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來,二強先是一驚,接著直幾絲不快,叫過聲「書記」勉強朝他笑了下,便往房里拿了包煙來給他,作為一般性禮節,然後再沒正眼過他。♀友情提示這本書第一更新網站,百度請搜索+鑒于他從前的對林家對他,二強心里一直就對他沒點好感,覺得他算不得什麼好人,本打算一結婚就要與他了斷親戚關系,礙于馮雅琳情面,始終沒好下那決心,只是也從沒登過他的家門,遇紅白喜事拜年之類,都只叫了馮雅琳去,除此,便從沒拿他舅舅稱呼過,一直只叫著他書記。由于那印象,盡管是在自己家里,二強還是沒心多理他,因有陳雲珍陪聊著,便只與他有過幾句,只手機里一直翻著這樣那樣,眼角余光,馮雅琳很快灶上忙開了,取了半截臘肉放了鍋里煮著便洗了些青辣椒開始切起來,邊忙邊不時與她舅舅說一兩句,表示著做外甥女的客氣,眼楮不時朝他瞄一眼,注意著他的情緒,臉上一直抹些微紅,似乎覺得他舅舅也是幾分來得不該,未免太唐突太尷尬了些。
手機里翻過會兒號碼簿之類,二強便準備起身往院子里,想隨便給個朋友打個電話聊聊,覺得眼下這時光實在太尷尬太無聊,念頭剛閃過,桌上,陳雲珍道完些七七八八的客套便突然問了句雅琳舅舅,今兒怎有空往這兒稀走了一趟?
雅琳舅舅正端杯子喝著口茶,因為二強的不冷不熱,自坐下來便一直面朝著陳雲珍,也一直不自在著,始終以喝茶與說話緩釋著自己,畢竟很對不起林家與二強過,心虛得不一般,陳雲珍這很本來的一句實話,竟也讓他一下想到別處,想到自己以前對林家的態度,拿林家人另一類瞧都沒願多瞧過的做法,也想到陳雲珍幾絲譏諷之意,待她落音,便放下茶杯干咳了下道,珍姐,千萬別再那麼說了,以前的事只怪社會,現在都親戚了,大不一樣了,只是沒有時間過來。
陳雲珍道,你把話說到哪兒去了,是啊,親戚就得常來常往,不然哪兒像親戚。
听過兩人,二強便暫時靜了下來,仍手機里翻著,想听兩人還會道些什麼,眼角余光,陳雲珍剛落音,馮雅琳舅舅遂轉過身把臉朝著他道,就是啊,可卻有人一直不願領我情,不想認我啊,雅琳這事上,當初她父母意見多大,還是我幾帆船勸說才挖通的,現在看樣子我只怕是白費心白做舅舅了,二強你說是不是?說完跟著強擠出幾絲笑來。
二強沒看他,只對他道,書記,你也不用一時這麼謙恭,你也知道,不是我不想認,主要是我還沒那狗膽,我們林家人可一直是不怎麼算得上人,所以輕易也不敢巴結人,這是個事實,你得承認。
畢竟當過多年干部,也練就了些政治口語,待二強落音,雅琳舅舅便又轉過身對陳雲珍道,唉,都怪以前講那政治,其實也不是誰瞧不起誰,誰要恨誰整誰,也不是哪一個的錯哪一個造成,都是沒法,現在想來真有點憨。因為二強態度,臉上直幾絲不自然,說完遂沖陳雲珍干笑了下,帶點討好意味。
話一落音,二強不禁想起那晚酒桌上他那些借政治口吻凌侮人的話,心里不禁燃起種難以遏制的慍怒,深感那十年實在把他們這些人變得太得意太驕橫,也讓他們昏鴉迷枯樹那般太留戀太難忘,一心直想著那樣,便強壓著胸中怒火幾分淡淡語氣道,書記,你還記不記得是哪年取消階級斗爭的?
雅琳舅舅道,當然是十一屆三中全會召開以後。♀
二強跟著又問,那為什麼那以後還有人在滿口政治壓人呢?是政治運動慣了還是本性里難容這些人呢?邊說邊停了手里將手機往了袋子里,打算听他如何解釋,說完遂望了眼馮雅琳,只見正背著他切著辣椒,將辣椒切成一塊兒一塊兒,一副只顧忙她的。
雅琳舅舅當然清楚指著那晚的事,因為實在沒趣,只得幾分皮笑肉不笑對陳雲珍拉著,嘴里道,珍姐,說實話,以前的事大隊是對你們過分了點,包括我在內,我也承認,但你也是當過干部的,應該知道當干部的難處,難就難在有時必須昧些良心做事,就拿原強考學那事來說,大隊本來完全可以放了他,但爭這名額的好幾個,都是有些關系的,你說我們怎麼辦,其實當時如果你們大隊佔了人,根本就是一通百通的事,為這事,我也一直覺得原強很冤沒。
听了他那政治與難處,二強遂幾分惡心,待他落音,便幾分揶揄口氣道,書記,听你意思林家當初那些都好像出于迫不得已的政治,那麼我問你,究竟是誰分配了你們這份政治任務?是黨中央**直接下了令嗎?那麼令你們為難,就我爹的問題,當時可夠不上那麼嚴重,之所以弄成那樣,只怕首先有人是仗著林家無人相扶好欺負,再又偏偏這窩子里的原強小芳一直出色得讓人不舒服,確切的說,當初發生在林家那些該不是一場純政治,應包含著許多忌妒扼殺才是吧,書記大人,我說得準不準?
雅琳舅舅跟著道,可以這麼說吧,臉上一片豬肝色,神色直顯些慌亂,分明有種被戳到實處揭了丑處,說完遂端了茶杯想以喝茶緩釋心里,茶杯剛到手里,手一抖里跟著不少茶水灑了身上。
眼角余光望著他那兒,二強不禁冷笑了下,笑他作賊心虛露出的著慌,也笑自己沒猜錯他,果然不是個好東西,待他落音,便又道,據我所知,你當時可是把林家稱得最壞,可身在林家,我卻一直看不出林家多壞,大多還覺得比一般都好,如果不嫌麻煩,我現在想听你指教下林家究竟壞在哪里,也好讓我這個林家人自我醒醒,便于今後做人。
灶邊,馮雅琳剛切完辣椒,正把臘肉由鍋里取了盆子里,準備洗切好下鍋,听了二強便邊忙著手里邊道,二強,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你少提些,又不是我馮雅琳當時怎樣了,覺得二強那樣也太抹了他舅舅面子了些,太讓他為難難堪了些。
剛落音,陳雲珍也道,是的,舅舅是長輩,今兒又是第一次來作客,該歡歡喜喜才是,說點別的好了,再不要提那些話了,听到沒二強?口氣帶點強令。
二強跟著沒好氣道,踫到書記大人多難,機會難得,今兒不問問麼時問,做都做過又怎提不得?
馮雅琳已開始洗著臘肉,听了他立刻道,那好,你就提吧,反正不關我的事,邊說邊忙著手里,神情幾分淡然,仿佛真不關她的事,由她舅舅神色與剛才說的,似乎也看出他的的確幾分不是。
話剛落音,陳雲珍再次壓了二強,二強便沒再作聲,強壓些余怒跟著掏了手機在里面翻來翻去著,氣氛便出現短暫沉默。
為不讓雅琳舅舅難堪,稍過片刻,陳雲珍便打破沉默,就些雞兒鴨兒的家常與他扯起來,雅琳舅舅嘴里應著,暗里卻直有種窩囊,也有種驚訝,只覺以前實在太低估了二強,低估了他的判斷,低估了他的情感,針對他對林家以前,總以為他也會像普通人一樣只把那看成種無可質疑的政治宿命,沒想到他竟看得那麼清判得那麼準,也對他直懷著這麼深的不滿,爆發起來是那樣猛烈和無情,想起那晚喝酒的事,一時只覺這是何等的以牙還牙,何等沒拿他當親人。
半個小時樣子,馮雅琳將臘肉炒好之後便用電炖鍋往了桌上,接著又炒了兩個菜便去外面叫了兩個小的回來吃飯,待都上了桌,馮雅琳便拿了瓶酒出來,然後給二強和她舅舅各倒了杯酒便開始吃了起來,邊吃里,陳雲珍邊和雅琳舅舅拉著些白話,馮雅琳時不時中間插一兩句,二強則始終只有答沒有問,杯子里的酒每次都是雅琳舅舅主動邀杯過他才勉強喝口。
喝完最後一口,馮雅琳便又為兩人再倒了杯,酒剛上好,雅琳舅舅便又邀二強干了口,接著便揀了塊臘肉往嘴里後對二強道,二強,都親戚了,你就莫記舅舅以前對林家了,那時是以抓階級斗爭為綱,大隊當干部不講階級斗爭,自己工作沒實效,是絕對站不住腳的,雖然已過去那麼多年,舅舅我現在還是給你認個錯,你就莫嫌遲了,強擠著點笑里一副討好神色。
二強正揀了片辣椒往嘴里,嚼過幾下便回他道,認錯沒必要也沒用,不過我可要告訴你,你抓斗爭樹典型輕松,別人可就得用無盡血淚與痛苦用犧牲命運來承擔,這種代價可不小,你明白嗎?你也多少替別人想過沒?
雅琳舅舅強顏一笑道,那是沒法子的事。
二強道,什麼叫沒法子,說直了你可別生氣,你們這些人就是太想當官,為頂烏紗帽可以什麼事都干得出,殘害欺凌只要自己需要,要說認錯,我父親可以說是被你們活活逼上絕路,還有原強,這種錯你認得起嗎?
話剛落音,陳雲珍又批了他幾句,說他在舅舅面前說話沒點分寸,旁邊的馮雅琳卻沒作聲,只給林志林雲每人揀了塊瘦臘肉把這時間打發了過去。
待陳雲珍落音,雅琳舅舅道,我承認那都是錯的,也很對不起你們林家,可我們當時不是親戚呀,情況要是現在肯定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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