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剛才一直專注于戰斗的兩個人此刻終于回過了神,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了過去。一道黑色的身影從濃密的樹林里走出;她的身後,跟著許多的侍衛。
大概在提娜斯開啟法陣的那一刻,那種幾乎撼天動地的搖撼已經讓幽暗叢林的族人們察覺,現在算算,也該是要到達了。
「——!!!」
提娜斯如遭雷擊,卻根本移動不了。戴安娜推開周圍的人群,跌跌撞撞地跑到了提娜斯的身邊,卻登時驚住了!
這還是她那個美麗又心思閨蜜的長姐維多利亞麼?!
黑色的長發沾染了鮮血,被血痂凝固在一起站在她的側臉,原本白皙如玉的皮膚此刻盡是斑斑駁駁的傷口。她眉心的位置有一道深深的傷痕,還在不斷滲出黑色的血液;而女子的右臂如同被什麼東西炸碎,已經完全變黑的血液將暗紅色的衣裙都染得看不出本來的顏色。
「姐姐……」
戴安娜一面呼喊著她,一邊流著眼淚要把她扶起來。提娜斯卻吃力地向後挪了挪,沖她搖了搖頭。
「我的身上、血液里都是蠱蟲,你不要踫我。」
她的聲音溫柔無比。只有對著戴安娜說話,女子的聲線才染上一絲人性的溫情。
「不!」
戴安娜並不听從她的勸告。她忽然撲到了提娜斯的身上,任憑那些腥濃的血跡弄髒自己的長裙。她伸出手顫抖地擦去提娜斯唇畔的血跡,挽起了對方鬢角的長發,才赫然發現那雙異于常人的耳朵!
「姐姐!你的耳朵……」
提娜斯痴痴地望著戴安娜,她是她在這個世界唯一眷戀的、唯一想要保護的人。曾經她想,她要祈求露娜迪亞的神降,將這片越來越腐朽的大陸連同自己一道化為塵埃。她不會去爭取幽暗叢林的王座,因為那個王座一直就是屬于戴安娜的。她要親眼看著她統御這方在被毀滅的大陸上遺世**的小世界,看著她成為這個小世界的女王……
露娜迪亞的……神降嗎。
如同精靈族一樣,暗夜精靈擁有無盡的生命,卻因此也失去了無限的可能。她失去了死亡的機會,只能一次一次地完成月神交給自己的使命,那便是用自己的一生去守護幽暗叢林不被外界的打擊所毀滅……直到光之守護者的降生,她的使命才劃上了終止符。
漫長的等待讓她無比憎恨那位光明之子。如果不是這位從異世界冒出來的醫生,恐怕她的夙願早就已經實現了吧……
「戴安娜。」
提娜斯忽然伸出手,吃力地握住了那只在自己耳畔撫模的手。戴安娜滿臉淚痕地看著提娜斯,顫聲道︰「姐姐……你不要說話……我……我去給你找醫生……」
「沒有用的……」提娜斯笑著嘆了口氣,握著戴安娜指骨的手更加收緊了一分,「這位蛇影醫生的蠱,恐怕在整個月迪亞,都沒有可以救治吧……。」
「不……姐姐……不要……」
戴安娜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讓自己沒有嚎啕大哭。她知道自己的姐姐終有一日會和這位醫生對上,也知道這位名滿天下的醫生自然不可能是泛泛之輩。她的姐姐做過了太多的錯事,萬死難辭其咎,她沒有立場去指責蛇影醫生……
「姐姐……維多利亞……求你……求你不要死啊——!!」
戴安娜的手撐在地上,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一樣順著她的眼楮直接落了下來。她的淚水落進了提娜斯的眼楮,然後又順在她的眼角流了下去。
「安娜。」提娜斯握著她的手,血絲從她的唇角涌了出來,「安娜……你喜歡我嗎?」
「你永遠是我最愛的姐姐!無論你做了什麼事……我都會喜歡你的!」
「是麼……」
提娜斯神色莫辨,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她想听的結果。她凝視了戴安娜的眼楮許久,才終于笑道︰「戴安娜,你知道嗎……現在的你很不像你自己。」
「姐姐……?」
「你那麼善良,那麼正直,怎麼會喜歡一個殺了自己母親、又做了許多傷天害理之事的人?」
戴安娜含淚搖了搖頭︰「你……你永遠是我的姐姐……維多利亞……求你……求你不要死……」
「……已經夠了。」
提娜斯閉上了眼楮,忽然笑道︰「現在的你雖然乖順,卻根本已經不是我最開始喜歡的那個人了。」
已經不是那個對任何人都會安靜微笑、面對任何變故都會沉著冷靜的戴安娜了。
多麼可笑啊……當初是她用了法術控制了戴安娜讓她喜歡自己,卻沒想到為法術控制的人再過乖順,也不過是一具提線木偶罷了。
「你的姐姐維多利亞早就已經死了,而我不過李代桃僵。」
戴安娜愣住了。提娜斯伸出手在她的額頭輕輕一點,一道黑色的煙霧順著她的指尖被帶了出來。那是數年前她在戴安娜體內種下的魔咒,如今自己已經快要死去,所有的一切也都已經失去了意義。
那道黑暗的氣息一旦被抽離了她的身體,戴安娜的身體便晃了晃,然後倒了下來,伏在了提娜斯的身體上。提娜斯艱難地側過臉去看著戴安娜,目光濃得幾乎化不開。
戴安娜忽然失去了意識,霍桑登時大驚。他也顧不得提娜斯身上的污血,直接跑了過去將戴安娜抱了起來,試了試她的呼吸和脈搏,確定她只是昏過去後才出了口氣。然後他趕緊抱著戴安娜跳開了,似乎十分忌憚提娜斯——即使她已經重傷至此,他也害怕她忽然發難。
提娜斯並沒有阻止霍桑。在霍桑抱著戴安娜撤離到安全地帶後,提娜斯才艱難地坐了起來。然而,這個不大的動作她就已經做得十分吃力。她在原地坐了一會,大口大口地喘息著,吐出的鮮血依然是墨汁一樣的黑色。
提娜斯坐在原地緩了一會,所有人都沒有動作,包括依然橫著蟲笛的蛇影。形容狼狽的女子咳了兩聲,道︰「感謝您的大人大量,讓我體內的蠱蟲暫時全部停下活動。」
「別誤會,我恨不得殺了你。」蛇影冷冷道,「我只是看在二皇女似乎有什麼話要對你說,所以不讓你死的那麼快罷了。」若不是他及時制止她體內的蠱蟲,恐怕在戴安娜撲上去的那一刻,提娜斯就要當場死去;而她身上帶著蠱蟲的污血也會沾在戴安娜的身上,那些蠱蟲會傷到她的。
「呵……」提娜斯笑了一聲,說出的話語卻褒貶難辨,「果然是人類,如此的善良。」
「你待如何?」
「不如和。」提娜斯咳了一口血,然後又把唇角的血跡擦去,「我只是要讓你明白,心慈手軟終究會釀成禍根!」
在場眾人聞言登時大驚失色,蛇影立刻將蟲笛橫在唇邊欲要了結提娜斯的生命!然而提娜斯的動作卻更快一步——只見她右手凌空一揮做出祈禱之勢,驀地用唱出了最後一句咒語——
「若汝亦是認同此理,便回應吾之意願——降臨于世吧——!!!」
她話音剛落,之前地上被劃出的圓形法陣再一次散發出了妖異而不祥的黑紫色光澤!那些紋路縱橫交織在這片巨大的林間空地上,就像一道一道地上的裂口!
法陣上空再次刮起了幾乎讓人站不穩腳的颶風,樹木粗壯的枝椏竟也承受不住這強風的攻擊,「 嚓」一聲斷裂!跟著戴安娜前來的許多侍衛已經握不住手中的兵器,許多長槍長劍在風中雜亂無章地打著轉。有些已經被狂風釘在了樹木的軀干上;而更多的則是在空中飛舞,若被打到一下定是登時皮開肉綻!
蛇影趕緊後退一步拉住尚未恢復力量的齊爾弗里格。劇烈的風暴刮得人們難以睜眼,蛇影將齊爾弗里格護在身後,自己的身上卻多了數道被風刃劃傷的傷口!
法陣的中央凝聚出一股巨大的氣柱,以肉眼難以分辨的速度直接插上了雲霄!天邊的雲朵再次因為這強大的氣流而被席卷成一圈一圈的漩渦,肆虐的烏雲很快就將那皎潔的月光覆蓋了!
眾人皆是驚慌失措,唯有提娜斯面露狂喜。她掙扎著站起身向著那法陣的方向跪了下來,高聲祈禱——
「創//世之母神,影月露娜迪亞——」
「吾將奉上此世間一切生靈為祭,慶祝您的蘇醒——!」
她的話音因為興奮而拔高,卻在這一片氣海之中顯得分外淒厲。而那構成氣柱的氣流更是瘋狂地旋轉著,已經有許多人因為這越來越狂暴的氣流而站不穩,被颶風狠狠地摔在了樹干上!
周遭的風聲越來越大,幾乎能讓人雙耳失聰。就在蛇影咬著牙運起內力努力抵抗的一瞬間,四周的一切忽然安靜了許多。
齊爾弗里格站在他身後劇烈地喘息著,一只手還死死地抓住心口。
「你沒事吧?你恢復力量了?!」
對上了蛇影擔心的目光,齊爾弗里格笑了笑︰
「雖然只恢復了兩成,但是好歹能保護你了。」齊爾弗里格的臉色依然十分蒼白,「只是,我好歹是風之幻劍使,怎能讓你受風暴的欺凌呢?」
蛇影剛想說什麼,卻忽然噤聲了。此時此刻,所有人都震驚地抬頭看向了高天之處的蒼穹——
那瘋狂肆虐的風暴忽然間停息了。在極致的動亂之後,天地之間陷入了一片詭異的靜止。
還是原本黑色的蒼穹,還是原本稀疏的星點。
只是,那輪皎潔的皓月已經不再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輪血一樣腥紅的月輪。暗淡的紅光照射在整個大地上,仿佛將一切都籠罩在了血海之中。
作者有話要說︰艾瑪……更新的快了就有錯別字和病句一籮筐……我累不愛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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