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氏一族是「中天」城乃至「兩儀國」中都不可小視的一大「另類」家族。
自從兩千七百年前崛起以來,日益興盛。
其「興盛因由」與權財無關,主要以能通「幽冥」之術而攝人心魄。
鎮氏歷代都以男子為尊,獨到了這一代族中只剩一女。
此女上位之際,族中長老齊聚一堂,皆預言族中之女不可能再誕下後代。
但他鎮氏一族氣數未盡,定有「冥神」相助。
聖瀟湘帶鎮雲魄回鎮家老宅之前,本對她說再帶她去市集玩兒一會兒。
可听了這話應該高興的小姑娘卻一副歸心似箭的神采,只言八字,「回去你替我挨訓麼。」
在鎮家原本就不是誰都敢給他臉上看的,听了「小姐」之言,他不怒反笑還連道三聲「是」。
所以,「鎮大小姐」毫不介懷地「允了」聖瀟湘加快腳程背她「回家」。
鎮雲魄原以為心中縈繞著那個母親的虛影,就該是她眼前的這個女子。
可是,眼前這個「姐姐」真有而立之數了?
面前堂中的女子玄色加身,乍一看上去只有二十歲而已。
她臉色中略帶些許蒼白,不似正常女子膚色中的白里透紅。
眉目之間,雖是笑而且初見之下很是親近。
可是,鎮雲魄在與她對視上第二次後,就明白了一點。
‘這個女子定是陰狠之角色,絕不是我娘。’鎮雲魄即便記不得母親的樣子,也能清晰地感覺到面前另有她人,自己被騙了。
尋常人家的小姑娘遇見此類事情該當如何?
問對方是誰?
拐自己來所為何事?
又或是哭鬧不止?
正如現下的事態,不曉就理的人是自己。♀
鎮雲魄一不哭、二不鬧,更不會傻到去問人家是誰。
她認為,對方主動「抓」了她來,自有目的不言而喻。
他們如果好言善待則罷,若是惡言相向,她更是不會配合的。
他們想欺負她「年幼無知」。那便是找對人了!
良久,堂中二人皆不言一字。
「你知道我不是你母親,還敢跟著來?」鎮藍憂據族譜記載年過而立,守護鎮氏一族十五年至今未嫁。
一派天真,正是要嫁人的好年華時,卻擔此重任。
因族中再無男子可挑得起「鎮氏」大梁,萬般無奈之下讓自己變得連自己都不認識了。
眼前這小姑娘的稚氣,和她當年頗有幾分相似。
看著只有十一二歲的她似是有著不同尋常的內心,是超越這個年紀的「老成」。
鎮藍憂沒有動用自己的「本事」,而是平常心地選擇去問。
「信錯人了。」瞥了一眼窗外不遠處。守著這房間的聖瀟湘。
小姑娘的語氣淡淡的。根本不像是從孩子口中講出來的。
面上無絲毫波瀾。心底百思不得其解,‘那時見他明明就很真摯,怎麼會跟著這樣的女人?’
房間內,因太陽的西斜。而顯得有些昏暗,她喜歡光明的外面。
正因為,那時她眼中的聖瀟湘是「光明的」,所以她才不顧那麼多,以為母親真的在這兒。♀
小姑娘的話一出,鎮藍憂嘴角含笑、眯起了那雙不怒自威的眸子。
在鎮藍憂棕色如凡人無異的眸子轉變成烏黑的那一瞬,一道幽藍的火光由窗外一閃直撲向她的那雙眼楮。
「家主這是要廢了自己的一雙眼楮麼?」老態之音自門口而來,由遠及近。
而那一小團撲向鎮藍憂迫使她把視線從鎮雲魄身上移開的火光,正是這「老態之音」的主人發出的。
「大長老來此做什麼?」鎮藍憂許久未見過族中大長老參議鎮氏之事。因此對他的出現頗感意外。
在鎮藍憂的記憶里,自自己登上族中大位開始,到族中各位長老的相繼離世,大長老也始終未現過身。
而這一隱居,就是十五個春秋。
「來見。少主。」老者此時已進到門中,沒有對做家主多幾分禮敬,反而更和藹地看向堂中立著的鎮雲魄。
老者一振袖,房中幾盞燭台的火光同時燃起。
低首向身畔的鎮雲魄道,「家主是糊涂了,怎可如此對待少主?」目光一直停駐在鎮雲魄身上,講出的話卻是給鎮藍憂听的。
雖說他是長輩,又是族中地位較高的唯一一位長老,但是以如此語氣對家主講話不得不令人費解。
「大長老,我才是家主。」鎮藍憂氣結地說,難道被推上這個地位,是她甘心情願的?
鎮藍憂不去理會大長老的話,見到他對鎮雲魄的親近,身為一族之主的鎮藍憂言語中露出一絲不滿。
「錯不在少主。」老者伸出手想去撫一下鎮雲魄的頭頂,但被她不著痕跡地避開了。
「大長老是說,錯的人是我?」鎮藍憂為何變得如此陰狠?
有哪個正值芳華的少女情願頂著一具「半人半鬼」的身體度過自己的後半生?
她無處泄憤也便罷了,現在為什麼錯的還是她?
「族中長老們為何相繼死去,你可察覺了?」近五年里,長老們一個接一個地「壽終正寢」,沒有幾乎,每年一個。
而今歲,若不出「意外」,大長老也不會幸免。
大長老在當年便極力反對現任家主升任,力勸各長老那年由「陰主」(所謂「陰主」就是女子當家)會使煞氣更重。
可是沒人願意等,俱言「家不可一日無主」。
大長老已至「知天命」之春秋,他自言不懼于死。
況且,他們鎮氏的子孫自生下來那刻就與「死亡」月兌不開干系。
可是他說不想眼見著鎮氏毀在這一代手里,也不想家主有損。
「從今往後,少主由老夫來教導。家主只安心打理族中日常之事便可,我們的少主,比家主更能撐得起鎮氏一族的興旺。」這一任的家主從一開始就無心族中之事大長老比誰都清楚。
方才大長老制止家主對鎮雲魄「探底」,也無外乎是保護大局周全。
只是,大長老的苦心不能為自己以外的人道知。
誰讓命,推了他、鎮藍憂和鎮氏一族到了這個地步?
鎮雲魄(小姑娘)乖巧地雖大長老出了家主的房間,余光瞟了一眼也正在看向自己的聖瀟湘。
她沒有慌張地收回目光,而是順便四下瞧了一番。
原以為鎮家大宅會有極溫暖的花花草草,那是因為聖瀟湘讓她有那樣的錯覺。
但觀房子周圍,沒有一朵花、也不見一棵女敕草,有的只是樹葉深綠不高不矮的一圈灌木叢圍城的「圍牆」。
整個院內,隨處可見不大不小的石粒。
腳踩上去,略微有些不舒服。
「我不想成為你們一族的傀儡。」鎮雲魄依稀記得她娘教過她,言多必失。
與老者行至院門口,停頓了一下自己的腳步。
比起那個剛剛讓她一眼就能看出心性的女子,她是看不透身邊這位老人家的。
‘娘說了,吃虧一次是單純,第二次還上當就是蠢。’鎮雲魄心中碎碎念一句。
邊對離自己不過三步遠的背影說了一句邊仰頭望了望已漸漸暗下來的天。
‘在這片天下沒有南竹的氣息,南竹為何扔下我一個人在這兒?’就如她只記得自己見過襲南竹一樣。
對于母親的話語她會隨著周遭發生不利之事而逐漸記起,卻始終記不得母親的模樣。
「沒人要你做傀儡。」老者半側過身來凝視著「望天」的小女娃。
心中道,‘這女圭女圭是比家主成得了大氣候,若是一個不成氣候的孩子再扶也是沒用的。’
「我看房里‘那個’就很成氣,只是太過勉強自己。」鎮雲魄語氣訕訕可不是她存心對老者不敬。
她自己也有一種預感,老人家要帶她去的地方她必然不喜歡。
言語中的「那個」便是他們所說的「傀儡」,莫名的,她就是覺得鎮藍憂表象「剛強」其實鎮藍憂才是最無助的人。
聞稚子一言,大長老注視著眼前的孩子定了定楮。
「若是我說,只有通了此術,魄兒才能尋得‘那頭’的親人呢?」對遠處的聖瀟湘使了個眼色,捋了一把齶下的垂須笑語盈盈道。
「此話當真?」明知道自己不能再輕易相信別人的話,但這「明知道」和對家人的渴求相較之下,「明白」與「糊涂」也如她此時腳踏「陰陽交界」上一般沒有分別。
被鎮雲魄一對泉水般的眸子盯著,讓老者有種若是說謊就會「原形畢露」的感覺。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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