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小半個時辰的時間,小姑娘忽然停下腳步、抽回自己被握住的手,抵死也不走了。♀
「何由以此目光看我?」襲南竹依舊謙謙有禮,絲毫沒有因小姑娘那已含「敵視」的目光改變他溫潤如玉的性子。
「因由我知。」就在小姑娘固執地連回答也不再願意答一聲。
遠處,小院里傳來了由遠至近的應言之音。
一道敏捷的身影自那聲源轉瞬而來,如此矯健的身法在常人所想定是個年輕男子。
哪知此人來到面前,卻是個年過五十的「大叔」,許是用「爺爺」形容更貼切些。
相較起這位肉眼上看起來不怎麼「靠譜」的一襲秋之瑟黃衣袍的「爺爺」,小姑娘還是比較「信任」襲南竹。
水汪汪的大眼楮提防地將「敵視」轉移到此翁身上。
身體不由自主地傾向襲南竹,往他的身後躲。
「雨秋這是哪地妝扮?」襲南竹見到老友的「大外罩」也是一怔。
那衣服如洪鐘形狀,將整個人扣在里頭只露出個腦袋。
「近日老夫正不知何故陰氣大盛,不如此不足以震懾邪氣。」被襲南竹喚作「雨秋」的老者言之鑿鑿地,讓人不得不信。
他轉盼望向襲南竹身後的小姑娘,「原來是有它們都想爭奪卻又望而卻步的…駕臨了。」
甕雨秋沒有任何動作,就只是用他那雙眼楮在小姑娘身上打轉。
「她?是很靈秀。只是一樣,怎麼看都像是哪家走散的‘掌上明珠’。」小女子听了老友之言,警覺地抱起來不及反抗的小姑娘。
襲南竹只不過是想要幫這個惹人憐愛的小姑娘回家。
他可不期望這個小姑娘變得若甕雨秋一樣,因此等「本事」而讓人敬畏。
聞言,甕雨秋微微一笑。
抬起右臂使寬大的衣袖滑向手肘,露出他那已見「干皺」的手。
「此女出身的確顯貴,有傾國之富。」小姑娘早已無可奈何于被襲南竹抱著。
只是她不願意讓甕雨秋盯著看,在未被甕雨秋細看之時便用懷中的白色外袍披在自己身上。
借助了襲南竹身長的優勢,她從頭到腳都被外袍遮的嚴嚴實實。
腳下,只富余了外袍的小半個衣擺。
听此一言,襲南竹微偏過臉,瞄了一下這白色外袍。
而小姑娘則是訝異于,‘那個老頭兒明明就看不清我身上的首飾,怎就知道…等一下!’
小姑娘低頭看到了左手腕處正放著光華的「石蓮花」,轉瞬之間恍然大悟。
「富貴很好,安然一生更佳!」出于本能的,襲南竹想要呵護懷里的這個孩子。
這麼毅然決然地講出一句話後,他也發現自己不同于以往之處。
「小家伙」乖巧地將頭擱在他的肩上,兩只小手各捉住他身體兩側的衣襟。
「你也能安然一生嗎?」甕雨秋不答反問,面無大變心無波瀾。
在他看來,一切因果有些可以避及分毫,多是撼動不得的。
「女子怎可與男子相提並論……」後續的話,襲南竹沒有再講下去。
他已然明了了老友話中另含它意,此番深意,他無言以對。
自己是如此,如何左右懷中孩子的「命」?
「此女,老夫駕馭不得。你別指望把她留下來!」相交數載,甕雨秋對襲南竹的性子再了解不過了。
他不是不想收留小姑娘,是他空有蓋世「鎮邪」之術,卻不想惹什麼大麻煩上身。
「我一個男子,如此漂泊,怎能把一個女娃帶在身邊?」感覺到肩頭的呼吸開始勻稱了,襲南竹聲音壓低兩分。
可話才說出口,只覺頸上一緊,兩只小手臂摟住了他的脖子。
「是龍就不能養在我這‘小池’里,帶她入國都去。在都城邊上找一處小院給她,待幾年之後,最多五載!定會有她該去的地方。」聞甕雨秋之言,襲南竹詫異。
就算再怎麼了得,哪里有人拿龍來與女子作比較的?
但是,老友的話素來是沒有講空過的,讓的名號即是‘雨秋之言若秋雨’。
話出就讓人覺得淒冷,卻又不得不信。
「可這五載之中,她又該如何維持生計?你要知道,我不能在那兒久待的。」襲南竹的擔憂,小姑娘不懂。
只是伏在他的肩上,任一*的倦意襲來。
最終,還是抵擋不住睡意的侵襲,漸漸失去意識了。
「鎮雲魄。」甕雨秋這三個字明擺著是所答非所問,內里卻暗藏天機。
甕雨秋捋著齶下的花白長須,半仰起頭去看月色開始朦朧的夜空。
深邃的不弱于滿天繁星的深藍,望著這樣的甕雨秋,襲南竹再一次以余光瞟了一眼自己可見的天真睡顏。
「非要如此麼?」這小姑娘平白無故擾亂了襲南竹無親無故的心思。
以往襲南竹雖然也常想起雨秋,可那種感覺不似「憂心」和「惦念」。
這個小丫頭似是真的不同,還未送出去就已經開始擔心了。
「有她在此濁氣真的退去很多,只不知這‘矛’與‘盾’同在是何因由?」環顧下去,好似他真的能「夜視」,看得見周圍的一切似的。
閉目屏息半瞬,又復張開雙眼。
甕雨秋左手捉住自己的衣襟,向頭上展臂拋出,單手月兌下了外袍。
「這是何故?防備一個孩子?」但見自己的眼前,甕雨秋月兌掉她方才那身「奇怪的裝扮」重現她的本相。
一位身著絳紫色滾雪細紗廣袖、長擺衣裙的窈窕女子出現在襲南竹的面前。
試問,有誰能把此時美麗綽約的女子與之前老態龍鐘的爺爺放在一處比較?
「是呢,孩子。」甕雨秋聞言輕道一句。
「我不能與她以真顏相見,自有我的緣故。走吧,趕在那邊天明之前到達。」甕雨秋似是打定了此女留不得的架勢,不容襲南竹反對。
「你不是有一處小居尚存麼?也不必多做準備,這丫頭命好,會有機緣讓她養得起自己的。」甕雨秋深深地望了那白色外袍一眼,仿佛這樣看過去就能透過衣袍看見小姑娘。
現下女子的冷淡與彼時和藹可親的「老爺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那處?早就被‘鳩’佔了!」提到甕雨秋口中的住處,襲南竹皺了皺眉。
不咸不淡地牢騷一句,看向懷里的孩子時,又轉厭為喜。
「鳩?」襲南竹如此比喻讓甕雨秋微怔,但左手拇指指月復經由小指月復到食指劃過一下後便笑了。
淺淺地笑後,「那麼小的一只也值得南竹蹙眉?」
觀其顏色,而後復道,「索性是一物降一物,把鳩再趕出巢也就是了。這別的賭我不敢打,自信還沒有哪只‘鳥’會讓她懼怕呢!」
甕雨秋這一次沒有「作弊」,單單憑借直觀的本事,笑盈盈地說著小姑娘不會被一只「鳥」欺負。
「小?可比她的個頭大多了。」襲南竹對老友的「冷顏」講笑話不敢恭維。
在他的印象中,除了面對他時,那只「鳥」就沒听過誰的話。
「她生來以後見的‘鳥’多不勝數,單憑家中養的也足夠她此番應付。」女子忽而笑了,她原來年紀尚輕時也偏好「奇遇」。
「南竹有閑工夫擔心她,不若空些心思來擔心自己。她這一來,你的命途許是會大變了。」現在隨著歲月的流逝,她的腳陷于這「奇」的沼澤中就開始後悔了。
非但拔不出來,就連整個身子也賠了進去,才悔之晚矣。
要是早可料到此時境遇,她寧可只是平平淡淡的做一個人。
人活一世,短短數載,即便平凡,亦不乏「精彩」。
可她呢?
真感自己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千古恨呀!
一席話畢,目光帶笑地注視著那件白色衣袍之下,‘何止是南竹,我是否也終于等到了……’
「此話怎講?」正如甕雨秋在盼著「轉變」一樣,襲南竹何嘗不是待之已久。
「天機不可泄露。」此番,甕雨秋言「天機不可泄露」的確不是出自本心。
最想得到「天機」的是她才對。
這「天機」正是此時朦朧月色的寫照,欲看不甚清楚、不看又心癢難耐。
言罷,此地只留南竹與懷中少女。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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