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母屏風燭影深」
「長河漸落曉星沈」
「常娥應悔偷靈藥」
「碧海青天夜夜心」
「廣寒宮內只有無盡的冰冷與孤寂。♀」
「廣寒宮主有幸得玉帝垂憐,萬萬不敢背叛。」
「廣寒宮主觸犯天條,對掌刑仙君情根深種,當下凡歷情劫,恢復神性,這是王母下凡前留給您的懿旨,不可違抗。」
「嫦娥仙子,這道懿旨不可接啊!王母擺明了在算計你,她因玉帝而對你產生的厭惡,將你堂堂一宮之主貶為天庭舞姬之首還不夠嗎?」
「王母打算,嫦娥盡知,然而,她安排助嫦娥渡情劫之人乃是掌刑仙君,仙君對嫦娥無情,除了她之外,只有對世間萬物的大愛之心,公正之意,嫦娥雖然明白,卻還是因廣寒宮的冰冷,使情絲漸生,身為太陰星主,此情不可長,能助我了斷的只有仙君一人,也正因為此,仙君才會自降身份,主持太虛境擇主之事。」
「你既已知,那應當清楚,渡情劫對你我神仙來說,若悟不透、放不下,就算你身為太陰星主,也會真靈盡毀,淪落凡塵,嫦娥仙子,天蓬不想見你落到那個地步。」
天門前,嫦娥望著九天之下的飄渺仙雲,腦中不由浮現出那一幕幕,與後羿夫妻恩愛的日子,被聖人算計,成為巫妖大劫的契機,不由自主飛升天界,成為太陰星神君,得知後羿與巫妖大劫中應劫而去的悲痛,然而,隨著時間流逝。
悲痛變成了麻木,只剩下在廣寒宮中的冰冷和孤寂,玉帝初見她時的驚艷,王母昭然若揭的敵意,後來,見跟她一樣,不喜天庭枯燥的雲華公主邁出那一步,卻落得被囚桃山的下場,盡管結果不好,她卻忍不住關注起她動凡心所生下的孩子。♀
卻漸漸在那孩子身上轉移不了視線……但是,經歷過巫妖大劫,見識過天道之威的她,外表清冷,心中卻軟弱,沒有勇氣為他做任何事,反而在天庭、玉帝、王母的威嚴下,不得不屢次與他敵對,甚至于傷害他的親人……
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種下的因,她知錯卻已經不能悔改,但掌刑仙君卻在知道自己心魔因他而生時,答應了王母命他下凡主持太虛境擇主,以及助自己渡情劫的懿旨,仙君有大愛之心,卻對他自己的私情茫然不知。
因為自己是從他母親雲華仙子被囚禁就注視著他的人,所以才了解,掌刑仙君自從親手將她打落凡塵後,就再也沒有笑過,並且變得像自己一樣麻木,但有一點不一樣,自己很明白會覺得孤寂、麻木的原因,那個人卻仍然懵懂無知。
他以為自己秉承著公正無私之心,執行被天道承認,佔據天地大勢的玉帝王母,那種無理的天旨,是他作為司法天神、掌刑仙君的責任,卻不知他已經成了失道者手中的武器……掌刑仙君一直被責任和對世間萬物的大愛所束縛。
就像這次助自己渡情劫一樣,接到王母的懿旨後,他就把這當做自己應該做的事情,卻不知道情劫是九天之內最莫測的劫難,成功渡過者,萬中無一……不止渡情劫之人有心劫難過,淪落凡塵的危險,若助劫者對渡情劫之人起了情絲,更是難以收拾。♀
天條之上,不可動凡心是天庭鐵律,不可違背,一旦違抗,連天庭公主都罪不可免,所以眾神仙對情劫談之色變,只有他听後面不改色,是已經郎心似鐵?還是已經情滅心死如灰……
「仙君請放心,嫦娥雖沒有勇氣,卻寧可自絕仙路,也絕不會誤你。」想著種種往事,嫦娥仙子下凡前,與南天門下立下決絕的誓言,清冷的雙目,飽含決意的看著什麼……
視線對上了,就像是在看著她一樣,錦羅綢帳的拔步床上,雍王妃周淑娥無力的睜開眼楮,望著布滿祥瑞圖文的床頂,無聲苦笑,怎麼會又做這個夢了?而且夢一次比一次長,一次比一次夢到的多,開始,只是夢到一個身著飄渺宮裝的女人站在巨大白玉牌樓下而已。
現在卻連那個女人的身份、思想、感情、記憶,還有一些別的聲音都夢到了片段,而且這種做夢的感覺非常熟悉,記得十年前她就曾經體會過兩次,不過,前兩次是與黑暗中听到仙人的聲音,這一次卻是在夢中用了兩年多時間,斷斷續續的旁觀了一個女人。
一個家喻戶曉的仙子部分記憶,那位仙子名叫嫦娥,傳說中的月中仙子……
「為什麼會做這樣荒誕的夢,是因為我很快就要死了嗎?」雍王妃周氏苦笑著喃喃自語,卻怨不得任何人……
是她因李側妃的日益囂張,懷疑起仙人的話,不相信自己的兒子會回來,是她不甘心與王爺相敬如賓,夫妻多年卻絲毫跨不進他的心里,是她看不慣王爺對一個庶子那般看重,是她不想辛苦多年為別的女人和她的孩子做嫁衣,是她想為自己娘家留一線機會……
所以才會在明知道那藥是一命換一命的毒藥後,仍舊服下了它,卻輸給了天意,用所有壽命生下一個無用的女兒……現在落得如此結果,都是她咎由自取,她都知道,但真的很不甘心啊!心里有太多的不甘、怨恨……以及憎惡……
一旁服侍的兩名侍女見雍王妃的床帳內發出輕微的聲音,立刻熟練的撩起帳子,一個去端一直溫著的藥,一個輕柔的扶著她靠在枕頭上,低聲問︰「王妃娘娘又做那個夢了嗎?」
「嗯!」雍王妃無力的點點頭,抬頭看了看窗戶,見天色十分光亮,是平日里近午時的天色,張張口,用虛弱無力,略帶嘶啞的聲音問︰「快午時了吧!英姐兒呢?」
「回王妃娘娘,周嬤嬤服侍著小郡主在院子里玩呢!」端藥進來的侍女春秀微笑著道︰「娘娘不必擔心,小郡主已經用過點心,還嚷著不夠,一會兒午飯要多吃點呢!」
「呵……這孩子的飯量一向不小,又活潑好動,性情跟世子完全相反,世子性格安靜聰慧,七歲時的飯量還沒她一半大呢!英姐兒卻從出生就活潑好動,完全……」像個男孩子的性格,這話雍王妃沒有說出口,眼中閃過一絲黯然。
這孩子如果是個兒子多好,哪怕不夠聰明,就憑她強健的體質,無懼無畏的勇敢性格,也定必那三個庶子討王爺喜歡,再加上嫡出的身份,雍王府、乃至更進一步的繼承,又怎麼會旁落給外人,她無聲的嘆了口氣。
春竹服侍雍王妃時間已經不短,自看出她的神色變化,想想一大早,洪嬤嬤遞過來的東西,她輕笑著岔開讓雍王妃覺得傷感的話題,道︰「娘娘,今兒一大早,洪嬤嬤就捧了張帖子來請示,說是回春堂的當家和他夫人想來探視您,不知見是不見?」
「回春堂的帖子啊!當然要見,讓他們明天未時過來吧!」雍王妃倚在床頭,神色淡淡的道︰「終于來了,回春堂這兩年不求任何酬勞的給本王妃淘換續命的藥材,怎麼可能真不要回報,現在大概知道我要撐不下去了,來提要求的吧!要是再等等,他可就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娘娘怎麼能如此灰心喪氣,那些太醫的話可不能信,前年小郡主出生時,太醫們都說您已經回天乏術了,那邊就等著登堂入室呢!幸好洪嬤嬤知道回春堂的大夫醫術高超,推薦給您……這兩年都過去了,只要您好好休養,定會有看著小郡主出嫁那一日。」春秀捧著藥碗,對雍王妃勸慰道。
另一邊春竹見雍王妃神色仍舊淡淡,也忙說道︰「娘娘,奴婢剛剛的話還未說完呢!洪嬤嬤說送帖子來的人,親口告訴她,等娘娘見了回春堂當家夫婦,會有大喜給您,也許……回春堂找到了對您身體更有效的藥材,來跟您邀功也說不定。」
「唉!我的身體如何,自己清楚,不過拖一日算一日罷了,這種臥床不起,天天喝苦藥汁子的活法誰稀罕?只是不放心英姐兒,沒給她找個可靠的人照顧前,我的眼楮也閉不上啊!畢竟,王爺雖然疼她,卻一心為國無私,英姐兒的將來……」雍王妃搖搖頭,並沒有把話說完。
事關王府男主人,春竹、春秀兩人身為奴婢,不能說什麼,只是見雍王妃頹敗的神色,心中不安,來到這府中後,猜測到自己主子真正身份的她們,對雍王妃的照顧可謂傾盡全心全力,惟恐有個好歹,惹得主子發怒……
加上雍王妃如今油盡燈枯的狀況,想到那點可能……兩人面上不由閃過憂懼之色,春秀不著痕跡的咬咬唇,強笑著道︰「娘娘既然擔心小郡主的將來,那就更應該顧好自己的身子,所以還是趕緊趁熱把藥喝了吧!這一碗藥消耗的藥材,可是讓李側妃、年側妃都眼紅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