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木求魚 第66章 重回故地費思量

作者 ︰ 綠意生涼

裴家姐妹雙雙被貶的消息一傳出來,後宮頓時又沸騰了,誰能想到連謀害皇嗣、誣蠱咒人這樣的大罪都扳不倒的裴昭容竟然會又被貶入幽篁館去閉門思過。

等到終于打听到出事那日韓嫣公子容清剛好也去過含章殿,頓時便有些恍然。看來盛寵一時的裴昭容,啊不,現在是裴少使了也不是容清公子的對手啊!

重入幽篁館,看著小小庭院里熟悉的一草一木,裴嫊心中忽然有些悵然。她不得不承認弘昌帝簡直就像會讀心術一樣,又一次說出了她心中的想法。

縱然裴嬿是她的親妹子,可她願意替裴嬿頂罪,真正的原因卻是她希望能狠狠地得罪弘昌帝一次,然後被他責罰,最好失了帝心,讓他厭棄自己,那麼自己就可以順理成章的離開永安宮,重新過回之前自己不得寵時那種悠哉游哉的小日子,再不用被牽扯進這些後宮的漩渦中,不管再怎麼小心提防,卻還是中了別人的冷箭。

如今她終于達成所願,重新回到這幽篁館,雖然她被囿禁于此,外面還有一隊內侍宮人守著不許她隨意外出,也不許其他人來看她。但她卻覺得這樣倒更安心些,不然還不知她要怎麼被那些妃嬪們冷嘲熱諷,落井下石,好生搓磨一番呢?

可是心頭那股悵然卻是揮之不去,才下眉頭,又上心頭。

橘泉捧了盞茶進來,見她仍是立在窗邊,呆呆的出神,便道︰「少使,喝口茶吧。」

裴嫊接過茶盞一看,不由愣了一下,那是她在永安宮時慣喝的桂圓八寶茶,橘泉說桂圓補益心血,又加了紅棗、枸杞並其他幾味食材,最是養心安神,補血益氣,最宜她這種思慮過多,心血不足之人服用。可是如今她已淪落到冷宮的地步,如何還能再喝得起這茶呢?便是橘泉和瑞草又如何能兩個人再一起服侍她呢,按宮規,少使是只得一個宮女服侍的。♀

橘泉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不待她開口便道︰「聖上說我和瑞草既蒙少使賜了名,此生便是少使的侍婢,因此仍命我二人侍候少使,便是先前我和瑞草制的那些藥茶花茶,我們要帶過來,也沒人攔阻的。」

裴嫊輕啜了一口,忽然想起她自制的那些花草茶來,當日昭陽殿被查撿,搜出了那月月紅的花汁,後來又被封了宮門,也不知她親手采摘制成的那些花茶最後流落何處。

還有她的那些書,她住在永安宮時,也曾問過弘昌帝,弘昌帝卻以她的病不宜整日讀書,勞神太過為由,不肯還給她,只是每五日命人送一卷書給她,還命橘泉和瑞草看著她,不許她每日讀書超過二個時辰,每次不得超過三刻鐘。

裴嫊苦笑著搖了搖頭,如今倒好,連五日一卷書的福利都沒有了。

裴嫊可以不在意飯桌上她再也見不到那些珍饈美食、雞鴨魚肉,五日方能見一回肉味;可以不介意再無華服可穿,什麼蜀綿蘇繡俱都再與她無緣,只著普通綾羅。但卻無法忍受一日沒有書讀,一日不曾讀書,她便覺得自己面目可憎。

才過了五天,她就熬不住了,整個人看上去仿似被抽了魂似的,無精打采,悶悶不樂。

結果第六日上瑞草偷偷塞給她一本書,裴嫊見到遞到她面前的書時那雙眼楮亮得,瑞草覺得就是夜空中最明亮的星星都沒她眸子中的光彩耀眼。

裴嫊簡直是欣喜若狂,一邊看一邊問道︰「你是從哪里弄到這等寶貝的?」

瑞草笑道︰「是橘泉姐姐說看少使這些日子跟丟了魂似的,飯也吃不香,覺也睡不著,怕這樣下去少使的身子受不了,便找我來想法子,剛好那些守門的內侍中有一個和我舊日同在一處當差,關系極好,我便求他帶了本書偷偷送進來的。」

瑞草這話說的並不嚴密,可惜裴嫊此時早沉浸在書里,完全沒听到她說了些什麼。倒是最後一句話給听到了耳朵里,「少使可要省著看,那位內侍十日方能出宮一次,給少使帶一冊書回來。」

裴嫊這才抬起頭,「不能請他一次多帶幾本嗎?」

「便是人家願意多帶,可咱們哪有那麼多人銀錢去買書呢?這年頭,一本書可不便宜!有的書要花上千錢呢!」

裴嫊想到自己的月錢,真真是應了那句話,「一文錢難倒英雄漢。」只得每十日方能得一本書看,橘泉和瑞草仍和在永安宮時一樣不許她一日看書超過兩個時辰。

余下的時間,針線活橘泉說費眼楮,也不許她多做。想要撫琴吧,又無琴可彈,只得練幾筆大字,畫幾幅水墨山水,幸好她的月例雖減了,也無甚上佳的筆墨紙硯,但供她每日習字作畫卻是盡夠了。

這人心都是得隴望蜀,裴嫊現在既有了書看,便在琢磨著怎生再弄一把琴回來。

焦尾琴被她送給了鄭蘊秀,她還沒得及將她那張擱在昭陽殿用了十多年的琴拿回來,就被貶到了這里。

然而這回瑞草卻沒像上回那樣再神奇的從背後遞一張琴出來,「少使,那位內侍說了,本來他就不應該往這里面傳東西的,若是被發現了,可是要掉腦袋的,若是一本書也還罷了,並不顯眼,可若是讓他抱張琴進來,那不是明晃晃的惹人注目嗎?他要被問罪不說,怕是以後連書都遞送不進來了。」

裴嫊听了,也只得作罷,實在想彈琴的很了,便學五柳居士,假想一張七弦古琴正擺在她面前,凌空而彈,聊以自慰,以寄其意。

總的來說,裴嫊覺得自己如今這般的幽禁生活比起之前自己受寵時過的那種日子,也差不了多少。不過是少吃些大魚大肉,少穿些綾羅綢緞,卻仍是有書可讀,亦可習字作畫,雖然少了張琴,但至少不用再跟弘昌帝同居一處,每日過那種膽戰心驚,忐忑不安的日子。

「少使,听說聖上明日就要去南苑行宮避暑了,據說這回聖上只帶了德妃和鄭修儀同去呢!」

裴嫊頭也不抬,繼續寫她的大字,只恩了一聲。

瑞草對這樣平淡的反應可不怎麼高興,又道︰「听說這陣子太後娘娘身子不怎麼好,聖上本想留太後在宮中靜養的,哪知太後卻說她向來苦夏,定要去南苑行宮避暑。」

裴嫊手中的筆頓了一下,太後近日身子不爽,想是因為她和裴嬿都被弘昌帝連貶數級吧。在這樣的情形下,自然也就不放心諾大一個南清苑里只有弘昌帝和他的舊愛新歡整日相對,必是要跟著過去的,倒是瑞草這丫頭和自己一樣被幽禁在這院子里,怎的消息還如此靈通?

「瑞草,這些消息你都是從何听來的?」

「替咱們看守院門的內侍們唄,誰讓我人美嘴甜,他們都樂意和我說閑話呢!」

當真只是如此簡單嗎?這個疑問在裴嫊心中一閃而過。

裴嫊不是沒有起過疑心,她已淪落至此,卻仍然每日喝著瑞草為她配制的藥茶,吃著橘泉為她熬的藥粥。幽篁館先前是並沒有小廚房的,如今卻說為免她們與外頭傳遞消息,每日派專人給她們送當日的食材交由守門的內侍遞進去,讓她們自炊自飲。那些送來的東西里雖無燕窩魚翅,海參鮑魚,但是橘泉每日端來的飲食中于她心悸之疾有益的桂圓、紅棗、枸杞、白果、山藥之物卻始終不曾斷過。

還有瑞草,不但能幫她弄到書,還經常能打探到些宮外最新的消息回來說給她听。

這些都不是她一個半只腳已踏進冷宮的最末等嬪御理應享受到的待遇。以她八級少使的品位,每月的配給無論如何也不當如此松泛,不曾被克扣一毫,比起之前她身為五品才人時也沒差到哪去。而派來看守她的內侍反和她的貼身宮女關系頗好。

這一件件小事,細細想來,都有些不循常理。可這些不合情理之事後面又到底藏著些什麼?裴嫊卻不敢再往深里去想了。也不知怎麼的,每次一想到此處,她心中便心浮氣躁,再也靜不下心來繼續往下想,只想拿本書來看。

半個月後,瑞草又打听到了一則最新消息,弘昌帝已經從南清苑起駕回宮了,說是因為有緊急政務,不得不先回來處理國事,卻特許德妃和鄭修儀在避暑行宮呆到七月底再回來。太後倒是跟著一起回來了。

裴嫊听了,卻想起一事,似乎近些年來弘昌帝越來越勤于政事了,記得他初即位時,對國事並不怎麼上心,整日不是去平康坊廝混,便是和一幫子美男子宴飲玩樂,通宵達旦。國事皆由宰相和幾大門閥世家做主,好不逍遙快活。

可是大約從自己進宮那會子起,弘昌帝留在含章殿批奏折的時候漸漸地多了起來。這回寧願舍棄陪著心上人消暑的清閑愜意,也要回京處理國事,如果弘昌帝當真轉了性子,要做個有為的君主的話,說不得以後朝中的局勢會起些什麼變化。

裴嫊又想到這回弘昌帝再沒有遮遮掩掩,大大方方地帶了鄭修儀去南清苑避暑,難怪自己這個擋箭牌被棄如敝屣,想來是弘昌帝是終于打算要正大光明的寵愛他心愛的女人了。這是不是從另一個方面說明弘昌帝如今在朝堂甚至在後宮都有了一定的掌控力,這才有這份自信能護著自己心愛的女人。

對于鄭蘊秀終于能得到弘昌帝明面的寵愛,裴嫊心中頗有一種物歸原主的感覺,對弘昌帝過河拆橋,利用完了她就把她丟在一旁也沒多大感覺,只是盼著鄭蘊秀還能多少記得她們之間的情份,看顧她一二。

裴嫊心中忽生出一個念想來,說不得她被幽禁于此,卻仍能得到各種照應,便是鄭蘊秀暗中命人寬待于她。而十月時發生的一件事更是讓裴嫊相信自己的這個猜測。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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