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文二年,二月底,燕王回到北平,比預期遲了十日有余。
拿下居庸關,燕王原本心情不錯,想著快點回家,派人到草原上去探探情況,解決朵顏三衛鬧餉的問題,不想途中接到徐忠送出的消息,「安陸侯吳杰襲真定。」
一旦真定有失,必為南軍所趁。
徐忠野戰一流,防守同樣不弱。一邊派人送出消息,一邊加快修築城防。耿炳文留下的工事被完全利用起來,該加固的加固,該重修的重修,真定城不說固若金湯也差不多少。
當初燕軍圍城,火炮轟了幾日都拿不下城池,換成吳杰照樣不行。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何其爽也。
徐忠站在城頭,對著城下的南軍冷笑,吳杰,有能耐你就攻城!人再多某家也不懼!
城外,安陸侯吳杰濃眉深鎖。
幾個月前,耿炳文被燕王圍困真定城中,他曾帶兵馳援,不想城磚都沒見著,就被朱能率領的騎兵打了回去。
吳杰吃了敗仗,被朱能揍得鼻青臉腫,下令向永平退卻。
打不起總躲得起吧?結果這也不行,朱能緊追不放,一路追到永平城下。
想據城防守?朱能一撇嘴,你以為自己是耿炳文?長刀一舉,兄弟們跟某家一起上,先砍了再說!
朱能是敢率三十騎兵沖擊十幾萬大軍的猛人,吳杰如何能抵擋得住?
手下士兵又毫無戰意,吳杰拼盡全力,也被砍得丟盔棄甲,損兵折將,攆回了南京。
吳杰回到南京不久,耿炳文也被皇帝撤換,李景隆走馬上任。
安陸侯頓時仰天長嘆,真定保不住了!
但凡稍微了解李景隆此人,都不會把號令幾十萬大軍的帥印交給他。無論多少軍隊,都得讓這小子賠進去!奈何皇帝的心月復都是空談的腐儒,沒有知兵之人,這不是明擺著給燕王送菜嗎?
憤懣之余,吳杰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對著齊泰黃子澄等人一頓臭罵。
「豎儒誤國,該殺!」
始作俑者黃子澄的確該罵,齊泰卻著實有點冤。他的確曾經蹦高反對黃子澄的餿主意,無奈皇帝不听他的。
戰況果如吳杰所料,北平沒打下來的,鄭村壩戰役也輸了,五十萬大軍幾乎都賠了進去。李景隆丟下大軍,帶著帥印連夜奔逃,還串通黃子澄隱瞞朝廷,臨陣月兌逃沒丟了腦袋,更是加官進爵,得了太子太師的榮譽頭餃。
安陸侯同武定侯等老將湊到一起,談及如今戰場局勢,無不搖頭。
「陛下偏听誤信,罷免齊黃等人官職,仍留在京城,遲早是個禍害!」
按照吳杰和郭英等人的看法,就該把齊泰黃子澄等人一刀宰了,再領大軍北上討燕。
燕王不是打著朝中有奸臣,清君側的旗號起兵嗎?
如今奸臣都給殺了,他還有什麼借口?不罷兵就是實打實的造反,皇帝一道詔令,天下鎮兵均可討之!
皇帝對付起叔叔干脆利落,偏偏在這件事上心慈手軟,猶豫不定,死活不肯落下殺大臣的聲名。殊不知,經過削藩一事,皇帝仁慈的名聲早就打了個折扣。
更讓吳杰郭英等人擔憂的是,朝中勛貴對皇帝日漸冷淡的態度愈發不滿。都是從洪武朝挺過來的,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卻比不上一群只會清談的腐儒?
只要皇帝多少有點腦子,就該明白,比起那些腐儒,這些榮耀和身家性命都系于皇權的勛貴才更值得重用。可惜皇帝一心只捧著那些腐儒,把朝中勛貴全都踹到牆角,一腳不夠再補一腳,全都畫圈圈玩去吧!
勛貴對建文帝不滿已久,以左都督徐增壽為代表的燕王派私下里活動頻頻。除了勛貴,還經常到谷王家中蹭飯,連關押齊王的地方偶爾也會轉上兩圈。
一股暗流開始在南京涌動,許多人搖擺不定。
跟著建文帝注定沒辦法出頭,投靠燕王,就一定可行嗎?
徐增壽也曾想拜訪一下安陸侯,卻被吳杰以各種借口推月兌了。饒是如此,吳杰心中仍有一絲不確定。
皇帝為了面子,硬是不把李景隆的帥印收回去,還繼續加大賞賜,任由他留在軍中。
有這樣一個主帥,戰敗永遠比取勝容易。
即便李景隆閉上嘴,不再亂指揮,只要再帶著帥印跑一次,軍隊再多也是白搭。
武定侯和安陸侯先後抵達德州,兩人分別見過李景隆,又踫頭商量了一次,決定找人看著這個不靠譜的主帥,如果李景隆臨戰再逃,人走可以,帥印必須留下!
都督平安趕到後,立刻加入吳杰郭英的小團體,積極提出意見和建議。平安認為,緊迫盯人還不夠,不如趁天黑把李景隆的座船鑿沉了,沒了船,他跑得再快也能想法子追回來!
吳杰和郭英同時拊掌,「大善!」
三人動手時,得到了都督瞿能和盛庸等人的鼎力相助。確保船沉入江底,撈上來也是一堆碎木板。
領兵大將抵達前線,首先考慮的不是制定作戰計劃,而是該怎麼對付己方主帥,防止他逃跑,任誰看來,都是一種悲哀。
眾人如此絞盡腦汁,為的就是鄭村壩和北平城外的一幕不再上演。
可讓吳杰平安等人萬萬想不到的是,自己為了戰爭勝利寧願背負罵名,南京的皇帝卻給他們拆台!
先後賞賜李景隆斧鉞、旌旄不算,听到李景隆的座船在江邊不翼而飛,特地賞賜給他一條大船,絕對的豪華客輪。
這叫什麼事?
吳杰平安等人徹底無語,覺得自己傻冒煙了。
他們累死累活是為了誰?皇帝就這樣拆他們台?還賞賜一條大船,是暗示李景隆這次應該跑出山東,直奔南京嗎?
再不甘心,吳杰等人也不能把建文帝賜下的大船鑿沉,否則就是藐視皇帝,大不敬的罪名。只能加大在李景隆帳外的盯梢力度,一旦他想跑,必須第一時間抓住!
同時,幾人商定了作戰計劃。
北方天寒,朝廷大軍尚未完全集結,此時發起決戰萬萬不可,領兵攻佔幾處戰略要地卻是上策。即便不能徹底拿下,也能調動燕王兵力,探一探對方的虛實。
河間是燕王手下大將張玉駐守,暫時不能去踫。守真定的是原開平衛指揮使徐忠,勇猛之名不比張玉,倒是可以試一試。
商定兵襲真定,吳杰一拍桌子,都別和某家爭!
郭英平安等人也清楚,之前吳杰馳援耿炳文,地方都沒到就被打回來了,真定城絕對是吳杰心頭的一顆朱砂痣,必須想辦法抹平。
安陸侯帶兵出了德州,李景隆才得知消息。呆坐在軍帳之中,李景隆恨得咬牙,敢無視他這個主帥?咱們走著瞧!
由于物資充足,吳杰的大軍很快抵達真定城外,扎下營盤,就地制造攻城器械,大有不攻下真定不罷休的架勢。
徐忠不敢托大,一邊修築城防,一邊派人給燕王送信。
援軍來得極快,沈瑄率領的前鋒部隊,幾乎在吳杰下令攻城的同時抵達。
看到包圍在城下的南軍,沈指揮二話不說,也不用整隊,抽—出長刀,一夾馬月復,如猛虎下山一般帶頭沖鋒,其余的燕軍也緊跟著沖了過去。
攻城的南軍有點懵了,這也來得太快了吧?城門都沒撞幾下呢!
燕軍卻不管那麼多,除了燕山後衛,前鋒中還有朵顏三衛的騎兵,這些南軍都是送上門的戰功,一個都不能放過!
城頭開始擂鼓,真定城門大開,城中的燕軍在徐忠率領下沖殺而出,吳杰的軍隊頓時陷入了前後夾攻。
想跑?留下腦袋再說!
吳杰也是久經戰陣,面對如此凶悍的進攻,還是有些慌神,沈瑄的凶悍讓他想起了朱能,忍不住的背後發寒。
現實容不得他多想,以騎兵為主的燕軍已將攻城的南軍切成幾塊,揮舞著長刀和長矛,在軍陣中大肆砍殺。
南軍奮力抵抗,仍是一點一點敗下陣來。
鮮血染紅了大地,卻無一人投降。
戰死也不投降!
沈瑄和徐忠合兵一處,發起了更加猛烈的沖鋒。
吳杰被親兵保護著向外沖殺,南軍紛紛護在他的周圍,用手中的武器,甚至用自己的胸膛抵擋進攻的燕軍,為他殺出一條血路。
「侯爺,快走!」
又一名親兵被-刺-穿了胸膛,鮮血從口中涌出,雙手牢牢抓住扎進體內的長矛,大喝一聲,竟將馬上的燕軍拽了下來。
「侯爺,走啊!」
聲音在風中撕扯,瀕死的慘呼被湮滅在了喊殺聲中。
吳杰的頭盔已不知去向,一身的狼狽,回頭看向倒在地上的親兵,虎目含淚。
一把推開架著自己的親兵,揮舞著長矛,挑飛一名燕軍,搶過戰馬,躍身上馬,竟無人可擋。
馬蹄濺起碎雪,吳杰終于沖出了重圍。
幾萬南軍卻僅僅逃出千人。
余下的要麼戰死,要麼被燕軍困住,再無逃出生天的可能。
「沈指揮,南軍的主將逃了,追不追?」
「不用。」沈瑄甩了一下長刀,血珠砸落在雪地上,紅得刺目。
「可……」
「王爺有令,解真定之圍即可。擒下這些南軍也是大功。」
「遵令!」
燕王率大軍趕到,被困住的南軍終于崩潰。敗局已定,再抵抗也無非是死路一條。
「是安陸侯?」
燕王沒有進城,只在城外听徐忠和沈瑄匯報戰況,听聞這支南軍作戰驍勇,拼死護衛主將殺出重圍時,不免嘆息一聲。
「昔日黔國公勇武,今安陸侯亦然。」
老子英雄兒好漢,即使戰敗,仍勇氣可嘉。
徐達的兒子比不過,還被吳復的兒子甩了八條街。如果能從棺材里出來,李文忠絕對會一刀砍死李景隆,省得繼續給他丟人。
清理過戰場,燕王令徐忠繼續駐守真定,並派楊鐸為其副將。
在大同城外投降燕軍的滕聚及手下一萬人馬,則被帶回北平。
看過戰場上廝殺的慘狀,滕聚深吸一口氣,燕軍勇猛,果然名不虛傳。
北平城中,朱高熾听城頭守軍來報,燕王大軍已到城外,立即整理衣冠,親自前往迎接。
孟清和也被通知出城迎駕,燕山後衛指揮僉事,身負守衛王府之責,能出城迎接大軍歸來,是不小的面子。很多人想要這個露臉的機會都撈不著,例如被留在城中的何壽。
走到中途,孟清和突然眼珠子一轉,停下腳步,轉身朝關押高巍的廂房走去。
這樣的場面,高老先生不露一下臉,實在是可惜。
「丁總旗腳程快,快去稟報世子,也好有個準備。」
「卑下遵命!」
燕王走到城下,見到親自出迎的世子,很是高興,再見世子身後的高巍,差點沒認出來。
現在的高巍,哪里還有清 文人的影子?
整個人像是發面饅頭一樣,胖得眼楮擠成了一條縫,公服穿在身上,腰帶都系不上。手指上的傷口已好,喉嚨卻一直啞著,見到燕王很是激動,啞著嗓子「你」了幾聲,被某人從身後下了黑腳,對著燕王大禮參拜。
「咳!」
孟清和咳嗽一聲,朱高熾立刻回神,在眾人驚訝的目光注視下,硬著頭皮說道︰「高老先生感念父王恩德,堅決要求出城迎接,兒子想攔都攔不住……」
「咳!」
這次咳嗽的換成了燕王。
高老匹夫感念他的恩德?感念自己沒一刀砍了他嗎?
頂著燕王震驚的目光,朱高熾繼續說道︰「高老先生深明大義,朝中確有奸臣,父王起兵靖難乃正義之舉,他已寫好奏疏,不日將送往朝廷,痛陳奸臣之害,父王之忠!」
燕王沒說話,眾人看向高巍的表情十分微妙。
這是被坑了?絕對的。
誰想出的主意?著實是……損了點。
過了今日,跳進黃河,高巍也洗不清「燕王同黨」的嫌疑。
說他效忠朝廷?沒人會信。
哭訴他在王府慘遭虐待?更沒人相信。
高巍想爭辯,嗓子卻萬分的不給力,頓時淚流滿面。
朱高熾臉皮還沒厚到家,實在是說不下去了。如此顛倒黑白,還是當著苦主的面,著實同他牢記的聖人學說背道而馳。
孟清和卻沒那麼多的顧慮,世子不出聲,戲還要演下去,證明高巍這樣的死硬分子都被燕王感化,世上還有什麼做不到的?
「稟王爺,因高老先生日日抒發情感,贊揚王爺的仁慈大義,激動時更會吟誦詩篇對月長嚎,不慎損傷了嗓子。見到王爺又過于激動,無法出聲,只能用眼淚表達,可見他對王爺的擁護與愛戴。」
燕王;「……」
世子︰「……」
眾將︰「……」
高巍不哭了,以頭搶地。
孟清和頓時提高了聲音,「高老先生不必如此,你的心意王爺必定知曉。」
眾人繼續無語,燕王再咳嗽一聲,盡量控制著面部表情,上前扶起高巍,笑得十分親切,「先生之意,孤已知曉,必不負先生所托,蕩平宇內,匡扶社稷!」
高巍白眼一翻,差點暈過去。
沈瑄默默轉頭,手抵在唇邊,肩膀抖了兩下。
朱高煦先朱高熾一步出聲道︰「父王英雄蓋世,必定掃除奸臣,匡扶社稷!兒願追隨父王,清君側!」
跟在燕王身邊,听了無數場演說,這樣的話,朱高煦幾乎是張口就來。
朱高熾慢了一步,只能隨著眾人一起高呼「王爺千歲!」
孟清和退後一步,台子架好了,戲演完了,該找個沒人的地方呆著了。
北平城外,三軍高呼「王爺千歲」。
大軍進城,路邊也站滿了百姓,頂著北風,冒著大雪,齊聲高呼「王爺千歲!」
這樣的場景,自建文帝登基以來,在南京城中從未出現過。
被迫走在燕王身邊的高巍,臉上現出一陣驚疑。
若說士卒盲從,眼前的百姓又如何解釋?人群中不乏穿著儒衫的讀書人,同樣臉紅脖子粗的大聲吶喊。
燕王竟如此得人心?
「高巍。」燕王臉上帶笑,看向高巍,眼中再無一絲火氣和殺意,「孤比之建文小兒,如何?」
民心至此,天下當取!
朱棣騎在馬上,向高呼的百姓揮手。
他是太-祖高皇帝的兒子,胸懷天下,身負大才,這個天下,該是他的!
比起燕王的志得意滿,逃回德州的安陸侯則驚魂未定。幾萬軍隊丟在真定城下,不是幾句話就能揭過的。武定侯郭英和都督平安均是眉頭深鎖,若是李景隆以此為借口發難,上疏朝廷,吳杰必將被問罪。
出乎預料的是,李景隆一聲未出,奏疏也沒寫,態度很明確,他不會追究此事。
吳杰安心之余,感覺卻很復雜,郭英和平安也是半天沒說話。對李景隆,他們始終不能放心。
中軍大帳中,李景隆放下筆,冷笑一聲。他承認自己打不過朱棣,論軍事謀略也要差上一籌,但比起朝堂上的手段,這幾個人捏在一起也未必是他的對手。
現在還要用他們打仗,等到戰爭結束,才是算總賬的時候。
「來人!」
帳外一名親兵走入,「總戎有何吩咐?」
「升帳,召集眾將。」
「遵令!」
南京
北邊戰事緊張,卻絲毫沒有影響到南京城。
春闈已過,取中的貢士正全力備戰三月初一的殿試,是否能魚躍龍門就看這一遭了。
朝中的周禮派和太——祖派仍是見面就掐,一團烏煙瘴氣。
奉天殿暖閣內,身著布衣的齊泰和黃子澄痛哭流涕,聲聲都在自我檢討,捶著胸口大哭,對不起皇帝的重視,辜負了皇帝的栽培。
齊泰比較實心眼,光顧著哭,捶胸的力度又大,砰砰作響。
黃子澄則是一邊哭一邊觀察建文帝的表情,不時哭訴幾句,為自己和齊泰開月兌,希望皇帝能再起用他們。
換成往日,黃子澄絕對不會這麼做,可是現在,他和齊泰是拴在一條繩上的螞蚱,想要官復原職再得重用,必須共同進退。
「兩位卿家,快起來。」
建文帝被感動了,當初罷免兩人的官位,是被形勢所逼,實在是沒辦法。
如今朝廷大軍在德州集結,即將與燕王決戰,繼續掩耳盜鈴根本沒必要。
北平又傳來消息,高巍已經跳槽到燕王麾下,燕王回師時親自出城迎接,哭得萬分激動。
朱允炆不願相信,信誓旦旦發誓用生命捍衛朝廷尊嚴的高巍,怎麼會突然改換門庭,心甘情願的為朱棣張目?
如果高巍這樣的人都成了騎牆派,還有誰可以相信?
被齊泰黃子澄感染,建文帝也忍不住紅了眼圈。
臣子能到他的面前哭,他又該找誰哭去?
哭太——祖高皇帝去嗎?
心中的酸楚無處發泄,建文帝比齊泰黃子澄哭得更加傷心。
齊泰哭一句︰「陛下,臣苦啊!」
建文帝接一句,「卿家,朕也苦啊!」
黃子澄哭道︰「陛下,臣不能為陛下分憂,還誤了陛下的大事,臣萬死!」
建文帝擦擦眼淚,點頭,「朕同意。」
黃子澄︰「……」這讓他怎麼接?一樣都是哭,差別怎麼就這麼大?
哭過之後,建文帝舒服了,對齊泰和黃子澄的自我批評表示滿意,卻壓根不提兩人所求的官位一事。
齊、黃兩人走出暖閣,互相看看,搖頭嘆息,君心難測,想要再得重用,難啊!
與此同時,孟清和正收拾包袱,準備再休一次探親假。
燕王回師,孟清江與孟虎在德州和大同城下立功,孟清江已升任總旗,孟虎軍職未變,卻得了不少賞賜。兩人主動來找孟清和,族中的事情最好盡快解決,不如趁著近日回去一趟,以免除後患。
幾次戰場拼殺,死里求生,孟清江和孟虎的心都硬了起來。
孟清江舉起少了兩根手指的左手,「爹娘若是繼續護著他,也怪不得我不孝了!」
孟清海捅出的簍子,他們是用命給補了回來,這一次燕王放過了孟氏一族,若再有下次……他們也只有一條命!
三人打定了主意,孟清和求見世子,解決了高巍,又送出了兩份功勞,好歹該給點好處吧?
朱高熾答應得很痛快,還賞賜下不少糧食和寶鈔。
看著這疊寶鈔,孟十二郎總覺得有點不對勁,他告假時,世子未免答應得太快,態度也太熱情了。
總覺得,像是有點心虛?良心受到譴責的那一種。
是他想多了?
一陣敲門聲傳來,孟清和放下收拾到一半的包袱,繞過屏風,打開了房門,抬起頭,正對上一雙漆黑的眼楮,熟悉的冷香涌入鼻端。
「沈指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