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瑾萱便帶著準備好的東西遞了牌子進宮。♀
鐘翠宮。
瑾萱上前盈盈一拜,福身行禮,「惠母妃好。」
「快起來,快讓額娘看看。」惠妃極熱情的上前扶起了瑾萱,略帶嗔怪,「好些日子不來了,是不是都快把額娘忘記了?」
瑾萱笑著打開了食盒,「母妃哪里的話?瑾萱怎會忘記了母妃?前兒爺下朝回府說額娘最近不思飲食,瑾萱想著,怕是秋日里油膩的進多了,便做了些清淡可口的點心小菜給母妃送進來。母妃,可要嘗嘗?」
惠妃有些驚訝,「瑾萱這都是你做的?」
「是瑾萱跟秋語一起,母妃快嘗嘗。」瑾萱說著,示意秋語遞上來一個琉璃瓶子。「這是瑾萱給母妃帶的苦水玫瑰,這玫瑰花苞最是溫潤養身,母妃平日里飲茶放些進去,最是養顏呢!」
惠妃剛剛打開,那滿瓶子的玫瑰花香就溢了出來,連聲稱贊,「好香!這秋日里頭,你哪里來的這玫瑰花苞?」
瑾萱微笑,「這是夏日里頭開的第一茬玫瑰,瑾萱趁這些玫瑰還未長成,花蕊全部包在中間香氣馥郁,便采了下來晾干,封存。若是母妃愛喝,待天熱起來,瑾萱再制些給母妃送來。」
惠妃連連搖手,「這听著就費腦子。可別費神了。」
瑾萱略帶嬌嗔,「母妃,瑾萱平日里在府中閑來沒事,可不就把心思都放在這上面了?若是母妃不要,瑾萱可就連個消遣的事兒都沒有了呢!」
惠妃用帕子掩嘴笑道,「好好好!這不要還成了額娘的不是了!你若是制了便給額娘送來,額娘可歡喜的緊呢!瑾萱也去看看良貴人吧,她是老八的額娘,切不可慢待了。」
「母妃放心,瑾萱準備了看額娘的東西。那瑾萱就先告辭了。」
鐘翠宮偏殿。
「額娘!瑾萱來看你了。」瑾萱推門輕輕的喚了一聲。
正在看書的良貴人從書桌前起身,迎了出來,「瑾萱?你怎麼來了?」
「額娘,你近來可好?好些日子沒來了,我和爺都惦記著你。♀」瑾萱上前握住了良貴人伸過來的手。
良貴人眼角有點滴晶瑩在閃爍,「額娘都好。只盼你和老八也好。」
這平日里良貴人性子素來寡淡不與人來往,不喜爭寵。若是皇上來她這偏殿,她便傾心對待。若是皇上不來她也不會像是別的妃子一般做了糕點或是什麼小玩意兒去乾清宮門口候著等皇上召見。而皇上對良貴人,瑾萱一直看不太懂到底是個什麼意思。若是不喜歡,又仿佛有些牽掛。若是喜歡,又不會常常召見。瑾萱看著依舊貌美傾城的額娘,心中泛起了哀憫。
瑾萱明白,若說這樣性子寡淡的額娘心中牽掛的,只怕是除了乾清宮的那一位,便是自己的兒子胤了。
「額娘,瑾萱跟爺都好。瑾萱給您做了些小點心,額娘可要嘗嘗?」瑾萱笑著拉良貴人坐下,示意秋語奉上食盒。「額娘,瑾萱知道您平日里口味清淡,便制了這玫瑰杏仁糕,這杏仁糕中摻了牛乳,吃起來很是香甜又不膩人,額娘快嘗嘗。」
良貴人拿起糕點嘗了一口,連連點頭,「你這丫頭真是細心,老八娶了你好福氣。額娘不用擔心他的生活起居了。」
瑾萱笑著示意秋語遞上一個琉璃瓶,「額娘,這瓶中都是瑾萱夏日存下的玫瑰花苞,瑾兒看額娘平日里用膳口味都偏淡,而這玫瑰芳香怡人,疏肝理氣最是滋養,額娘不妨試試。」瑾萱說著,又拿出了一個芙蓉玉瓶,「額娘,這里是玉容散,里面加了好幾種花的汁子調制的,額娘沐浴過後,讓人輕輕的按摩入肌骨,可使肌膚潤滑。這方子可是秋語花了好多心思研制的呢!怕是連宮中的方子都比不上呢!」
良貴人接過瓶子,笑意溫柔,「瑾兒,宮中什麼都有,你還費心準備這些只要你和兒好,額娘便什麼心願都沒有了。」
「額娘,我和爺也盼著您好。您難道還不知道爺對您的孝心嗎?」瑾萱笑著招呼著秋語,「秋語,你把帶來的木芙蓉找個瓶子給額娘插上吧。額娘,瑾兒看這木芙蓉開的甚好,便摘了一些放在室內清新淡雅不說,還添了點情韻呢!」
良貴人握著瑾萱的手,「瑾兒,你這丫頭這樣的細巧心思怕是誰也及不上的,不怪兒對你痴心一片。♀」
瑾萱微微臉紅低頭,「額娘,你平日里的寂寞瑾兒都看在眼里。瑾兒也不能日日在宮中陪伴,也只有送些東西來給額娘解悶兒了。只是額娘,在宮中若是沒有皇阿瑪的寵愛」
良貴人搖搖頭,「瑾兒,額娘明白你的心意。確實,在宮中榮寵決定一切。但是額娘不想去爭。他若心里有我,自然是會多來的。他若心里沒我,來與不來也沒什麼區別。」
「額娘」
「瑾兒,沒事。這麼多年,我也習慣了。我早已經習慣了這個屋子里靜的只能听到我自己的心跳聲。他身邊的女人太多,心里又藏著一個仁孝皇後。我沒有立身之地。我有自知之明。」良貴人的語氣並不幽怨,反而是一種看破了的平淡,看著瑾萱眼中的哀傷之色,良貴人反而笑著寬慰瑾萱,「傻丫頭,額娘現在真的很好。額娘只盼著你和老八趕緊給額娘添個小孫子呢!」
說到這個,瑾萱臉上染上紅霞,「額娘,我會抓緊的。只是現在在吃藥調理」
「不急不急,你且悉心調養著,回頭生個健康的孩子。不管是兒子還是女兒,額娘都喜歡。」
又坐了坐,瑾萱起身告辭,「額娘保重身體,瑾萱得空一定常常進宮陪額娘說說話。」
「好,你若是有空便來。外頭天冷,把披風穿上。」
出了鐘粹宮,瑾萱帶著秋語往麗景軒走去。
「托雅?」瑾萱進了院子看到了正在秋千上發呆的托雅。
「瑾姐姐!」托雅看到瑾萱揚起了驚喜的笑容,連忙從秋千上起身。
「不錯嘛,這里還有個秋千。回頭我也讓胤給我扎一個。」瑾萱上前坐在了秋千上,兩個人並排坐著,微微蕩著秋千。
「瑾姐姐,托雅要嫁人了。姐姐可有準備什麼禮物送給我?」沒等瑾萱開口,托雅就先開了口。
瑾萱眼中閃過一絲憂傷,馬上換上輕松笑臉,「托雅,你想要什麼禮物?只要不是天上的月亮,瑾姐姐都想辦法給你弄來。」
托雅笑著露出一排齊齊的貝齒,笑容依舊純真,「哈哈,那托雅想要天上的星星,瑾姐姐給摘一顆給托雅吧!」
瑾萱戳了一下托雅的額頭,「小丫頭這樣沒個正形兒。」
「瑾姐姐,我知道你今日為何來看我。」托雅放下了嘴角上掛著的笑容,轉頭看著瑾萱,「再過幾日便是我要嫁給太子的日子了。我知道瑾姐姐必是不放心托雅的。瑾姐姐,你會來參加托雅的婚禮的,對麼?」
托雅的眼中閃動著渴求讓瑾萱無法拒絕,「我會來的。托雅,我沒本事救你,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你一步一步的走入火坑。你在京城沒有親人,姐姐就是你的親人。自家妹子出嫁,做姐姐的必是要來的。」
「瑾姐姐,」托雅緊緊的拉住瑾萱的手,「在我心中,一直把你當作是我的親姐姐的今日托雅跟姐姐說句掏心窩子的話,我真的害怕他,也真的恨死了他!」
瑾萱連忙捂住托雅的嘴,「我的姑女乃女乃,你不要命了!?」
托雅冷哼一聲,「瑾姐姐,我一個草原來的所謂公主,不過就是那父子二人棋盤子上的一顆棋子,想要我的命,隨便找個什麼由頭便要走了。何時能由得了我說了算?不過我托雅能換得科爾沁草原三年免賦,這命倒也當真值錢的很。」
「托雅」
「姐姐不必安慰我,托雅早已將這些置之度外。只是有一件事,托雅想請姐姐務必幫忙。」
「什麼事?我一定盡力。」
托雅壓低聲音,「瑾姐姐,我知道我此生是逃不開他的手掌心了。這些日子,我想明白了一件事。我不可能阻止他侵犯我的身子,但是我可以選擇不懷他的孽種。姐姐,托雅只有求你了。」
瑾萱捂住嘴巴驚訝的杏眼微睜,「托雅你是要避子的湯藥嗎?」
托雅輕輕的點頭,眼神憤恨決絕,「我絕對不會幫那個畜生生下一兒半女。」
瑾萱點頭應了下來,「好,我幫你想辦法。你等我。」
「瑾姐姐,我想念草原了。不知道布日固德怎麼樣了」托雅看著麗景軒的房檐,「這紫禁城里的天兒四四方方,規規矩矩,好像連陽光都不會那麼放肆的照耀。」
瑾萱看著托雅的背影久久沒有說話,忽然瑾萱從秋千上起來,「托雅這里可有筆墨?姐姐的丹青還算是登得大雅之堂,雖然姐姐不能帶著托雅回草原,卻能把草原的美景畫成畫兒送給托雅。」
托雅的眼中閃著興奮的光芒,「瑾姐姐說的可當真?」
瑾萱拍手,「自然是當真的。快準備筆墨吧!」
瑾萱跟著托雅進了屋子,桌上已鋪好了一張上好的生宣,上面壓著的青玉鎮紙精巧雅致。
瑾萱看著眼前的宣紙閉上了眼楮,開始冥想在草原上迎著太陽騎馬狂奔的樣子。漸漸地瑾萱的嘴角微微翹起,提起了桌邊的紫毫開始細細勾勒圖畫的結構。
托雅在旁邊屏息看著瑾萱作畫,靜靜的看著那宣紙上一點一點出現的美景。朱砂點綴的紅日高懸,仿佛散發著萬丈光芒將草原都沁成了金黃色。孔雀石粉染出的是那一眼望不到邊的廣袤草原,瑾萱將那草原上的勃勃生機勾勒的惟妙惟肖。草原上的穹廬星星點點的散落在那一大片的綠色之上,泛著幽幽的雲母白色特有的光。托雅看著草原上奔馳的駿馬,成群的牛羊,一點一點的呈現濕了眼眶。
「瑾姐姐畫的真好,」托雅的淚在眼眶中打轉,「平日里很少能有女子的畫風如此的大氣,卻又帶著些婉約。托雅仿佛真的看了科爾沁。」
瑾萱將那紫豪放入筆洗中輕輕的涮洗著,抬頭看著托雅笑道,「傻丫頭,哭什麼。我畫這畫兒給你,是解你的思鄉之情。怎麼反而惹了你的眼淚了?」
「就是因為姐姐畫的太好了,瑾姐姐,你這畫兒是跟誰學的?不似宮中的華麗,又不似尋常畫家的飄渺」托雅緊緊的盯著那畫問著。
瑾萱幽幽的嘆了口氣,埋頭補著顏色,「我這畫兒是跟我瑪法學的。我瑪法最擅水墨丹青,便親自教于我。瑪法在時也常說,我的畫兒不似出自姑娘家手。許是,我上輩子是個爺們兒吧?哈哈。」
托雅听著瑾萱的話,也噗哧一下笑了出來,「爺們兒?若是瑾姐姐是個爺們兒,豈不是要天下女人都沒了活路?估計得是天仙下凡才能配得起瑾姐姐這樣「謫仙」一般的男子吧?」
瑾萱忍著笑,將那最後幾筆補好,輕輕的吹著畫上還未干的墨跡。「死丫頭,我在這埋頭給你畫了三個多時辰,你卻在旁邊這樣打趣兒我。這畫兒,你回頭請畫師給你裱起來吧。」
托雅探頭看著畫兒,眼中思鄉眷戀的神情愈見濃郁,「瑾姐姐,這畫兒便是有人出再高的價錢我都不賣。」
「傻丫頭,若是你喜歡,我再畫給你就是了。成了,太晚了,我得趕緊回去了。」瑾萱正要起身往外走時,秋語進來,「格格,爺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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