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正月初三,日子便開始有了點暖意。♀
清溪村的人都知道溪對岸搬來了一戶人家,一老一少兩個婦人,帶著一個孩子。
裴氏雖然原是本地人,但她自打李安然被程老夫人收養,便被雇進程家做了女乃娘,一直伺候李安然,歷經十九年。她在清溪村也沒什麼親人,孤寡一個,十九年過去,村里除了一個從前的姐妹田氏還在,其他人都已經不在了,故而也就沒人認識她。
村里人不知他們娘仨的底細,胡亂猜測,只當是老婦人帶著兒媳和孫子。
初四這日,田氏便張羅著給李安然他們建廚房,裴三石叫了三個關系好的伴當,也都是村里人,在李家忙活,和泥、夯牆、搭灶台,一直干到日斜西山,最後還剩個屋頂沒鋪好,便約好初五日再來半天功夫完工。
初五一大早,李安然和裴氏便起來了。裴氏準備去市集上買點好肉好菜,等完工了好答謝田氏夫婦以及那三位村民。
「娘!我出去啦!」
李墨也跟在李安然後頭早早地起了床,穿好衣裳,隨便吃了早飯,便歡天喜地地準備出門。
裴氏正在洗衣裳,忙不迭地叫道︰「干什麼去?」
沒等她問完,李墨早就屁顛屁顛地跑出院門了。
李安然笑道︰「他昨日認識了幾個小伙伴,瘋玩了半日,眼下肯定又是找他們去了!」
裴氏叉著濕漉漉的手,嘆口氣道︰「也難為這孩子了,從來也沒個伴兒。」
說話間,就看見田氏和裴三石遠遠地走了過來。
裴氏忙把手在圍裙上擦了擦,迎了上去。
「今天來的這麼早呀!」
田氏和裴三石走到跟前,笑呵呵應著。
裴氏隨口道︰「怎麼昨天那三個兄弟還沒來?」
話音剛落,裴三石的笑容就沒了,只唔唔了兩聲。田氏暗地里掐了他一把,對裴氏笑道︰「是,那三位兄弟今日晚些來。」
「哦哦。」裴氏沒發現異常,將他們夫婦給讓進院里。
李安然迎上去先對田氏說了句︰「田姐姐安。」然後又對裴三石道,「辛苦三石大哥了。」
裴三石漲紅臉,僵硬地擺手︰「沒,沒什麼……」
田氏斜瞟了他一眼,然後才對李安然道︰「到底娘子是大戶人家出身,禮數就是比我們周全。♀我這男人笨得很,娘子可別笑話。」
李安然笑道︰「怎麼會呢,我們來到這里,全靠田姐姐和三石大哥幫忙,我們感謝還來不及呢。」
田氏道︰「喲,可不敢這麼客氣,我跟裴姐姐可是打小認識的手帕交,哪里有不幫忙的道理。」說著便拍了一下丈夫裴三石的胳膊,「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干活去!」
裴三石最是老實巴交,田氏一吩咐,便趕緊去了沒完工的廚房那邊,茅草都是昨日便割好堆在牆根的,他抱著一捆茅草,攀著梯子爬上房頂,踩著木梁就開始鋪起來。
田氏也就對李安然笑笑道︰「我也幫忙去。」她也快步走過去,站在牆下給裴三石遞茅草。
李安然看著他們夫婦忙碌的身影,心里有點怪怪。田氏平日是個很熱情的人,最大的特點就是愛說話,沒事都要嘮個半斤話的,今日卻好像不願多說似的;裴三石的表情,今日也有些僵硬,眼神總不敢跟她對視。
她只當是自己多心,搖了搖頭,便去幫著裴氏一起洗衣服。
等到兩人洗完衣服晾好,裴三石和田氏剛鋪了一個角,都已經日上三竿了,昨日的那三個村民卻還是沒來。
裴氏擦著手道︰「那娘子先照應著家里,我去買些肉菜來。」
李安然剛要點頭,就見李墨小小的身影風一樣地從院門口跑進來,也不叫人,埋著頭就往屋里沖。
她一眼掛到他身上臉上似乎都有些污跡,忙叫道︰「站住!」
李墨平時最听她的話,正常的話早就站住了,可今日卻一反常態,听到叫聲反而跑得更快。
李安然愈發覺得不對勁,沖過去一把攔住他。
李墨才多大的人,被她抓住之後,頓時慌張起來,恨不得把頭埋到褲子下面去。
李安然上下一掃,就見他頭上衣服上都是泥巴污痕,衣裳也揉得亂七八糟的,眉頭一皺,雙手捧住他的臉蛋掰起來,就見他左邊顴骨上方像是被什麼東西打了一下,紅紅的還擦出幾條血絲。
「怎麼回事?你跟誰打架了?」
李墨眼楮紅紅的,卻抿著嘴不說話。
裴氏听見李安然的話,也走過來,一見之下,頓時叫起來︰「哎呀我的小祖宗,這是怎麼弄的!」她一把抱住李墨就去檢查他的手腳,又發現他右手小臂上也青了一塊。
李安然嚴肅地道︰「到底怎麼回事?你是不是跟人打架了?」
李墨小臉蛋憋得紅紅的︰「是他們先動手的!」
「他們?」李安然猜應該是他昨天認識的幾個小孩,「他們為什麼打你?是你惹了他們麼?」
「才沒有!」李墨一下子激動起來,淚水在眼眶里打轉,「他們說娘親是不要臉的壞女人,還說墨兒是野種!」
「什麼?!」裴氏驚叫,「是誰這麼說!」
李墨又委屈又生氣地道︰「就是他們,虎頭、小牛和狗子!」
裴氏怒道︰「這些熊孩子,怎麼能亂說,誰教他們的!」
自打李墨被李安然抱養進程家,就不斷被人說閑話,從前李安然是程家少夫人時,別人還不敢當面說,但自從李安然被休出程家,先是姚舒蓉,再是春櫻,都說過李墨是野種,現在幾個不相干的小孩也這麼說,怪不得裴氏生氣。
李墨看李安然的臉色也非常難看,以為是在生他的氣,嗚嗚地哭起來︰「他們說娘親是壞女人,我才跟他們打的,可是他們三個人,我打不過……」小小的包子臉上涕淚橫流,看著裴氏心疼死了。
她一面給他擦眼淚一面哄︰「墨兒不哭,姥姥在呢,沒人敢欺負墨兒。」
李安然卻從李墨的話里听出來一些端倪。小孩子怎麼會突然說出什麼不要臉的壞女人、野種這種詞匯,歷來這種話都是大人說了,或者教給小孩子,或者小孩子自己听到,才會這麼說。
她抬起頭,正好看到廚房牆下的田氏慌張地扭過頭去。
聯想到田氏和裴三石今日的異常,又想到那三個村民現在還沒過來,事情恐怕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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