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理推測,鎮雲魄這樣倒下去必然會人事不省。
瀧仙之也震驚地站在原地,以此同時他還看見在馬車上的那名男子正伸手去拉他雲心師妹。
似是介于「男女有別」,那男子特地只拉住她右手上的衣袖。
許是鎮雲魄的衣衫做工欠佳,「嘶啦」一聲,衣袖就整條地被扯了下來。
眼見如此,瀧仙之回過神來不能袖手旁觀,扯下自己身上系著的披風仍向鎮雲魄的身下。
借著披風帶來的勁力,倒下的鎮雲魄撐起身。
欲走近她的那個陰魂突然被彈開,,鎮雲魄和瀧仙之都看見了。
是一道淡紫的光,形成了光盾將那陰魂彈開的。
但瀧仙之離得不近,沒看出那光源自何處。
可是,鎮雲魄卻知道了,知道那是誰在保護自己。
‘小叔叔,只有您最了解思思的馬虎大意。’鎮雲魄側臉本能地避光行為倒成全了她的發現。
兩年多來,若不是這次意外,她可能永遠不會發現自己右臂上的「玄機」。
她的小叔叔是灑月兌如風一般的男子,在她十歲以後,小叔叔就很少在淵國久呆了。
小叔叔最後一次與她相見好似是對她做了什麼,那時的場面很是混亂。
鎮雲魄只記得右臂上一疼,自己就被兩個哥哥帶離寢殿了。
「雲心,你沒事吧?」柔軟伴著暖意齊來,頭頂響起瀧仙之的聲音。
「他說什麼呢?」鎮雲魄被瀧仙之用披風裹著,她沒有先看對她講話的瀧仙之。
而是先注意到對面那陰魂對自己動著唇,鎮雲魄身處此時有些挫敗。
有什麼道理兩年以來與陰魂交談早已得心應手的自己,會听不見那陰魂在說什麼,還要靠一個怕鬼的「膽小鬼」來轉述?
「好像是一個女子的名字。」瀧仙之很不高興,不高興自己扶著的這個「傻丫頭」完全沒有理會自己。
方才還看得見的那個男子,已經只剩下依稀可聞的聲音了。♀
「師兄听得見那個大哥哥在說什麼麼?」鎮雲魄抽回思緒,想對策的時候才注意到自己剛剛的語氣不怎麼像「雲心」了。
稱呼、措辭全都一並改回「傻里傻氣」。充分滿足瀧仙之被仰慕久了的習慣。
「好像是……寧兒?」瀧仙之側耳傾听之後,低頭對上雲心師妹「清澈」的目光。
頓時覺得是自己太過小氣了,怎麼跟一個「痴女」認真較起勁兒了呢?
「凝?」這個字是鎮雲魄下意識對反應,她只覺此陰魂與丞相府中的妃魂有著不為人知的聯系。
思及至此,鎮雲魄忽然發現一件怪事。
昨夜自己和妃魂月光凝干耗了兩個時辰,月光凝的意願是讓自己入宮。
可是,月光凝始終未道出她執意讓自己入宮是為了何事呀?
‘難道,凝妃真是久居人世,時間長了長了本領?她就那麼肯定只要我來了就會有所獲?’鎮雲魄也糊涂了。
她不敢確信世間就一定不會發生陰魂久居人間,而生靈性這等奇事。
「仙之師兄是皇帝對不對?」自己捉住身上的披風。走出瀧仙之由後面扶著的手臂範圍一步。
轉回身。燦爛且天真地一只手指著瀧仙之身上繡著的金龍圖紋問著。
「嗯。不過雲心。在這些大房子里,是不可以直呼師兄名字的。」改不了以帝為尊的習慣,瀧仙之叮囑這鎮雲魄。
‘切,有什麼了不起!我娘從來都連名帶姓地直呼我爹爹。不過!我不是你媳婦兒,不和你一般見識。’鎮雲魄聞瀧仙之之言,暗自翻了他一眼。
心下對瀧仙之一頓瞧不起,瞧不起他的「帝王主義」。
「好的,仙之師兄。」鎮雲魄就是喜歡和瀧仙之唱反調,她沒說過不會「二般見識」。
而且,她在瀧仙之的名字之前特意加上了「好的」兩個字,看她這個師妹多麼乖巧、知禮。♀
「哎,你有想做的事?」瀧仙之知道自己爭不過雲心師妹。只得轉移一下話題。
「是呀!我能去外面玩兒麼?」鎮雲魄深感自己還是不能那麼草率的篤定,那目前為止已經不敢再次接近自己的陰魂就是她此行的目標。
所以,「小痴女」又出新花招。
她現在是「傻瓜」,不用怕別人看不起自己。
「不行。」雖然是否定的回答,但是瀧仙之在語氣上已經盡力平易近人了。
瀧仙之才從女乃女乃那里听了半個時辰的教誨。他可不想自己再丟人了。
「那好吧,我去找炒飯哥哥玩兒。」鎮雲魄剛剛那討好的笑容立時不見了。
自己在母親那學得最多、最好的就是「現過河、現搭橋、過了河就拆橋」。
當然,她們母女的「過河拆橋」個別人的不一樣,全不是那種損人不利己的作為。
「也不準。」瀧仙之親眼見過以後,自是相信他的雲心師妹是可以和鬼一起「玩兒」的了。
同時,他也就開始相信雲心師妹真的是南竹先生的徒弟一事。
瀧仙之留下雲心,就是期盼說不定不用出宮也能見到襲南竹。
「它們都能出去玩兒,憑什麼我不能?那個哥哥現在都不跟著你了,仙之師兄還用雲心作伴嗎?」
鎮雲魄話里話外地指桑罵槐,直到現在鎮雲魄才有心力去發現那兩只小狐狸一下馬車就不見了。
鎮雲魄從不會吃「虧」這種東西,她必須得到光明正大的許可到處去「玩兒」,那樣才方便確定月光凝心之所系到底在哪?
「那,我讓幾個人陪你去玩兒。但是,你不可以亂跑。」瀧仙之還有那些煩人的朝政需要去處理,不能陪著鎮雲魄。
況且,瀧仙之才被人訓過,也不好再招搖過市,更不能讓雲心師妹太惹人眼紅。
「行呀!可是,雲心的衣衫壞了,有新的不?南竹從來不給我舊衣服穿。」曉得瀧仙之喜歡拿襲南竹作為榜樣。鎮雲魄連要件衣服都拿襲南竹做幌子。
反正是襲南竹先把她弄丟的,鎮雲魄這是在報復。
御花園中,梅花艷壓冰清玉潔的白雪成為冬之仙子朵朵綻放。
鎮雲魄穿著白色為襯上繡清泉奔涌的小棉襖,外面還罩著那件狐裘到處亂轉。
「哎,你說這位怎麼獨愛男子喜歡的山水?」宮女甲好奇地湊到另一個宮女旁邊,聲音壓低些才問。
「你沒覺著,這位主兒的這兒有點兒……」被問及的宮女指了指湊過來那宮女的頭,言未盡,話已止,意甚明。
鎮雲魄走在她們面前十多步遠的地方。
話。她是听見了。可是並不在意。
鎮雲魄在找那兩只小狐狸。受狐之托,即便她根本就沒有答應,也有種不能坐視不管的感覺縈繞在心上。
酉時三刻,瀧仙之在處理完他出宮一日就堆得像座小山的奏折以後。才想起有個人還沒回來。
「雲心姑娘回來了麼?」目光掃向殿下的小宦官,小宦官垂首不言,「說!」
穿上龍袍的瀧仙之比常日里的更具殺氣,小宦官訥訥不敢言。
在他前頭可是死了不少人,大多是因為言之有過。
現在他該怎麼辦?
說也不是,不說就肯定會有事。
「姑…姑娘說要找狐狸,結果她要找的狐狸,去了…去了宗廟!」猶豫再三,事情沖口而出。
反正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
如果痛快死了,也省得自己提心吊膽。
「怎麼不早說?」在宮內,瀧仙之不便動用輕功。
大步從龍椅上走下殿,不見喜怒的顏色讓小宦官的心都快要跳出喉嚨了。
瀧仙之心里煩得很,現在的他恨不得立時斬了那幾名跟著雲心師妹的宮女。
宗廟是宮內稱得上「禁地」的一處所在。除了祭祀,他自己都很少到那兒去。
「您素來交代,批奏折時不許人打擾。」小宦官覺得自己橫豎都是死,干脆痛快了嘴,跟在瀧仙之身後道。
「太皇太後知道了嘛?」眼下,要是祖母不知道瀧仙之還有辦法周旋。
「沒有,冠大人封住了信兒。」听到他們的皇帝破天荒的還願意問自己,心下慶幸自己福大命大。
利落地將還算是好事的消息告知瀧仙之,瀧仙之對他揮手,命其退下。
出了殿門,瀧仙之在眨眼之時就不見了。
瀧氏皇朝的宗廟,很大也富麗堂皇。
鎮雲魄憑借身上的狐裘在夜色中,泛出不是常人可見的微藍之光,一路找到這兒。
所謂宗廟,便是瀧氏眾皇室陰魂的歸宿。
鎮雲魄本不願意進門的,可是越是走近,藍光就越強。
「喂!你們在哪!」在雙手合十,對堂中各處皆一拜後她才開始找狐狸。
若在以往,鎮雲魄才不會將這些陰魂放在眼里。
只是今日與那守在瀧仙之身邊的陰魂較量過後,鎮雲魄再不敢輕敵了。
在大堂中找了許久,都不見小狐狸們的蹤影。
身上的狐裘明明就在指示她,它們應該是在這兒的。
隱約間,鎮雲魄發現自己的周身涌動著數以千計的陰氣。
環視一下燭火不算鼎盛的堂中,眾多牌位里開始「走出」人形的陰魂來。
鎮雲魄習慣性地模向自己的腰間,沒有?
又模向自己的胸口,也不在?
‘壞了!換衣服的時候忘在榻上枕下了!’想到這兒,鎮雲魄回頭看自己身邊也沒有瀧仙之身畔的那陰魂蹤跡。
換衣服時,鎮雲魄連頸上的那條保命的也解下來了。
此時此刻,鎮雲魄被圍在眾陰魂之中莫名地想起來到這個國度之前,家中她對紫哥哥說過的話,「真該去個你們念不到的地方,讓你們干著急。」
雙肩垂下,兩只手攥成拳頭。
不曉得是否是恐懼讓自己產生了幻覺,她覺得眾陰魂都在死盯著自己。
他們的目光中,鎮雲魄仿佛看見了要將她生吞的意味。
鎮雲魄沒指望那幾個宮女會回去報訊,即使瀧仙之來了也管不了祖先們要「祭品」不是麼?
‘娘!死,是什麼樣的感覺?’合上了雙眼,感懷自己此生多舛。
竟在不到一日之內,遇上兩次生死大劫……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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