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齊武王十六年,楚國進犯,江鈴一戰,凶殘狠辣的太子殿下跌落懸崖離奇失蹤,兩年後紫華將軍將其尋回,然而他卻性情大變,轉而熱衷于拜佛持經、行善布施,他走遍全國各寺說要尋找一個人,原本與楚國公主定下的婚事一拖再拖,齊國急,楚國急,一班皇子急得哭瞎,終于有一天,太子殿下去京城東郊的佑國寺禮佛,遇到了那里的一位高僧……
…………和諧線…………╭(╯3╰)╮
第一章
那日大霧,巳時未散,佑國寺的鐘樓佛塔尚蒙在薄薄霧色之中,平添了幾分仙靈之境。♀我從大雄寶殿拜佛出來,突見一張熟悉的面容經過不遠處,我心下一驚,急忙追了過去……
據侍婢雲珠描述,當時我見到高僧的眼神就好像我養的那只西域波斯貓看著放生池里的錦鯉,錦鯉在池中毫無危機感地悠閑游著,波斯貓雙眼發著綠光在池邊踱著貓步,突然波斯貓一爪伸去,錦鯉咕咚一跳,波斯貓就栽進了水里……
這一回,我還沒栽進水里,不過是闖進了寺院的淨身房……哦,不對,是洗澡堂……
當時霧氣太重,高僧步伐太快,我一時情急沒去看門牌就沖了進去……
于是乎一群小沙彌捂臉的捂臉,遮羞的遮羞,尖叫的,四竄的,跳水的……應有盡有。
我呆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看也不是,始終保持太子殿下應有的威嚴與端莊,佑國寺徹底被我炸翻了鍋……
我是齊國太子洛君月,人稱風流邪魅斷袖殿下,可我本性女,愛好男,父皇將我當男兒養,封我為太子,此事說來話長,容後再談,先說這一群小和尚為何嚇成這樣,只因為我不僅愛好男,而且還……酷帥狂霸拽!
謀士們听說我又闖男澡堂了……皆以一種「殿下啊,你怎麼會去廟里闖澡堂啊!那一群沒發育好的小和尚有什麼好看的?」的眼神勸說我,我表示……事情不是你們想的那樣好嗎!
我跟主持方丈百般解釋我在追一位光頭和尚,方丈大師悟了一悟︰「本寺的和尚都是光頭,殿下下回追人,記得先叫名字。」
可……我還不知道那和尚叫什麼名字呢?
功夫不負有心人,幾天後的拂曉,我夢中驚醒過來,就在萬壽塔前的許願池中見到了他……
那時滿月未落,月光澄澈,流光綺幻,他一抹欣長的身影盤坐在瀲灩波光中,背後一鼎高大的金佛香爐裊裊燃著香煙,明淨的白袍吸納月華的光澤散出薄薄銀色,俊顏出塵清 ,氣質如圭如璧,似是神仙中人。
我看得呆了,猶恐還在夢中……
我從小就做著一個夢,夢里有道模糊的身影、模糊的面龐,白衣如雪,聖潔超塵,在熟悉又陌生的宮殿,在紫檀書案邊,在春旭碧桃下,寒來暑往,秋收冬藏,他教我習字繪畫,陪我練武策馬,我喚他哥哥,他伴我成長。雖不知他是何人,我為何總做著這些夢,但我知道他一定對我有著不一般的意義,我對他有著不同尋常的感情……
我以為那些幻真幻假的夢境只是我臆造而出,戲中有說《牡丹亭》柳夢梅和杜麗娘以夢為媒、終成眷屬,卻沒想到我的夢中人也真的存在,此刻他就坐在我面前,輕闔的眉眼盈滿雋秀,淡透薄唇令人失神,臉上沒有一絲疤痕,玉琢的肌膚不染濁塵……
我一顆驚魂未定的心終于平靜了下來,走入池中,尋著他淡淡的香氣走到他身前。這種香我尋了多年也沒尋著,命宮人調配了數千香料也沒制成,如今,竟從他身上散發出來……
為什麼會是高僧?明明夢里他墨發如緞、錦袍加身,不應該是和尚的呀……
我尋思著第一句話該和他說什麼好呢?
比如︰「高僧,你身上的燻香從來買的?」
或者說︰「高僧,我經常在夢里夢見你呢?好巧,你也在夢見我了?那我們愉快地做朋友好嗎?」
或者是比較含蓄地道︰「高森,這塊板磚是你掉的嗎?」
……
總之,第一印象要是極好的。
猛然間,冥神入定的高僧突然睜開了眼,那雙凌厲如刀的鳳眼著實將我嚇了一跳,我腳下一滑……
于是不遠處早起做晨課的僧人就見風流邪魅的太子殿下終于耐不住寂寞兩爪一撲……撲在了高僧的身上……
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吸了口涼氣,就連我也覺得這搭訕的方式未免太……奔放了。
我心口狂跳,臉上微燙,高僧猛然一動,我就順勢滑落進了水中……
「大,大師對不住……」我狂咳起來,正對上他幽深如潭的眼眸,他俯視著我,面色難以捉模,冷冷一聲「太子」似從天上飄來,冥冥渺渺,帶著冰雪的寒意。
我一時啞然,全身濕透地僵在他大腿邊,他奮力掙開了腿,狹長的鳳眼有片片冰刀射來︰「太子請自重,這是佛門聖地!」
我︰「……」
我和他的第一次見面,便是這般痛心疾首。
他要我自重,可見我在他心中的印象已經不好,抱大腿之後,形象徹底毀滅……
早知如此,剛才應直接月兌了鞋砸他腦門上︰「喂!高僧!給本王撿鞋!」至少我不會落個廉恥蕩盡的斷袖婬|魔的形象……
雲珠給我出主意道︰「殿下干脆把他收入後宮吧!」
主持方丈听聞此事,眉毛跳出了額頭︰「殿下使不得,他命帶煞星,克夫克母克妻兒,殿系國家命運,萬不能沾惹他這種禍水啊。」
禍……水?我想主持方丈一定是口誤了……
我堅持道︰「我要他做師傅總行?」
主持方丈又推拒︰「只要是近身之人都有危險,寺中高僧數十,皋端年紀最輕、悟道尚淺,殿下不如換一個?」
皋端是他的法號,「皋」字通「高」,與下卑相對,人如其名,高冷貴氣有內涵。听聞他幼而聰敏,天賦慧根,佛法上造詣頗深,十六歲便升為上座,封為高僧。主持方丈對他十分器重,有意受其衣缽,培養他為下一任接班人,然而他深居簡出,性格孤冷,平日除了悟道禮佛,就是修身養性,不管寺中諸事,不喜阿諛權貴……
這樣一個超塵月兌俗的人,要他做我道法師傅,似乎有點難度。
主持方丈最終以一種「他入地獄其他人就不用入地獄」的忍痛割愛表情說道︰「皋端能做殿下的師傅,是他天大的福分……但他性格寡冷,不善言談,若有得罪之處,還請殿下寬宏大量,饒他一命。」
不善言談嗎?可我听說,他曾在跨國佛理辯論會上舌燦蓮花、字字珠璣,以一敵千,說殘了好幾位資深辯論大師。之後無人再敢與他切磋義理、談佛論道,以免自毀名望,敗在一個年輕和尚手里。
雲珠解析道︰「可能方丈大師想說的是……‘不善’的言談?」
果然,當日下午,我就領略到了皋端大師十分「不善」的言談……
烈日灼烈,流金鑠石,我抱著心愛的波斯貓倚在天心閣冰涼的玉榻上吃櫻桃,對面幾位前來攀附權貴的僧人給我講述皋端的那些八卦事兒……
「……高僧長相出眾,俊美非常,偶爾也有女施主對他過目不忘,相思深情,不過高僧定力十足,不動凡心,曾有一位貌美如花的富家小姐追去避塵台看望高僧,卻不知高僧對她說了什麼,我等只見那女施主哭成淚人兒跑下了山,自此再未上山……」
我覺得有趣,正想猜猜他說了什麼,卻听雲珠來報,皋端大師正在海會樓前罰站……
我倏爾坐起,手邊的櫻桃銀盤叮咚掉落,櫻桃滾灑,波斯貓喵嗚一聲去當珠子玩兒了……
「他為何罰站?」我皺了皺眉,一群人嚇得不敢說話,誠惶誠恐地跟著我往海會樓去了……
蟬鳴如焦燒在炭火上一般尖利刺耳,我遠遠就見一道清瘦的身影立在海會樓前,陽光照在他素白的僧袍上反射出灼眼的光澤,身側一叢蔥郁的四季青葉片兒被毒日烤得奄奄發蔫……
一位年輕和尚和一位小和尚正蹲在路口的花叢里議論著,年輕和尚說道︰「這樣惡劣的天氣暴曬在太陽底下……還是頭一回呢。」
「我听師兄說主持大師最關照皋端大師了,讓他一個人住在後山的避塵台悟道,不用每天來前殿做早中晚課,不用挑水砍柴做雜務,方丈這麼喜歡他,這次可真生氣了呀。」
對方嘆氣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啊,太子殿下點名要他,就算不願,方丈也沒辦法幫他的。」
小和尚疑惑︰「我昨天看見太子殿下在放生池邊笑眯眯地喂錦鯉呢,一點兒也不凶呀。」
對方搖頭︰「阿彌陀佛,這都是假象,太子飛揚跋扈,品性惡劣,順他者昌……」
「放肆!」雲珠一聲厲喝,兩和尚轉頭一看,頓時嚇得面色慘白……
我抓住雲珠就要落下去的巴掌,冷聲道︰「繼續說,順我者昌,後面呢……」
兩和尚已癱軟在地上,口齒不靈,哪里敢往下說……
我抬眸看向遠處的皋端大師,起風了,烈日暗了些,天邊滾來墨色的烏雲,風沙眯了眼,皋端大師一身白袍散開翻起波紋,如灰藹中的一縷煙雲白霧,似是隨時都會羽化飛仙……
我道︰「你們就將剛才那番話原封不動地說給皋端大師听,順便告訴他,我在天心閣等他。」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