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萬物都在深黑的夜幕里沉睡,在一片安靜到極致的空氣里,黎厭緩緩地睜開了眼。♀
她輕巧地下了床,從床下拿出了自己的易容工具,動作迅速地易好了容。轉眼間,一個濃眉大眼的男人便翻出了窗,消失在夜色里。
大約半炷香後,睡在床上的顧荊也睜開了眼,他悄無聲息地下床穿好衣服,接著,開門、關門,隱沒在夜色之中……房間里另一張床上睡得正香的嚴途絲毫不知道這一切,他翻了個身,鼾聲悠長。
黎厭要去的是縣衙,她身著夜行衣,幾乎和黑夜融為一體,沒有驚動任何人,輕而易舉地就溜進了縣衙。
她先去的地方是監獄,她要在這里救出去一個人。一個非常有名的私鹽販……的兒子——沈清山。
一絲青煙悄無聲息地彌漫在空氣中,幾個本就昏昏欲睡的獄卒在這藥力強勁的迷香里沒有掙扎地就睡了過去。黎厭這才從黑暗里現出身形,她解下獄卒身上的鑰匙,來到了一間陰暗潮濕大的牢房,這間牢房很特殊,里面只關了一個人,而這個人此刻雙眼明亮地看向黎厭。
「你終于來了……」待在這個暗無天日的地方久了,如今自由近在咫尺,他神色遏制不住的激動。
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唇間,示意他不要說話,黎厭快速而無聲地打開牢房,解開他身上的鎖鏈。她用唇語問道︰「說吧,哪個死刑犯得罪過你,是你的仇人?」
沈清山眼眸里閃過一絲亮光,毫不猶豫地將黎厭帶到了他對面的那間牢房,伸出手指指向里面一個精瘦男子。
「安靜,別說話。」瞥了眼身邊的男子,黎厭輕聲地打開那間牢房,她屏住呼吸在眾多犯人里穿梭,來到沈清山指的那人身邊。
拿出一張手帕捂住那人的口鼻讓他陷入昏迷,接著她取下腰間的匕首,毫不遲疑地割破他的喉嚨,那人腦袋一歪,甚至連聲音都沒有發出,就死在了睡夢里。
完成了這一切的黎厭神色不變,架起那具尸體就走出了牢房,然後將他放到沈清山住的那間牢房。此時的她不得不慶幸自己是個大力士,不然僅憑三流水平的她是無法輕易地就舉起這麼重的男人的。
眼睜睜地目睹黎厭面不改色地殺了一個人,沈清山有點害怕,但更多地卻是激動。看著黎厭拿出易容工具,不多時就將那個和自己完全不一樣的男人易容成和自己差不多相貌的人,他簡直要驚呆了。
做完了「移花接木」後,黎厭將所有痕跡都隱去,這才帶著沈清山離開了牢房。
終于走出牢房的沈清山,大口地呼吸著外面自由的空氣,他的面上有著說不出的狂喜︰「我沈清山終于還是出來了!」
「恭喜沈公子,只是在下不得不提醒公子一下,莫忘了是誰將你救出來的……」黎厭淡淡地說道,望向他的眸光卻幽深無比。
「多謝大俠救命之恩」,沈清山微微一笑,疑惑道,「只是不知道閣下為何要幫我?」
勾了勾唇角,黎厭莞爾一笑︰「南國之富,無出沈家。而我只是恰好知道,你們沈家最會做生意的人並不是你那被處死的爹,而是你罷了。」
沈清山的臉色微微一變︰「閣下謬贊了,沈某要真的會做生意,就不會讓沈家落得如此一個結局……」
「你不用跟我隱藏」,黎厭不耐地打斷道,「你要相信,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還要多,我說你會做生意,你就算不會也得給我會。」她玩味地說道,目光帶了點譏誚。
拜前世有個黑道組織領導人的師兄所賜,黎厭這才得以知道,靠販鹽致富的沈家,其實最為核心的領導人就是沈家不到三十的沈清山。
「你要我怎麼做?」遇上這麼個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沈清山嘆了口氣,苦笑著問道。
見面前這人終于肯合作了,黎厭笑了笑,提出了自己的目的︰「很簡單,做你原來的事情就行了。你幫我販鹽賺錢,我保你有命地享受這榮華富貴。」
听到她的話,沈清山沉默了一會,正要開口說些什麼,抬眼卻對上她那似笑非笑的眼神。
「我這人其實很好說話,但不喜歡一開始就有人跟我講條件。我也知道,你們商人最擅長討價還價,但是你要明白現在的你並沒有資格跟我講條件。所以」,她挑唇,直視著他的雙眼,漠然道,「要麼,你跟我合作,我們一起賺錢,要麼……你選擇回到監獄終老一生。」
「好,沈某任憑閣下差遣。」閉上眼,沈清山妥協了。
帶著他行走在夜色里,黎厭緩緩道︰「我會將你先安置起來,解決好你的身份問題之後,你就可以開始行動了。我去打探過,你們沈家殺頭的殺頭,充軍的充軍,幸好你還沒事……希望你不會讓我失望。」
沈清山的眼里浮現出仇恨的色彩,他開口道︰「我現在手里沒有多少資源,如果想要順利地販鹽,我們需要堵住當地官員的嘴……恐怕還要麻煩閣下去縣衙取出帳本。」
他們才剛剛離開縣衙,黎厭皺了皺眉︰「我有當地縣令的把柄,至于他的賬本我會再找時間來取。」
「干脆現在就去拿?」對眼前這人的能力還是比較相信的,沈清山忍不住建議道。
「不行,現在已經晚了,不能再打草驚蛇。」黎厭搖了搖頭,否決道,「我們做的事情關系重大,必須要小心謹慎。」
說罷,她也不管沈清山的遺憾,硬是將他帶到了事先準備好的客棧。安置好了他,她這才回家。
也幸虧黎厭足夠小心謹慎,沒有再去縣衙,也沒能撞上另一個正造訪縣衙的人——顧荊。
顧荊來縣衙的目的很明確。他秉承著「寧可白跑一趟,也不能錯過一個」的原則,在功力稍微恢復後就毅然地決定來翻此地的戶籍登記本,看看這里有沒有在他復活朱茗那天出生的嬰兒。
他請師父復活朱茗的那日正值春分,一目十行地翻過本子,他還真找到了一個在春分之日出生的嬰兒——那就是縣令家的一個男嬰。
老實說,他師父還真沒說朱茗會不會投胎變成一個男人,而顧荊還沒來得及問,他就消失不見了。
是以,顧荊尋找目標不止有在春分日出生的女嬰,也有男嬰。
將紙上登記的地點記下,顧荊的一雙墨瞳漆黑到嚇人,他緩緩地勾了勾唇角,︰只要那人是朱茗,不管是女人還是男人,最後都只能成為他的人……
冰冷的夜里,有人思念著早已死去的靈魂,任那執念在心底成魔。
就在黎厭終于到了家門口,正要推門進去時,一道藍影忽然向她襲來!那人招式凌厲,功力遠在她之上,黎厭只能險險地避過去。
沒想到她神不知鬼不覺地進了監獄,殺了人,劫了犯人,卻會在自家門口遇到這樣驚險的意外,黎厭無語了。她一邊努力地避過那人的招式,一邊抬眸看向攻擊自己的人。
「慕公子,是我!」見到攻擊自己的人居然是顧荊,黎厭一個激靈。她可不想被一流高手給殺死,忙干咳一聲,恢復了女聲說道。
「黎厭?」見這個身著夜行衣、鬼鬼祟祟的男子居然是自己現在居所的女主人,顧荊挑了挑眉,「你這是……」
「慕公子,你深夜不睡覺,去干什麼呢?」黎厭先下手為強,率先質問道。
「夜不能寐,出來散散步。」顧荊眼都不眨地扯謊,然後意味深長地看向她,「黎姑娘,你呢?」
「這麼巧,我也在散步呢。」黎厭笑眯眯地說道,一副驚喜的模樣。
「大晚上,女扮男裝,穿著夜行衣……散步?」顧荊似笑非笑。
「嗯」,黎厭點了點頭,正色道,「我怕被人劫色。」
眼角忍不住抽了抽,顧荊回想了一下黎厭的模樣,發現這個看起來頂多十二三歲的少女……還真是想得太多了!
他點了點頭,也不拆穿,率先進了推開了門︰「黎姑娘還真是心思縝密。」
「哪里哪里」,黎厭謙虛道,「慕公子踏月而游,才是好雅興!」
兩人就這樣地虛假地笑著,順帶著互相恭維著……走進了各自的房間。
終于安全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黎厭關上門,松了一口氣,褪去笑意的眼楮變得幽暗。為了沈清山的事情,她已經多次晚上出門,沒想到會在最重要的一天被顧荊給撞到……希望他不會發現什麼吧。
話說回來,顧荊大半夜出門又是為了什麼呢?黎厭可不相信他會有什麼散步的雅興,但想了半天,也猜不出他會去做什麼,她也只好作罷。
不過,她還是覺得現在的顧荊和她重生前所知道的有很大的不同。
她跟顧荊不是很熟,但卻還是听到了他很多事情︰據說他十三四歲就參了軍,一步步地從一個普通的士兵變成了參將,成為皇帝身邊的紅人;據說他性格陰晴不定,殺人不眨眼,曾在戰場中坑殺過幾萬夷人;據說他精通天文地理,以及各種陣法,戰無不勝,是一個不世出的軍事天才……
如今這個天生的將軍居然成為了一個管監察的御史,居然肯屈居在窮人家里養傷,居然還喜歡在晚上出來散步……
她是不是該想辦法去了解一下朝廷的動向了?黎厭沉思著,經過這一晚上一系列的事情,她現在絲毫沒有睡意。
今夜她順利地沈清山救了出來,等于說從此以後就有了座金山,但這還遠遠不夠。顧荊絕不像表面看起來那麼溫文爾雅,黎厭也說不出為什麼,但就是覺得他很危險。
這個人,絕對不能成為敵人……她暗忖道,如果可能的話,還是成為朋友比較好。
就這樣,黎厭在如何不動聲色地和顧荊交好的思考里,終于還是沉沉地睡去。
第二日,終于發現監獄逃走了一個死刑犯的縣衙大亂,縣令忙發布通緝令。慌亂中,沒有人太過在意「沈清山」的死去,因為據說,沈清山和逃走的囚犯有著深仇大恨。
顧荊看著手里的消息,想起在大晚上「散步」的黎厭,一道淡淡的光芒自他深遠的眼眸里一閃而過。
看起來,他現在養傷居住的房子,有一位實在不簡單的年輕女主人呢。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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