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蔓在屋里休息了一會兒,就去萃芳院陪柳氏了,現在只要一有時間,她都會呆在父母身邊,比以前更加粘人。
另一艘船上是黎彥舒等人,個個神色凝重,黎彥初的衣服也濕透了。
「快,快把秦小姐帶到客房。」船靠岸,柳氏連忙吩咐下人。
青蔓則月兌下狐裘,裹在秦小姐身上,然後對蘭屏說︰「你去拿一套我的衣服來,待會兒給秦小姐換上。」然後又看向哥哥,「哥哥,你也趕快去換一身吧,待會兒到客房,讓烏大夫也開些藥。」
「誒。」他也不多說,轉身而去,路過黎安身邊時,冷哼一聲。
柳氏听了,朝她欣慰地笑笑,她真是被氣昏頭了,還是女兒想的周到。想到此,她不由回頭,掃了黎安一眼。黎安只覺得後背發涼,不敢去看她。
忙了半夜,秦小姐喝了藥後,沉沉睡去,烏大夫說將養兩日也就好了,彥初身子強健,無大礙。
柳氏松了口氣,讓眾人回去休息,明天再來處理這件事,另又派人連夜去秦家報信。
青蔓躺在軟軟地床上,卻毫無睡意,腦子里都是黎安。
她不明白,黎安該是多麼急著嫁人,才會這樣想盡辦法去接近那些公子?吞雲山莊的小姐,哪怕是個庶女,那也不愁嫁不到好人家啊!用得著這樣趕著趟地往上貼麼?沒得讓人瞧輕了。
難道是怕母親給她選個不好的人家?她也不動動腦子,她是大姐,若嫁的不好,對後面的弟妹們也有一定影響,即便不為她想,母親也得為自己子女著想啊!
青蔓無奈,這樣胡思亂想著,也就迷迷糊糊睡去了。
第二天,她起了個大早,去到萃芳院的時候,就見到黎安跪在院心。青蔓也不理她,自顧去了屋內。
屋內,卻見爹娘都在,羅姨娘跪在地上,淚眼婆娑地求著情,見青蔓進來,便跪行過來抱住她的腿,哭道︰「四小姐,四小姐,求求您為大小姐說說話吧,她知道錯了啊!」
青蔓沒開口,黎承元把杯子狠狠摔在地上,怒道︰「四小姐是你能踫的?還不放開!」
羅姨娘嚇得松手,柳氏便把青蔓拉到身旁。
「出了這樣的事,妾身也不知該如何了。」柳氏眉色淡淡,這話是對黎承元說的。
黎承元听了,連忙拍拍她的手,寬慰道︰「內宅的事都該夫人管,夫人覺得該如今何就如何,要錢給錢,要人給人,萬事還有為夫頂著呢。」
青蔓听了他這討好的口氣,捂唇偷笑。柳氏臉上也有了笑意,說道︰「你說的。」
「我說的。」
羅姨娘哭道︰「老爺,老爺,安兒是你的長女呀,你不能這樣狠心的……」
黎承元卻不理她,只對柳氏說︰「我還有些事,先去外書房了,這事兒有結果了告訴我一聲就好。」
言下之意,是不會插手了。
羅姨娘癱軟在地上。
柳氏也不管她,帶著青蔓去了里間,把事情來龍去脈說給她听,這事其實也和青蔓想的差不離。
原來,青蔓離開後,黎安卻不希望錯失如此的大好機會,看那龍公子儀表堂堂,家世又好,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當下記得在屋里團團轉。後來她讓丫鬟去打听,得知幾人在湖心亭宴飲,便想了一個辦法。
她寫了幾封信,讓阿萍去帶給平日交好的幾個密友,內容無非是告訴她們幾個出色的公子哥在這,想要邀請她們一同赴宴。俗話說的好,物與類聚,黎安相處的那些大多也是些庶女,切規矩都不怎麼樣,听說有公子在這,自然樂滋滋地來了。
涼風習習的夜晚,少年們正酒至酣處,高聲行著酒令,醉眼朦朧間,就見幾個衣袂飄飄的麗人從岸邊翩然而至,朦朧間忽以為仙子臨世。可這美感沒持續多久,在看清打頭的黎安時,幾人酒也醒了,臉也沉了。
彥初正要呵斥,就听到一聲尖叫,然後「撲通」一聲,水花飛濺,卻是有人落水了。
那石頭小路本就狹窄,幾個人穿著長裙,快步走著,又是大晚上的,不落水才怪!彥初來不及細想,一下跳入水中,抓住那人,一下子敲昏掉,再把她送上岸。
這人自然就是秦小姐。
客人在主人家落水,主人家就得擔責任。吞雲山莊自然會負責把秦小姐醫好,再給她些撫慰,可是……秦家就不好打發了。
「哎……」青蔓幫柳氏捏著肩,嘆道,「哥哥太可憐了,被人家盯上了呢。」
秦家,是泉州秦氏家族一個較遠的旁支,早幾代也出過大官,可如今卻沒落了。家中子弟游手好閑,無賴潑皮,沒有一個成器的。如今黎彥初救了秦小姐,他們自然得打起主意來。
救人性命,本該是秦家來感想他們,如今卻反過來要挾了。
今早秦夫人就來了,那語氣中無不透露著「你家公子救了我家女兒不假,可也有了肌膚之親,自然要娶之為妻」的意思。如果不答應,那她家就會把黎家大小姐的半夜私會外男的事傳出去,看她怎麼嫁人。
依青蔓的意思,事情是黎安惹出來的,毀的也是她的名聲,隨她們怎麼去了。
柳氏聞言,抬手打了她一下,說道︰「真是個壞丫頭,你這是幸災樂禍呢,讓你哥哥知道了,看他怎麼收拾你。」這樣說著,卻沒有一點責怪的意思。
「他不會,」青蔓笑著一抬下巴,像一只驕傲的小鳥,「哥哥舍不得。」
柳氏抿唇一笑,「是舍不得把你怎麼著,可十天半月不帶你出門是會的。」
青蔓聞言,瞬間蔫了,朝她撒嬌,「好娘親,那您就趕快替哥哥解決了吧。」
柳氏身子往後一靠,把玩著腕間的玉鐲,說道︰「大晚上請人家來,咱們就先失了禮,又落了水,就更是理虧,」她伸手把青蔓拉到面前坐下,「明理人家,我不會虧待,糊涂人家,我也不介意給點好處,可是若將主意打到我的子女身上,那可就得想好了。」
柳氏的思慮和青蔓不一樣,黎安畢竟是吞雲山莊的人,她聲譽有損,對山莊也不好,更何況她還有兩個兒女!他們可不能被她連累了!
青蔓看著母親含笑的眉眼,那一張柔美的面龐,沒有因歲月的流逝而老去,也沒有因庶務的繁雜而憔悴,自青蔓記事以來,她似乎就是這個樣子,嘴角一直含笑望著他們。
青蔓撲在她懷里,「娘親真棒!」
柳氏撫著女兒的頭,心想,這些也是她應該學學的,忽然間一個念頭閃過,「蔓蔓,你覺得這件事該怎麼辦?」話一出口就後悔了,她只希望女兒永遠無憂無慮才好。
哎……真不知什麼樣的人家,嫁過去才能令他們放心。
這樣想著,何問歸溫和的面孔就忽然閃過。
「要我說麼?」青蔓凝眉想了想,「既是我們失理在先,那該做的我們就得做全了,比如看病、安撫之類的,如果這樣了,他們還不滿足,那就是他們過分了,到時我們怎麼做,都站了個理,別人也不會說什麼了。」
柳氏听了,欣慰地笑笑,「蔓蔓倒是把我平日的話听進去了。」
「那是。」
「夫人,」莊嬤嬤掀簾走了進來,朝兩人行了禮,才說,「大小姐昏過去了。」
「哦?」柳氏眉間一挑,朝窗外看了看,「跪了幾個時辰了?」
「半個時辰。」
「嗯,」柳氏接過青蔓遞來的茶,喝了一口,「把大小姐抬到屋檐下,什麼時候醒了什麼時候接著跪,她何時把兩個時辰跪滿了,何時再吃飯睡覺。」
「是。」
青蔓起身,走到門前,撩簾一看,果然見到走廊上「昏迷」地黎安睫毛顫動,不禁勾唇。
「蔓蔓,」柳氏看了她的神色,猶豫地說道︰「你……會不會覺得母親狠心?」
青蔓一驚,快步走到她身旁,有些不可思議地道︰「娘,您為何這麼說?」她握住柳氏雙手,「在我們眼中,您永遠是最好的,無論您做什麼,都是為了我們一家四口好。」
柳氏也暗笑自己糊涂,怎麼問出這種話來,「好了好了,娘不說了,待會我們去看看秦小姐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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