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藹霖走得並不決絕,她一只手放在門把上,只覺得身後的身影影影倬倬,她頓了頓,才若無其事地拉開房門而去,起初她執意不要葉晨說出口,她不過也就是怕這樣的尷尬,她挺難結識一個新朋友,不想因為這樣的關系而搞僵,她以為葉晨是明白人,那天她有些失態地落荒而逃以後就以為葉晨不會找她了,來這場婚禮之前她還在心里想過,或許今天能遇上她的,哪知道竟然能來這一出,這女孩某些方面還是挺幼稚挺魯莽的,哪有這樣逼上梁山當眾告白的,台下坐著好些50年代60年代的人,她不想掃了陸永的婚禮也只好出此下策,她走出房門,在廊間靜听房里的動靜,長噓一口氣,找到新郎新娘,在新娘耳邊耳語片刻,她今日的伴娘任務已差不多完成,儀式早已結束,剩余的雜事只好讓他們找別人幫忙,她拿過手袋,說著抱歉以身體為由退了場。
葉晨還傻愣在新娘的換衣間,心情復雜談不上悲憤,只覺得軟綿綿的,好像沒有著陸點,對于她這樣一個注重儀式感的人而言,表白是多麼鄭重其事的事兒,怎麼能兩次都這麼堂皇不堪呢?第一次是言藹霖就連那兩個字普通的字都沒給她說出口的機會,這次更甚,還差點干出當眾表白的傻x事,要下面坐著一堆小年輕,她倒是覺得這行為挺浪漫的,當然,也挺虛榮的,她偶爾也會喜歡虛榮,當她可以用錢買到一些快樂的時候,那種感覺挺飄飄然的,只是言藹霖,為何總給她一種欲言又止的樣子,不想重新開展一段感情?
不管是什麼原因,拒絕就是拒絕,更何況言藹霖還拒絕過她兩次,她望著化妝鏡中的自己,雖說近日有些憔悴,但好歹這張臉也長得眉清目秀,可清純可動人,她用手揉了揉那張臉,出了換衣間,回到飯桌前,四下尋望的時候,已經見不到言藹霖的身影了,老頭子還在和生意場上的人應酬,葉晨瞥見他耳鬢的白發,最近真是越長越多啊,她還是和老頭子沒有太多的言語,她媽的事始終像刺一樣梗在他兩中間,其實她沒有那麼恨他,可她卻又不能完全不介意,她覺得這個婚禮無趣極了,這喜笑顏開的一對新人和她有什麼關系,她有些心煩意亂間,就見老頭子有些喝多了,側過頭問她,「你剛在台上做什麼?當眾表白嗎?你有喜歡的人了?」
這時葉晨才反應過來她剛那作死的整那麼一遭,看現在怎麼收場,只是她也不想撒謊了,點了點頭。
「今天來了嗎?不準備帶給我看一看?」老頭子听到這個消息似乎有些高興。
「只怕看了會嚇死你。」葉晨聲如蚊蟻道。
「你說什麼?那男孩子人呢?」
「沒什麼,人家不喜歡我,沒什麼可見的,我單相思而已。」葉晨倒說得直接,葉天霸那張國字臉已經紅了一大半,只愣了愣,竟然有些動情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嘆了嘆氣,葉晨突然覺得氣氛有些悲涼,老頭子似乎有些變了,以前要誰看不上他女兒,他總是梗著脖子拍著桌子罵人家有眼不識泰山什麼的,小時候念書的時候她因為貪玩編排過一個故事,說是在和全班學習最好長得最好看的男生談戀愛,卻全是和水水和榮容他們在山上玩,有一次在山上和人約架,臉被抓破了,她回到家不敢說出真相,只好編著故事說那個學習最好長得最好看的男生不要她,兩人分手鬧的,她不過是隨口一句,哪曾想老頭子非要拉著她找上了那男生的家,人家莫名其妙,他卻激動地發表演講一般道,「臭不要臉的小子,分手就分手,你竟然打女人,老子年輕的時候那麼混賬,也從來不打女人,我告訴你,是我們家小晨不要你,看不上你,你學習好,學習好頂個球用,長得好看長大以後也只能當個小白臉」
始作俑者葉晨快听不下去,一直拽著他的手,他歷來說話大聲,又快,壓根就听不見那可憐的躺槍男學生的爭辯,為避免繼續丟人現眼,葉晨抱著他的腿嚷道,「爸,好了,罵完了,我們走吧,我再也不想看到他。♀」
老頭子輕而易舉就相信了她。就算他再喜歡陸輝,一听到人家嫌棄葉晨家是暴發戶他還是會站在自己女兒這邊,盡管他十分希望葉晨能找到一個好小伙來照顧她,他擔心她,死了之後誰來照顧她呢?所以才那麼愁她嫁,只是現在,那個熱血的中年老男人仿佛只剩下了悲情,葉晨不忍再看,只好用其他話題來遮掩,「我想做點事情。」
「嗯,想干嘛?」
「想開個餐廳。」葉晨抿著唇,得找點事來做,要不最近這些事壓著,會發瘋。
葉天霸什麼都沒說,具體的也沒再問,葉晨隨便找了個借口也就離了席,離席之後,時間還早,她突然不知道該去哪兒,也哪兒也不想去,那些吃喝玩樂的同伴要麼是不怎麼想待見她的,要麼是她不願去找的,她也不想回家,上官水水自從上周末發了短信說她周末有事不回來之後就沒了音訊,那個女人最近神神秘秘的,越來越詭異,這都快一周了,連半點回應也沒有,家也沒回,電話也一直關機,她不會出事的吧?葉晨直覺那女人一定沒什麼事,該不是真的跟著那個萬盛集團的大公子偷情去了吧?她想過這種可能的,雖然只和那個大公子打了個照面,但感覺那男人應該沒有他弟那麼壞,只是,她是真的不想看到水水掉入火坑,她還跑到了萬盛集團去找那家大少爺,結果當然是沒找到,那種級別的人就算也葉晨是開保時捷的也不一定能見到,更何況她開還不到百萬的三俗寶馬,她到飯點的時候還跑到美姐那個會員餐廳找人也沒找到,美姐很閑,對著葉晨倒是和顏悅色的,只是告知她不能再在這里用餐,切,她不是來用餐的,而且美姐還告訴她,那次言二少生氣,把會員餐廳包了一個月,不準再接待其他客人,他平日里也沒有太多時間來,所以美姐很清閑。
葉晨半張著嘴,這個男人這麼記仇這麼變態?
幾近周折,依然踫不上言公子,葉晨也只好放棄了,只有等上官水水回來之後再審問她,她直覺上官水水不會出事,所以她還不至于報警,要是她真和那個大公子去偷情,這事兒暴露後,豪門的視線會聚焦到上官水水身上,這樣對她很不好。
她開著車在城市兜風,心里想著亂七八糟的事情,最後還是把車開到了珍姨那兒,11月了,天氣有些冷,半下午的時候,花店沒有什麼生意,天氣陰沉,深秋的風吹著卷簾門框框作響,可是那個老人和那只貓卻睡得死沉死沉的。葉晨走進店里,珍姨閉著眼坐在小凳子上,懷里抱著卡卡,電暖明晃晃地放在旁邊,有些晃眼,珍姨像是睡得很熟,卡卡甚至連眼皮子都懶得睜開,葉晨害怕看到珍姨這個樣子,這個樣子的她總是會顯老,眼角的皺紋遮也遮不住,她害怕有一天珍姨就這樣睡過去,再也醒不過來,她緊張地看著卡卡呆著的方向,卡卡的肚子倒是一起一伏的,她把手放在珍姨的鼻端,卡卡嗖地睜開她那雙褐色的眼楮,全身的毛迅速就張開了,估計是認得葉晨,用爪子揉了揉眼,又睡了過去,珍姨醒來,看著她探過來的手,笑著打開了,「探出來了嗎?還有沒有氣?」
「真行,叫你困了就上床睡,再不濟你好歹在沙發去行不行?」
「抱著卡卡有電暖烤著不小心就困了,吃過飯了嗎?」
「這還沒到十二月,你就烤電暖。」葉晨擔心她是不是身子有些不舒服。
「卡卡怕冷。」……
這貓大爺日子過的。
「吃過了,沒事兒來看看你。」她在婚禮上其實也什麼都沒吃,拉開珍姨的冰箱,還剩半冰箱的食物,又翻了翻抽屜,發現常用藥也還有,還好,一切正常。
「我才過60,你別把我當已經過了80的人行不行?我還是個生活能治理的中年人,你別一天把我劃入老年人行列。」
葉晨拍拍手,微笑道,「瞎貧。」她取過凳子坐珍姨對面,伸出手在電暖前烤了烤,她還穿單衣呢,這風一吹,真有些冬天的感覺,珍姨起身活動了身子,給她沏了一壺茶,笑意爬上了魚尾紋,「我剛才做夢了。」
「嗯」
「你猜我夢見什麼?」
「好像是美夢的樣子。」
「我夢到她了,站在門口朝店里望,卡卡抬起頭看著她,她站在那株月桂旁,香氣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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