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這麼近的位置,九葉才能確定那黑影並非是薄薄的一層,而是一個猶如兩人合抱粗的,似柱又似石板,巨大似十字架,又像是一把倒插在地的劍的影子。
她的手就這麼的朝黑影按了上去。
千分之一秒間,九葉像是模到了什麼,令她有一瞬間的恍惚,然而當她目光一凝,再度朝那黑影按去,卻是什麼都模不到,甚至還因為用力過猛而向前踉蹌了一步,直接撲入了黑影之中。
這令九葉極之驚愕,感覺到身上的壓力完全消失了,一直被絕對高壓所壓著的身體,于這一瞬間覺得像是即使不用力也能飄起,然後她身處在黑影之中抬頭四望,卻發現這黑影像是一團暗灰色的霧,不會伸手不見五指,她身處其中甚至還能看到後面那些獸族們的臉。這些說是黑影,卻用光無法照亮;說是霧,用冷氣無法凝結,用火無法蒸發,用風無法吹開,如此看得著卻模不到,就這麼結結實實,又虛無縹緲的凝聚聳立在原地。
九葉的腦海之中充滿了問號。這麼一個影存在于此處必定不會只是這麼聳立著好看,剛才的恍惚應該絕非錯覺,但是她無論是自視體內,還是詢問幽悠,也沒有感覺到有些什麼不同。這個疑惑令九葉把這個黑影上下左右,前前後後,里里外外都晃了一番,依然沒有任何能讓她踫觸到的東西,甚至于她不甘心的飄身而起,連旁邊那八系獸神浮雕也模了個遍,也沒有觸動任何陣法,禁制,出現些什麼來懲罰她冒犯遠古獸神威嚴,像是從一開始這里根本不存在什麼東西,僅僅只是用來考驗來者的承受力,一旦完全通過就什麼感覺都沒有了。
九葉眉頭打結的走向還在二十步左右的炎焯,小凝等人,邊走邊問︰「你們剛才有看到些什麼嗎?」
眾獸神們一致搖頭。他們剛才就只看到她在那黑影之前駐足,然後伸手按過去,像是中途猶豫了一下之後猛然發力按下去,結果就撲進了那黑影之中,她在那個奇怪的影之中所有動作,他們都能看得到,也知道她完全一無所獲。
「這樣嗎?」九葉模著下巴的點了點頭。此時卻看到聆清又再向前走了一步,令她挑眉的問道︰「你們……還要繼續?」
「嗯。」聆清只是發出了一個單純的音節,卻沒有說多余的話,但九葉卻從他認真的神色,以及緊抿著的唇瓣知道,他的身上正承受著剛才她所承受過的壓力,連話也難以說出,只是對比起她之前的艱難,他這個原獸神則輕微的輕松了一點。
「我要繼續,我想知道自己的承受力到什麼地方。」小凝的聲音自九葉的腦海響起,眾獸們現在正在接受考驗,壓力磅礡強大,連他們想要開口說話也難,于是只能利用和九葉之間的契約之力,用心電傳音可以非常順利自如的說話。
「對!主人都已經走到最後一步了,所以我們也不能太差,死也闖過這個先祖們所定立的考驗。」有著深棕色頭發,一雙眼楮猶如黑曜石般閃亮的靈尋小美女一臉堅忍的道。
「娘剛才太漂亮啦,好帥好厲害。」有著如澎松的雲般淺藍色頭發,看著只有十二歲左右的龍龍小帥哥,正緊握著雙拳,睜著一雙深藍色寶石般的大眼楮,目光狂閃的傳音道︰「所以小龍也要努力的走到娘的那個位置去。」
「所以。」暗夜總結的道︰「他們這些後面來的家伙都這麼堅持不懈了,我們這些‘前輩’們不更努力點,又怎麼過意得去。」
聞言,炎焯和紫霄均一起點頭。
「唉喲,我現在才想起一件事。」九葉嘴角一勾,有些坑自家獸獸的一手搭上了暗夜的肩膀,道︰「你現在主色是白色的,暗夜這名字似乎不太適合了,要不改名為白夜?」
「……」暗夜無語的瞪她一眼,明知道他現在身上所承受的壓力有多大,她變得這麼輕松之後卻不知道體諒他,還把手臂搭上來,不知道她這是百上加斤,差點就成為壓死他這只駱駝的那根稻草啊有木有?暗自調適了一翻之後才傳音道︰「我不要,暗夜這名字听習慣了,再改別的我會反應不過來。」
「這樣嗎?那好吧。」九葉瞥見暗夜自她的手臂搭上去後,頭上剎時冒出了一層豆大的汗,知道他正勉力抵抗重壓,于是竊笑一聲卻不再在此時凌虐他,收回了手臂的道︰「你喜歡就好。」
「九尾呢?」炎焯看了九葉一眼,卻發現剛才出現在她身周的九尾虛影已經消失無蹤,于是奇怪的問道。
九葉一愣,隨即發現九尾不見了,于是當下就轉身進入了臂環之中。這一幕令後面那些看不清楚,但是卻能感覺到九葉在原地消失了,連氣息也無法感應,令獸族們心中更是暗驚,再度跪地膜拜不已。
「九尾呢?」九葉一進入臂環,卻只看到幽悠和芝麻悠閑的坐在一邊磨著草藥,環目四顧也沒有看到九尾那巨大的白色身影,于是忍不住問道。
「它?」幽悠一眼瞟向了全系光柱的方向,嚕了嚕嘴道︰「不就在那里嗎!」
九葉放眼望去,才發現那全系光柱之中懸浮著一只只有成年松獅夠大小的白色狐狸,盤著它的九條尾巴睡得香甜。
「呃,它剛才不是醒了嗎?」九葉愕然的看著這只縮小迷你版的九尾,嘴角抽了抽的道︰「明明長成了白色的九條尾巴,怎麼還變小了呢?」
「大概是進入省電模式。」芝麻笑嘻嘻的道。跟著九葉久了,它也學會了不少專有名詞。
「剛才它突然自光柱之中變大,還把那條光柱的光完全擋住了,但是一陣光芒閃過之後就像是漏了氣,一下子就縮小成了這個樣子。」幽悠睨著他的老眼望向九尾,道︰「剛才那一瞬間,有些像是元神出竅,丫頭,剛才它是不是出去找你了?」
「嗯,它幫我走了非常重要的一步。」九葉輕輕點頭,然後身影就飛向了懸浮著的九尾那邊。
幽悠看到了,卻沒有跟上前去,繼續研磨那些靈藥。反正那只狐狸很快就會醒了,他在這里這麼久了,可是不時都看到它睡著時的翻身樣子,說明它恢復得非常好,等它調適好身體機能就能醒了。
看著有些肉嘟嘟的九尾,她忍不住輕輕的撫模它柔軟無比的毛,滑膩得讓她愛不釋手,被模得舒服的九尾沒有張開眼楮,反倒是將盤著的身子伸展了開來,那樣子就像是普通的狗狗會做的無言的邀請︰來!主人!任你模!的樣子,它這種睡得香甜的樣子令九葉更是愛憐的多模了幾下,甚至于還能看得到它的狐狸嘴角有種舒服愉悅的上翹弧度。
看著這樣的九尾,九葉的目光溫柔,心中暗嘆,自第一層遭遇杌時起,它便為救她而沉睡了,如今她已經爬到了第三界面,才把它養成了九條尾巴的狀態,在這臂環中睡了如此漫長的歲月,九尾,你何時才能真正醒來?
此時,九尾毛絨絨的耳朵輕輕的彈了彈,九葉見了,目光更是一柔,暗自安慰自己︰有這麼生動的反應,想必是很快就會醒了。這麼想著的九葉再度模了模九尾的頭,在它的額頭上印下一吻後,就離開了臂環空間。
被吻了的九尾睜開一絲眼簾,看著九葉離去的背影,狐狸眼中閃過一抹狡黠後再度閉眼睡去。現在還不行,剛才為了幫她,元神出竅花費了它的一些精力,它還要積蓄得更多力量,才能在之後好好的出現在她身邊,給她一個驚喜。
九葉從臂環出來,看到眾獸們幾乎都沒有移動過位置,就只有聆清往前走了一步,到了第十七步的位置,卻需要努力的調適運氣才能抵抗得住那位置的威壓。于是九葉走到了一邊,決定等待他們這自我挑戰的比賽結束。
「主人,你先去辦事吧。」紫霄卻對她傳音道︰「我們剛才就打了賭,無法堅持走到最後的要當贏了的小弟和跑腿,所以我們不走完全程就一直呆在這里了。」
九葉聞言,立即抬頭望向了神殿之頂,發現此刻那個火山口已經是繁星滿天,這大殿如此明亮,是因為四周瓖嵌著夜明珠,也點燃了不少的火把,也才讓九葉看清了之前因為陽光太烈而忽略了的,在另外三面牆壁上一層層雕刻著的獸形,這些獸形或浮雕,或壁畫,或圖騰,各形各式,層層疊疊,數量驚人。
「殿下!」狐興遠遠看到九葉抬頭望著頂壁,于是開口解釋道︰「上面雕刻著的都是眾獸各代懷著崇敬之心,讓它們的族長或者王,親自來到這里雕下的,為的是表示自己一族永遠忠誠于獸神殿下,願意主動追隨。」
九葉聞言點點頭,向著狐興走去,並問道︰「我走這一路,花費了多少時間?」剛才她身處考驗之中,又經常站立原地調適,並沒有計算花費了多少時間,因此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
「回殿下。」狐興對著九葉換上了無比恭敬的神色,彎著腰的拱手道︰「您共花費了兩天三夜。」
在帶她來這神殿之時,其實已經接近黃昏,所以只算作一夜,然後她在這一百四十步考驗里再花費了兩天兩夜,才到達了那黑影之下。
「這麼久啊!」九葉雖然對狐興這種恭敬的神色有些詫異,但也沒有表現出來,反倒皺著眉頭的道︰「我還以為只花了一天呢。」
聞言,狐興的嘴角抽了抽。暗道果然不愧是有九尾大神所護佑的女子,才敢如此嫌棄的說出這種話。要知道當初他為了走到那第六十步,就已經花費了三天三夜的時間,現在她卻只用兩天三夜就走完全程,這……真是人比獸,氣死獸啊有木有!
「既然這樣……」九葉回頭看了一眼還在考驗中努力的眾獸神們一眼,想到他們都不知道還需要多久才能完成,于是對狐興道︰「那就先帶我去看看永恆祭壇吧。」
她沒有太多的時間在這里慢慢等,她還要回去宮家拿上古秘籍和玉玦,還有親自去找那個逸江,好借助他的血液來煉制能給狐心服用的丹藥,還有她也想去魔族領域看看能不能感應到她的殘魂或者‘風式幻想’的氣息。
「是!殿下!」狐興施了一禮之後恭敬的在前面帶路︰「請隨在下來。」
眾獸族們看到九葉在族長的引領下離去,便有一部分留在原地繼續觀看它們的獸神的考驗之路,另一部分眼帶崇拜的也跟著九葉去了,讓它們多看一會這位身上帶著神息,完成了它們自認無法走完的考驗之路的人族女子也好啊,像是如此跟隨著她,也能感受到她身上所散發出的神光一般,讓它們好生的興奮。
九葉隨著狐興一路前行,拐了兩個彎之後就來到了一個開闊的地方。發現這里應該是在這座巨大的火山的另一座稍矮些的山峰處,遠處山的邊沿樹影婆娑,正中央被清理出了一塊可以容納四千人以上的平整空地,從她現在所站的這個位置,用青石鋪路,一直延伸向前面那以一塊塊巨大青石磚砌成的一個巨大的祭壇。
祭壇有九層,每一層上面都有放置著數個立體的狐狸雕像,全部都是以靜坐在地,目光平視的姿勢。此時九葉才靈光一閃的知道,為何這諾大的獸族強者無數,卻讓狐狸一族當了族長和神殿的大祭壇師,原來是和這個永恆祭壇有關。看這陣仗,怕是狐興說的需要以他一族之力才能燃點起祭壇的原因是——這個祭壇要以狐火來點燃吧!
果不其然,狐興指著祭壇上的狐型雕像道︰「殿下請看,這永恆祭壇分有九層,每一層之上有九只狐族雕像,為的就是讓我等狐族強者一起站在那些雕像旁邊,將力量灌注于雕像上面,然後一層一層的點亮,直到最終點亮第九層,才能真正燃點起通天的火焰。」
「喔,原來是這樣!」九葉了然的點了點頭,然後意有所指的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九層,還得分一層一層,二層兩尾,三層三尾這樣直到最後一層吧。只是,你們族中真有這麼多七尾和八尾的族人?」
狐興聞言一僵,卻是被九葉這麼一針見血的說出了最重要點,于是硬著頭皮的道︰「現在我狐族有十二名七尾,和八名八尾族人,那多出來的三名七尾族人可以勉強合力凝聚得出一名八尾族人的實力,請殿下放心。」
其實他說得非常心虛。七尾是的確有十二名,但是有兩個卻是剛長出第七條尾巴不足兩年,實力未穩,同樣的八尾中也有一名是剛剛才長出,根基未夠,屆時要燃點起這個祭壇到底需要多少力量,連他這個大祭師也不知道。因為自他接任以來,還從沒嘗試過要燃點起這個祭壇。
「嗯!我明白了。」九葉看到他這種模樣就點了點頭,微微一笑道︰「即是說,只要我讓九尾出來,直接用狐火點亮那第九層,就不必麻煩族長的族人了,是吧?」
「殿……殿下……」
聞言,狐興嚇得簡直是說到最後就消了音,當初他可是以這個為最大的條件來和九葉交易,卻沒想到他們最偉大的九尾先祖認了她為主人,令他的一番好算盤全部落了空。現在若是九葉不在乎他那所謂的並于‘風式幻想’的消息,直接甩手走人,他可是連攔也攔不住。
要是九葉不再承認之前的交易,那他的女兒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就……
「殿下,請您……」狐興想到這里立時按捺著自己的不安,把腰彎成九十度的拱手求情,卻被九葉打了個斷。
「既然不必麻煩狐族了。」九葉看到狐興的神態,也是替他這種父愛而嘆息的松了口,道︰「那你不如先告訴我那‘風式幻想’的消息,好讓我在尋找靈藥和逸江的時候,順道也去尋一下寶物吧。」
「謝殿下!」狐興听到九葉這麼說,知道她是言出必行的人,心中才放下了一塊大石,道︰「那在下也不阻撓殿下的腳步,只希望殿下在尋得異寶之時,能多眷顧在下女兒幾分。」
九葉點了點頭。
「據我所知,‘風式幻想’曾出現在魔族領域的最深處。」狐興便將自己所知道的消息全部說了出來︰「在我族家傳的傳說里,那風式幻想出現的之前,那魔族領域出現一股非常奇怪的颶風,橫卷了數百里,毀壞了無數東西,然後忽然之間,天空之中刮來一股極綠的龍卷風,瞬間便將那道毀壞力極強的颶風給打散了,然後在那颶風的威力散開之時,整個天際都幻化出無數各種各樣的影子,有人有獸有魔有物,只有你叫不出,沒有你看不到的影像,然後等到這些幻想一般的影像之後,那些魔族才看到那股極綠的龍卷風消失在魔域深處。雖然當時有不少魔族看到,也不畏危險前去尋找,但是卻一去沒回頭,因而這件事便漸漸的成為了‘傳說’。」
聞言,九葉將目光望向了與獸域相鄰的魔域方向,志在必得的勾唇而笑。
‘風式幻想’,到底是何種模樣,就讓我來好好的挖掘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