭頂,也第一次這麼看清她頭頂,什麼時候竟有了那麼多白發,讓整個頭頂竟然成了種麻色,心里更是一沉,跟著直涌起種說不出的愧疚,也陡然意識到,自己的擔子原本還那麼重也那麼緊迫,這之前怎就那麼糊涂,母親這都在過些啥?眼角余光,跟著又看見身邊的竹壁,看見竹壁下的那些破洞,正妖怪眼楮一般朝著外面,自打有記憶起,這屋便一直是這竹壁,也不知已多少年。♀由那竹壁,跟著又想到陳雲珍常清掃那些壁腳的情景,掃得那麼細,那麼認真,那麼有別于平時的粗手粗腳,常用掃帚尖兒在洞子邊細細摳著,一點一點掏著里面殘泥余渣,又唯恐把洞子再掃破,著力總是那麼輕,那麼柔,每年的農歷臘月二十八,也總要像別人一樣將家里各個角落上上下下認認真真打掃一遍,雖戴笠穿簑,卻常常一場下來滿身滿臉都是揚塵,顯得那麼執著而又虔誠,分明有種想這個家能漂亮點,帶點說不出的愧疚。二強腳剛站下來便道︰「媽,我想明天就去進山,想掙點錢把這屋壁裝一下,換成板壁。」陳雲珍轉頭看了他一眼,跟著帶點不解道︰「怎突然想到這樣?」二強道︰「好多年了,別人都換了,咱也該換換了。」陳雲珍道︰「汪師傅還在那山里嗎?」二強道︰「在,他一個忙不贏,早就望我過去。」陳雲珍道︰「既然望著你你就快點過去,再別原來那樣狠勁兒了,家里現在又沒什麼事。」二強道︰「你放心,我對自己有加減的。」陳雲珍笑了下沒作聲,臉上露出些欣慰,稍收斂過笑容,跟著又轉頭開始忙起她的。
又朝她手里望了眼,二強也起身往了屋後面。
剛走往塔子中間,二強便回頭往屋里看了眼,帶點無意,肩上一滿擔鋸末讓他直感到種沉,一眼里,院子里似乎已煥然一新,整個屋外面加堂屋里面,新裝上的板壁嶄新里泛著些淡黃色光亮,顯出幾分氣勢,由那情景,二強心里迅隱隱泛起些成就感,也升起些微微興奮。自那次向陳雲珍說過進山,第二天,二強便往了山里,經過幾個月的努力,加之高爹又送了些材料,二強便回家著手起這事,請了兩個木工整天忙著,將所有室內室外全都由竹壁換成了板壁,也包括阿大屋里,盡管他已結了婚分了家,直到前不久,兩個木工才完工離開了這兒。待兩人一走,二強便屋里屋外統統作了遍清掃,掃出不少渣子垃圾,其中大部分是原來竹壁上留下的泥巴和鋸末,因見那鋸沫和的泥巴太重,燒火燻肉都沒用,二強便想將這些鋸末統統倒了屋後那個已廢棄多年的紅薯洞里,這便剛剛挑了回往那兒。
望過那一眼,二強跟著又邁開了腳步,邊走邊想,那洞子已多年不曾儲過紅薯,平常除了要往里面扔死豬爛狗,根本少有人涉足過,在林家人心目中,那簡直就是「骯髒」的代名詞,眼下肯定已荒蕪得挺厲害,要往那洞口只怕好難。
幾分鐘樣子,二強到了洞口外面,一眼里卻跟著覺到種奇怪,只覺那洞口周圍雖是荒蕪得很,但卻又沒想象中那般荒蕪,荊棘雜草叢中,明顯可辨出條路來,直通向著洞口,憑感覺似乎經常有人在走動,心里遂幾分蹊蹺起來。
帶點想弄明個一二三,雜草里放下擔子,二強便急急往了洞口,一到洞邊上便蹲往洞里瞧,想看出個究竟來。
一眼過去,立時便發現洞口邊正斜靠著根竹桿,下面一截插往著洞里,外面一小截正暗里發些溜光,看樣子經常被人在用,見那情景,心里跟著便想,莫非阿大什麼時候又用了這洞,經常用這桿挑紅薯什麼?倘若是這樣,那鋸末是肯定不能倒了,邊想邊一手拿了那竹桿,準備用那竹桿往洞底撩撩,探探到底有不有紅薯。
桿一到手,那分量卻直有種不對勁兒,明顯太沉了些,帶點好奇也帶點迫不及待,跟著用力將桿整個從洞里拔了出來,還沒拔完便發現,桿的下面,被人以麻繩系了個黑色塑料袋,那袋子幾分鼓脹著,形如竹簍一般,望了眼那袋子,二強跟著幾分緊張起來,不停地想,莫非有壞人將贓物藏在了里面︰大米、衣物甚或血跡未干的人頭?
帶著幾分懾懾,二強很快將塑料袋解下打開了,袋子口被掀開一剎那,里面跟著出現段白布,那白布整整齊齊折疊著,白得像雪,除了那白布,袋子里也再無其他。
帶點好奇與迫不及待,二強跟著又將白布打開了,因那白布又寬又長,只得起身抖著那白布,就在那白布展開的一剎那,二強跟著就倒抽了口涼氣,驚愕得讓他的臉變了形。
一眼里,那白布整個為一件大袍衣,就在袍衣領子上,卻系著個青面獠牙、長發披肩的怪面具,仔細看來,那面具雖只不過是普通手工繡成,長發也只是些麻絲染成,但一眼之間給人的恐怖卻甚是直讓人驚魂,就連這大白天,二強也似乎不敢對它多看,心里跟著直有種佩服,佩服這面具制作者的藝術想象力。
出于好奇,二強跟著將袍衣披在了身上,將面具也戴在了頭上,肩兩邊垂掉下來的「長發」立刻就讓他感到種黑森森悚悚然,感到身上肉皮直陣陣發麻,直感到自己這時的樣子一定讓人可怖到了極點,絕對成了個「魔鬼」,由那感覺,迅而便想到一件事和後來的一些現象。
據徐雁事後口述,就在黑樅 修水壩的前一年,有天傍晚,天上已經升起了朦朦月亮,隊長為把一塊地鋤完,遲遲沒吹放工哨,徐雁因為肚子突然不舒服便提前請假回了林家,當走到小崗山腳那岔路口時,岔路上方的路上卻突然傳來種腳步聲,出于本能與好奇,徐雁跟著往那方向望了眼,結果卻發現一個一身潔白青面獠牙的「白衣女鬼」正朝她望著,樣子說多嚇人就多嚇人,徐雁嚇得拔腿就跑,那「白衣女鬼」竟後面追了她一程,直到拐過小崗山腳看到林家才沒事。
因為這事,黑樅 曾一度人人恐懼,無論大人小孩,茶余飯後盡談著這事,夜晚不結伴均不敢夜行,這後來,小崗山上便經常出現「白衣女鬼」的影子,好些人都說親眼看到過,修水壩那年,工地上突然又傳起這事,好些人都說看到過,話傳到頭兒們耳朵里,怕造成政治影響,頭們便以夜間演習為由,安排基干民兵夜夜搜山,結果什麼都沒發現,演習一完,頭兒們便趁批斗會在會上作了個簡短發言封了眾口,叫大家不要相信鬼神,世上沒有鬼神。
想到那些,再看看眼前面具,二強陡然明白,原來一切是這樣,那「白衣女鬼」竟系某人拿這東西裝出來的活鬼!進而又尋思,這到底是誰在這樣,又為何要這樣?是發神經還是吃太飽了沒事兒?既然這東西就放在林家附近,鬼影也常出現在附近,這人十有**不是林家人也與林家人有關,弘強?原強?似乎都不對,阿大呢?對了,他也是基干民兵,那搜山的事每次都秘密行動,之所以沒結果,只怕八成與他有關,要麼事關他本人他自己已引起注意,要麼就是他通風報信,就林家而言,他該算得最有疑點的人,假如真要是他,他又出于什麼,這背後又隱藏著什麼?
帶著這疑問,二強便決定把這事查實一下,從阿大先入手,看這背後到底藏著些什麼鬼名堂,為避免打草驚蛇,讓人警覺,他決定整個行動始終獨自悄悄進行,連陳雲珍也不告訴。
主意已定,二強跟著便取下面具月兌了袍衣,然後往了塑料袋迅速原樣放回了原處,接著將鋸末也挑往別處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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