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第一次夢中親吻他,也是在夏雨飛灑的榕樹下,听聞他要娶別國的公主,我悲傷極了,一個人站在榕樹下默默地流著眼淚,雨水飄濕全身也全然不知……
他從雨瀑中疾跑而來,雖撐著把游龍飛鳳鍍金大傘,然衣袍全濕,墨發如從水中撈出來一般……
「傻瓜,見風就是雨,兩國合盟,誰說一定要政治聯姻。」
我哭得泣不成聲︰「可聖上有此意,哥哥豈能違抗……且哥哥早晚要娶很多女人開枝散葉的……」
他怔了一怔,而後笑了起來,將我攬入懷中︰「傻瓜,有你就夠了……」他勾起我的下巴︰「你可願意為我開枝散葉?」
我羞得哭笑起來,生氣地捶著他。他抱緊了我,薄薄的紅唇從我眉心吻落,吻在了唇上……「願意的話,明天我就來提親……」
夢境里,我們相擁纏綿,難舍難分。現實中,我們言語相激,有如敵人。
我看著高僧近在咫尺的天人之顏,鬼使神差的,如同中邪一般,猝然欺近……然而一股大力襲來,我被他狠力一推,差點跌進了泥潭中……
他如遭電擊地看著我,如玉的雙頰已染成了緋色……
我驚醒過來,暗暗驚訝自己的失禮,而後又穩住傲慢的神態道︰「大師既然知道本王的脾性,日後就要好好渡化本王,否則,佑國寺三百八十六僧眾都會給你陪葬!」
其實,我原想好好和他談的,人之侮我者,與其能防,不如能化,強權之下無忠誠。我撐一把傘親自來接他,與他訴說太子風光生活背後的凶險與無奈,希望他能為父皇看病,日後陪在我的身邊。
然而不知怎的,搞著搞著,我就威逼色|誘了他……
既然他為了兩個和尚的性命甘願過來求我,又因為我曾賜死過一個小沙彌而反感至今,可見他嫉惡如仇、菩薩心腸、愍懷眾生,那我用全寺上下的性命做要挾……他便不得不從了。♀
他皺緊了劍眉,一雙深不見底的鳳眸燃著怒意……
我又道︰「佛說,內心沒有分別心才是真正的苦行。大師不如用我來修行,看看能否以平常心來對待本王,使本王轉惡為善,洗心革面。」
雨漸漸轉小,烏雲撕開一道金色的光線,如聖潔的佛法普照人間,皋端驚怒的神情漸漸平靜,一雙烏眸逐漸清澄……
我又貼近了他,正待說話,他猛然將我推開,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留我一抹蕭索的身影……
事後我自我安慰道︰「大師轉身暴走的樣子,有沒有像被非禮過的小媳婦捂著臉蛋逃跑的模樣?」
一群宮人保持沉默。
***
次日,主持方丈傳話來說,我若真想修行,那就隨皋端大師去後山的避塵台住著吧。
我心下驚喜,皋端竟然從了!
我的八謀士急匆匆從宮中趕了過來,紛紛勸道︰「殿下三思啊,殿下乃國之根本,肩負江山社稷,怎能去山上避世修行?這高僧分明有所圖謀,殿下應警惕啊!」
正時我坐在山下的醉仙樓中點了一大桌肉菜過葷癮,听到眾人的阻攔,皺了皺眉,夾了塊油膩滑女敕的五花肉入嘴狠嚼……
眾人隨機應變道︰「臣去看過,避塵台上只有一間破廟四面透風,後院菜地白菜蘿卜,殿下萬金之軀,怎能受那等苦行,臣等立刻將高僧綁回宮中!」
我打住道︰「高僧已然對我反感,你們敢對他無禮,本王決不輕饒!」
當謀士是高風險仕途,忤逆主子的意思令主子不快會掉腦袋,一味順從主子將主子帶入困境也會掉腦袋,想我剛起手時培養了三十八個謀士,如今只剩下八位,可見,活到最後的……都是人精。♀
眾人見我如此態度,都不敢多言。
我緩了緩語氣,淡笑︰「本王要等他自己開口隨我入宮。」
雖是如此期望,但要實現此願,頗有難度。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先去避塵台探一探再說。
***
避塵台避世絕塵,高居山巔,原本是供僧人悟道靜修之用,後來獨給了皋端大師一人居住。這里的古廟是小乘佛教寺廟,以塔為中心,塔下即是廟宇,方形佛殿內供著一尊蓮花生大師的金像,高大的菩提樹四角挺立,圓如綠月,遮蔽艷陽……
與琉璃金碧、香火不絕的佑國寺相比,這里的確冷清了許多,不過也沒謀士們說的那樣四面透風、白菜蘿卜……單從佛殿的設計規模和盤旋而上的青石岸蘭優曇華浮雕台階可見,這個廟宇有著深厚的歷史文化底蘊……
行了一路,我的水和干糧早已吃完,聞著神龕上的供奉瓜果,更是口干舌燥,饑腸轆轆,連忙放下包袱去尋皋端大師……
按理,這個時辰皋端大師應該在做午課,可我圍著殿廟轉了一圈也沒看見他的身影。
我轉而去到外圍的僧房找他,木質結構的穿斗式僧房一共六間,屋外道路清潔,屋內擺設整齊,窗台門欄一塵不染,可見皋端生活嚴謹、患有潔癖。我的視線落在了每間房前栽種的花草藥材上,心中咯 一下,隱隱幽香飄來,醒神清腦,皋端果然懂醫術!
忽然,一陣嘩啦啦的水聲從最末的那間僧房傳來,我心頭一亮,鬼使神差地輕輕走去了窗台前……
透過窗欞我隱約看見了皋端大師……他正披散著修長的僧袍站在熱氣騰騰的木桶前……擦洗身子?
我愣了一愣,大中午的,擦什麼身體?
只見他擰干了濕軟的潔白毛巾順著自己的脖頸往下擦拭,先是健碩的胸肌,再是清晰可見的八塊月復肌,修長的指尖劃過誘|人的鎖骨和白皙的肌膚,窗外透入的陽光將這幅美景映射出完美的顏色,我腦血狂涌,一下子就不知道在做什麼了……
他擦完了前胸褪去了僧袍擦後背,素白如紗的僧袍流雲般滑去他的胯骨上,扇子面的身段在熱氣微醺下隱熠撩|人的光澤,肱二三四五六頭肌上一顆顆晶瑩透亮的水珠幽幽閃爍,後背修長的脊椎線和優美的肩胛線條直看得我雙眼發綠,鼻血狂飆……
古人有言,美人沐浴若芙蓉戲水,香艷無邊,今朝我看的高僧擦身圖,霧里看花,玉蓮含露,半遮半掩,更為香艷!
我忍不住想繼續看他月兌下僧褲擦大腿,豈料耳邊一聲雀兒啼叫,接著我不爭氣的肚子咕嚕嚕叫喚起來了……
若是常人,隔了這麼遠的距離是听不到我肚子叫的,可皋端猛地轉過頭來,我嚇得連忙蹲下,接著房中一陣細碎聲響,房門吱呀打開,皋端換了件干淨的白袍出現在我的面前……
「師,師,師傅,我餓了……有洗澡水嗎?」我一定是蕩漾瘋了,明明想問有吃的嗎,結果問成了……洗、澡、水?
皋端大師一雙森冷的鳳眸似要將我削成八百片,臉色很不好,耳根卻漸漸紅了,紅成了十月天的小楓葉……
我低著頭不敢再吱聲,小手捂著呼之欲出的心髒吸著大氣,心想,我若再問他大中午的干嘛把自己擦得這麼白白淨淨,他會不會直接將我糊去地上?
一陣死靜,他冷冷拂袖越過我直接往佛殿去了。「廚房在後面,自己去做。」半路扔下一句這樣的話……
我︰「……」
我沒想到第一頓師門飯竟然被冷落到要自己動手做飯的地步!
好在我失蹤那兩年跟著照顧我的小丫頭學了一點燒菜的功夫,勉強知道米要放水煮,菜要放油炒……
「師傅,米在哪里?」我一手拿著飯鍋,一手拿著水瓢,興致盎然地跑來打斷了皋端大師的午課誦經……
他捏佛珠的手停了一停,抬眉看著我挽起的雙袖和褲腿,微微一怔︰「……在北面的石台上。」
我得了答案興沖沖又跑走了,不過片刻,拿著菜刀跑了過來︰「師傅,菜呢?你這沒有存貨嗎?」
他瞟了眼我手里寒光森森的菜刀,對著蓮花生大師低了低眉︰「在後園子里……」
我跑去後園子摘菜,與他僧房前的花草藥材一樣,後園的蔬菜瓜果整齊排排種著……有白菜、有香芹,有苦瓜、有豇豆、新鮮時令蔬菜應有盡有。
不過片刻,我又拿著鍋鏟過來了︰「師傅,鹽呢?怎麼沒找到鹽?」
他正念著《大佛頂首楞嚴神咒》,听見我的叫聲,眉心微皺,抬起頭時,看見我被炭火燻得烏黑的臉面,翻經書的手就僵在了半空……
我道︰「師傅的廚房整潔得跟藥房沒什麼區別,木架上擺了好多瓶瓶罐罐,哪個才是鹽呢?」
他移開視線不再看我︰「第二排第六個。」
……
若非他記憶力驚人,那便是他有著驚人的強迫癥,自己的每一樣東西都拾掇得整整齊齊,干淨有序,中午還不忘了擦淨身子再來禮佛……
而我,正和他互補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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