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舒蓉今日是去視察程家名下的各大香料行。
她入主程家也有將近三個月,三個月的時間,程家大宅內部已經被她全盤掌握在手中,從前李安然重用的人手,都被她擼了下去,重要位置都安插上自己的人。而不同于李安然和風細雨的行事風格,她的御下之道便是從嚴從重,凡有違逆的,一律嚴懲,程家的丫鬟僕人,有不少都受過她的呵斥責罵,如今的程家大宅,早已不是李安然在的時候那樣平和安樂的氣氛了。
在掌握了程家大宅的當家權之後,姚舒蓉自然就把心思動到了程家的產業上面。
她是個極有野心的女人,程彥博憊懶只知享受,程家那麼多的產業,自然得有人打理,既然從前是李安然,現在她代替了李安然的位置,自然也應該抓過李安然曾擁有過的所有權利。
一個上午的時間,她已經視察了三家香料行,三個老掌櫃雖然還有些前輩的倨傲,但在她這個當家主母跟前,卻也不得不服軟低頭。
「夫人,這香料行的生意還真是不錯,咱們不過每家抽了一成的利潤,便已經有這麼多錢了。」
春櫻捧著一個雕花精美的檀木盒,里面裝的是三個香料行自新年以來正月、二月這兩個月利潤的一成。翻看著這些銀票,春櫻的眼中閃爍著貪婪的神采。♀
姚舒蓉檢視著指甲上剛涂好的紫紅色蔻丹,漫不經心道︰「要辦的事情多著呢,沒銀子怎麼能成。只是那賬房程老頭,我還動不得,否則哪里用這麼麻煩。」
她所說的賬房程老頭,是程家管賬的家僕程英。程英雖然是家僕,但從程老夫人手里便開始管賬,在程家忠心耿耿幾十年,程彥博也是他看著長大的,在程家的地位堪比程彥博這個家主本人。程彥博對他也非常地敬重信賴。
姚舒蓉雖然將自己的人手安插個遍,但唯一還不能掌控的便是程英。程英管著程家的賬本,還掌握著庫房的鑰匙。程家的每一筆支出,都需要他點頭確認。
手里沒錢,腰桿子就硬不起來,姚舒蓉自然不能忍受每次用錢都要沖這老僕求好。
她自然也想過各種辦法,威脅、利誘,甚至于在程彥博面前故意污蔑程英,但奈何程英在程家的根基十分牢固,為人又謹慎。抓不到什麼短處。她一時還無可奈何。
姚舒蓉自成為程家當家夫人。住的自然便是從前李安然住的正院。但是她又不肯用李安然的舊物,跟程彥博說,要把整個正院重新裝修粉飾一遍,家具擺設也要全部換新。
程彥博對她還有著新婚的熱乎勁。自然都依她。但程英那里,卻不肯給銀子,理由是正院的用具都是好料子,雖然李安然用了幾年,但還沒有半分的損壞,比新的一點不差,沒必要浪費銀子裝修換新。
姚舒蓉恨得牙癢癢,在程彥博面前挑唆了幾回,但無奈程彥博對程英也是又敬又怵。一味地只是哄著姚舒蓉,卻不幫她解決。
無奈之下,姚舒蓉才把注意打到了這些香料行頭上。在她看來,這些香料行都是程家的產業,她是程家的主母。從商行里拿銀子是天經地義。
前頭的三家香料行,雖然一開始都有推阻,但在她威逼利誘之下,還不是乖乖地交了出來。
「夫人,下一家是隆盛祥香料行,這家的掌櫃梁定邦是老夫人在的時候就提拔的,在程家所有掌櫃中最為德高望重,只怕不好對付呢?」
終于數完錢的春櫻,將盒子收好之後,便提醒起姚舒蓉來。
姚舒蓉擺手道︰「怕什麼,左不過是個糟老頭子,程家的奴才罷了,我一個當家主母難道還使喚不動他!」
有其主必有其僕,姚舒蓉驕狂,春櫻自然也橫蠻慣了,一點兒不覺得這話有什麼不對。
馬車經過琉璃街,姚舒蓉隨意地挑起窗簾看外頭的街景,便看見東頭第一家的鋪子外面,用藍布包裹得嚴嚴實實。
「前次經過這里,這鋪子不是正在轉賣麼,怎麼今日倒像是在裝修?」
春櫻探頭看了一眼,道︰「奴婢也有印象,許是已經賣掉了,新的買主要重整開業吧。」
姚舒蓉也不過是隨口一問,並不在意,左右看看,也沒什麼景色,便又將窗簾放下了。
馬車穿街過巷,不多時果然到了一家商鋪門外,上面的招牌寫的正是「隆盛祥香料行」。
店里的伙計認得是新主母的車駕,趕忙迎了出來。
姚舒蓉扶著春櫻的手下了車,大搖大擺地走進鋪中。
鋪子里正有幾個買香料的客商在與伙計議價,姚舒蓉站了一會兒,見沒人過來,不由皺起了眉頭。
春櫻道︰「梁掌櫃呢?怎麼不出來迎接?沒人通知他夫人來了嗎?」
伙計便賠笑道︰「已然去稟報過了。只是先前來了個大客戶,掌櫃的正在後頭接待,想是一時月兌不開身。」
說話間,後門挑簾子過來一個伙計,給姚舒蓉行禮道︰「掌櫃的說,正在與客戶商談一筆大買賣,抽不開身,不能過來迎接夫人,請夫人見諒。」
姚舒蓉的臉一下子就拉下來,鼻間冷冷地哼了一聲。
春櫻便立刻高聲道︰「梁掌櫃好大的架子,什麼生意有夫人重要!他這是不把夫人放在眼里嗎!」
那伙計臉上便訕訕的,支支吾吾不敢說什麼。
此時姚舒蓉卻臉色一緩,似笑非笑道︰「春櫻,你嚷什麼。這是商鋪,不是家里,要懂得尊卑上下,別叫外人笑話。」
她明著說春櫻,但尊卑上下四個字卻分明是在指掌櫃梁定邦,那伙計听得真切,心里不知作何想,反正臉上還是賠著笑。
「既然梁掌櫃正忙,不來迎倒也罷了。」姚舒蓉隨便抬起手,用指甲尖指了指面前的伙計,「你帶路,我有事同梁掌櫃商議。」
「這……」伙計有些為難。
姚舒蓉便冷冷道︰「怎麼,我這個夫人還使喚不動你這個伙計?」
「不是不是。」那伙計知道姚舒蓉胸量狹窄睚眥必報,只得在前頭帶路,引著她們進了鋪子後面。
大約半個時辰之後,姚舒蓉從後頭出來,臉上帶著勝利的笑意。春櫻跟在她身後,手里抱著一個酸枝木漆盒,也是一臉的心滿意足。
一個頭發灰白的老掌櫃就跟在她們身後,一直目送她們出了店門,登上馬車。
直到馬車離去得遠了,老掌櫃梁定邦深沉的眼神才有了一絲變化。
「少夫人在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他悠悠地發出了一聲嘆息。
他說的少夫人,自然是指李安然。
李安然在的時候,可從來沒有將商鋪的利潤攫為私有。如今姚舒蓉當家,很多規矩都已經被破壞了。
梁定邦是老生意人,他從這次的事件中,仿佛看到了某種危機。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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