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蔓在第二天見到了晏回,那個在中原傳言中的嗜血惡魔。
陶然居是一座建在半山腰的小院,在西域這樣的地方,能有這樣一座青山已屬難得,而這里建個院子,則十足像那隱士先賢。
陶然居不大,甚至可以說是簡陋,只有一個屋子,一個小院,屋子是晏回砍了樹木親自建的,院子里的各色小花也是他精心照料著。看多了西域的大漠黃沙,偶然得見這鮮艷的顏色,青蔓眼楮一亮。
「姑娘來了?」晏回穿著一身青布長衫,此時卷著袖子,拿著一把小鋤頭再給花兒松土,「先請坐吧。」他指了指院子里放著的兩把竹椅,中間有一個竹幾,擺著茶盞。
青蔓坐下,饒有興趣地看著他松土,再看看他的面容,眉眼溫和白靜,真的像個教書先生,可他卻是紫剎海的掌權人。
紫剎海其實並不如中原武林所想的那樣,單單只是個門派,由于西域的特殊環境,一定程度上說,它就是這一片區的主宰。
水,是西域的生命,誰佔有水源,誰就是王者。所以西域每年都會有各個城池為了爭奪水源而打戰的事,此時拼的就是武力和財力了。
而紫剎海這三樣都是拔尖的,最大的綠洲、最多的水源,最廣的城池,有十三座城池在紫剎海總教勢力之內,雖然都有各自的城主,但紫剎海才是幕後掌權人。
而生活在這些城池之內的人,無疑是幸福而滿足的,充足的水源、安寧的環境,紫剎海的人也不會欺壓百姓。
青蔓想,紫剎海這樣強大,那他的掌權人呢?
「小丫頭?」一道聲音響起,青蔓回過神,就見晏回已經松好了土,就著山泉洗手,「怎麼了?」
「沒、沒事。」青蔓尷尬極了,怎麼就走神了呢?
晏回淡淡一笑,用細棉布擦了手,坐在另一張竹椅上,倒滿了兩杯清香四溢的茶,一杯遞給青蔓,「山野粗茶,比不得江南的珍茗。♀」
青蔓淺啜了一口,只覺得那股子清香瞬間彌漫了四肢百骸,「真香,不知這是什麼茶?」
「閑來無事,自己種的。」晏回淡淡回答。
他一個大教主會閑著?青蔓心想。
「你叫黎青蔓,是黎承元的女兒?」听晏回問道,青蔓連忙點頭,「嗯,您可以叫我青蔓。」無論如何,這可是小魚的親人,可得給人家個好印象,「那……您呢?我怎麼稱呼您?」
晏回身子往後一仰,雙手放在腰間——這也是小魚的慣常動作,「你就喚我聲叔叔吧,我姓晏。」
「晏叔叔。」青蔓甜甜地叫道。
晏回看著她,忽然想起把她抓來後,那小子急躁的樣子,似乎悟到了什麼,微微一笑,「你說,下月十五總教會有一場地動?有何憑據?」
青蔓就知他會問道這個,當下坐直了身子,認真說道︰「憑據麼,小女沒有,但說的卻是真話。」
晏回見她認真的樣子,似乎被逗得開心了,輕笑一聲,「不是不信你,急什麼?」他站起身,朝青蔓招招手,「跟我來。」
青蔓隨他進了小屋,屋里被閣成了兩半,一半書房,另一半是臥房。
晏回的書房也很簡單,一張書桌,兩個書架和一個博古架——當然,青蔓想這定不會是他平日辦事之地,否則她怎麼進得來?
「你看。」晏回拿出一疊厚厚的紙來,遞給她。
青蔓結果一看,卻有些傻眼了,上面畫了一些亂七八糟的圖案,她實在看不懂。
「這是我演算的,所有的演算無不指示著會有地動,但……具體時間和地點卻無法得知。♀」
青蔓恍然大悟,「可我說了,是七月十五日,具體地點麼……應該是儷城,那幾乎整個城池都毀了,而且波及範圍很大。」
晏回坐下,曲指敲了敲桌子,「若真如你所說,紫剎海這一劫,卻是很難渡過了。」
可不是麼?即便他們把人員遣散了,可難免還是會有傷亡,那些物質損失暫且不說,這地動卻會影響水源,也許會切斷,也許會改流,然後人心會渙散,再加上周圍那些人虎視眈眈……
青蔓自然知道這些,可是前世卻沒听小魚說過這些到底有沒有發生,估計不會吧?即便會,她相信晏回和小魚也會處理好。
「這個……還是先保證百姓安危要緊,其他的,那天過後再做決定吧?」青蔓問道。
「呵,」晏回輕笑,「你說的對啊,人要緊。」
他轉念想起了什麼,看著青蔓問道︰「你和小晏……怎麼認識的?」
青蔓一愣,怎麼認識的,他會不知道?但還是老實答道︰「他救了我。」
「哦……」晏回似乎想起了什麼有趣的往事,目光有些深遠,「你……喜歡他?」
青蔓大窘,有這麼直接的嗎?可是她已經和晏于游表白過了,現在也不怕別人問,「是,我喜歡他。」
「呵呵,」晏回笑得更歡快了,「他那性子也有人喜歡?」
咦?這是怎麼回事?青蔓一臉疑惑地望著他。
「沒什麼,只是那小子不大近人情,更不近女.色,人家都以為他……呵呵。」
不近?這很好啊,青蔓嘴角彎起一個弧度。
「可是……你要知道,你們之間有很難的路要走。」晏回正色道。
「我知道。」紫剎海是中原公認的邪教,吞雲山莊是白道,她喜歡小魚,要和他在一起,父母無論如何都會祝福她,可是……她怎麼忍心讓他們去面對那些能殺人的流言蜚語?
「只要他喜歡我,我們同心同德,定會解決好的。」青蔓堅定地說道。
「這樣啊……那他喜歡你麼?」晏回再次問道。
青蔓嘴角垂了下去,「還、還不喜歡的吧?」
「教主,」門外忽然傳來一道聲音,「少主求見。」
青蔓一愣,晏回無聲一笑,「讓他進來。」然後又對青蔓說,「看來有戲。」這不是怕我欺負你麼,這麼著急著趕來?
晏于游一進來,就看到師傅目光含笑地在他身上打轉,他面色不便地上前施禮,「師傅。」
晏回擺擺手,「怎麼,怕我欺負人家?」
晏于游如實回答︰「是。」
青蔓臉上一紅,心里卻甜蜜蜜的,嘴角怎麼樣抑制不住上翹。
晏回拍了拍桌子,「有你這麼說話的麼?」
晏于游不答,只是扭頭看了青蔓一眼,見她好好的,才放下心來。
「得了,你師傅是會為難小姑娘的人?」晏回氣極笑道。
「那可不一定。」
青蔓知道小魚對他師傅十分崇敬,可這談話態度……與恭敬不掛鉤啊!
「我不想看到你,帶人走吧。」晏回揮揮手。
「嗯,」晏于游應了一聲,轉身對青蔓說,「走吧。」
「哦。」青蔓應了一聲,跟晏回道了別,就隨他往外走。
走到門口,卻見晏于游忽然停下來,回頭對晏回說道︰「師傅,我找到她了。」
晏回一愣,隨即看了看青蔓,了悟地笑道︰「既然找到了,就好好對人家。」
「會的。」
青蔓走在晏于游身後,魂不守舍,腦袋里都是他們剛剛的對話。找到了誰?好好對人家?听口氣是個女子?
她心里越來越亂,都沒注意到腳下的路,「啊!」忽然絆到一塊石頭,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前砸去。
在落地之前,穩穩落入了一個堅實的懷抱,听到熟悉的心跳,青蔓睜開眼,就看到晏于游微皺的雙眉,「怎麼這樣不小心?」
他扶著青蔓站起來,「有沒有受傷?」他拉起她的雙手,仔細看了看,見沒有傷痕,就又要檢查她的腿,青蔓嚇得跳開去,「我我我……」她有些跟不上他的節奏了。
晏于游對她的舉動很不高興,「怎麼了?」
「我、我沒事的,不用看了。」青蔓頭搖的像撥浪鼓一樣。
「真的?」
「很真很真!」
晏于游也沒有強求,轉而問道︰「要不要隨我轉轉?帶你去看看這的景色?」
青蔓一愣,不明白小魚今日怎麼這樣主動,可哪有不答應的道理?當下點頭,「好啊!」
紫剎海總教其實還沒有吞雲山莊大,只有一個山頭,可在西域已經算是闊氣了,而且這座山峰水源充足,所以風景也不錯。
總教的下人們都以一種訝異的神色看著他們,但又不敢多望,很快地低下頭去,可那眼神真讓青蔓不舒服。
「喂,」青蔓挨近晏于游一點,笑道,「你人緣不怎麼樣啊?人家都這樣看著你。」
晏于游看著她的笑顏,也不禁一笑,「他們只是驚奇我居然和女子走到一起。」
「哦?」青蔓眼楮一轉,「那我很榮幸嘍?」
晏于游認真想了想,說道︰「不,是我很榮幸。」
青蔓心頭仿佛被什麼重重打了一拳一樣,激蕩不已,腦袋也一片空白……
晏于游看著她呆愣的模樣,心情大好,拉了她的手往前走,「走,再帶你去個地方。」
青蔓看著兩人交握在一起的雙手,依舊呆呆愣愣的,今天……今天是怎麼了?小魚這麼大的變化,直擊得她反應不過來……她需要時間消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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