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雲魄一側臉,看見遠處有寒月的身影,那婉轉動听的歌正是她唱的,她款步徐行,鎮雲魄只能看見她的側臉。m
她想起身駕「車」,如果那真的能算得上車的話。
鎮雲魄欲追趕寒月,卻不料馬駝正拉著她在一個頗為陡峻的沙坡上前行。
驚嘆是不是「海市蜃樓」的話還未出口,整個人連同卷在身上的被子就一同因重心偏移而滾下沙坡。
天旋地轉了一陣子,鎮雲魄就沒有了意識。
睜開眼楮,關于自己還活著這件事,鎮雲魄並不感覺到奇怪,因為自己身上裹著被子,所以未受重傷也實屬意料之中。
撥開臉邊的被子,鎮雲魄才是一驚。
入夜、竹林、燈火、小舍、繁星?
要是自己此時正在小舍籬笆的外面,她可以把這情景合理的解釋為她是從後面山上滾下來的。
可,什麼樣的翻滾能讓她越過比她個子還高的竹籬笆,落入人家的院中,還沒有一點兒痛感呢?
不論疑惑何解,但是有幾個問題是可以肯定的!
傳聞中的龍吟度或許真的不是騙人的。
第二點就是她已經身處在有人煙的地方了。
再有,她似乎真的來到了龍吟度中,在她和馬駝不足一日用了近大半的糧草以後。
老天沒有逼她到絕境,更讓她安安全全地著了陸。
可是,鎮雲魄覺得此地氣氛有點兒詭異,自己明明就處在一片靜謐不惹塵埃的竹林中。卻隱隱從那竹林的縫隙中看見繁華通明的艷彩樓閣。
兩處截然相反,氣氛相沖的建築就這樣因一片翠竹而成的天然屏障一分為二。
鎮雲魄坐起身,被子一半坐在身下,一般裹在身上。正四處張望,就听見有急促的腳步聲響她的方向而來。
想著自己這樣一個外人還是不要見人為妙,想要飛身躲開,怎奈自己被子絆住了腳。那腳步聲的主人們已然在此時來至她的身邊。
她甚至沒有看清來人是誰,就被對方封了穴道,那功夫她的每個哥哥都會,唯獨她不能學。
只覺自己被卷回被子里讓人扛在了肩上,外頭一名女子說,「這小子手腳還真是利落,要不然老娘還愁上哪兒找個人給他呢!」
鎮雲魄一陣糾結,‘老娘?明擺著就是個二十出頭的女子,姐姐猜你一定艷光照人。天!娘。你說女兒自從離開你。是不是一直在吃不會武功的虧?’
光听聲音,鎮雲魄就知道這說話頗為動听的女子是個美人胚子,只是這也不能成為她不明所以就被連人帶被夾走的理由啊?
再能明白視物時。自己已在一件看上去不怎麼像好人家姑娘該在的房間,反正娘從她十四歲開始就一直說這樣的地方她不能去。
鎮雲魄環顧了一圈。點點頭,‘娘說的不錯,脂粉味兒有點兒重,不是我喜歡的地方。’她似乎會錯了娘親教育她的重點兒,姒寒雨說的是這種地方不能來,不是她願不願意來。
站在鎮雲魄對面的佟靈嬋也是此時才看清鎮雲魄的模樣,她一見之後,當下就改了主意側頭對身邊的高大男子說,「這個我留下了,讓多金給我換一個去。」
佟靈嬋身邊的男子一言不發,也看不見點頭了沒有就出門去了。
「小姑娘,你是被賣給多金的,或是不出于自願來的?」佟靈嬋不看別的,單看著鎮雲魄身上的天之嫁衣就不是一般的錦緞織就,怎麼會是窮人家的孩子。
鎮雲魄指了指自己的喉嚨搖搖頭,表示都不是,她看出眼前的這個女子不是一般市儈的那種女子,明顯地是有眼界的。
「這里叫做‘同樂坊’,主要是以經營男子享樂為生計,但是此中的女子只賣藝,男子要是還想要別的,須得女子願意。」佟靈嬋隱諱地告訴鎮雲魄,此地是青樓。
鎮雲魄對「青樓」的概念一丟丟都不清楚,因為娘所有的事都教得很好,她不認真都不行,唯獨男女之事和涉及到這類的事情,她多不清楚。
就如聰慧絕倫的鎮雲魄,現在佟靈嬋這樣的暗示,她根本沒都明白。
佟靈嬋當然不知道鎮雲魄的苦衷,只當是她長著精靈的樣子,腦袋卻不靈光。
房間外面,清脆的叩門聲想起。
「老板娘,外面鬧起來了。」一道年輕男子的聲音應敲門聲而響起。
「嗯,知道了。」佟靈嬋側目向門口望了望,應了一聲,轉回身與鎮雲魄對視了一下,「你先歇會,我一會兒讓人給你送吃的來。」
因為鎮雲魄身上被封了穴道,所以佟靈嬋不怕鎮雲魄跑了。
佟靈嬋打定心思得留下鎮雲魄,‘這丫頭的樣貌如此出眾,多金是在哪兒把人弄來的?說不定是哪家的千金,這一身衣服就價值不菲,得謹慎些,不能草率行事。’
鎮雲魄木頭人一樣地坐在床上,淡淡的幽香燻得她只覺得頭昏腦漲。
折騰了一天也累了,仿佛這樣的姿勢也不妨礙自己打瞌睡。
「吱呀」的一聲,門被推開又立即關上,鎮雲魄身邊的瞌睡蟲大軍一下子全數撤退了。
以為是佟靈嬋回來了,卻朦朧中看見了一個男子的身影,開始時,她還是防備心很強的。
但是,當她看清楚走近自己身邊男子的模樣,立時就驚了,不是驚嚇,是驚喜!
可惜她不能動,也不能說話,更不能表現自己此時的興奮心情。
平生第一次,鎮雲魄有種想要馬上歡呼雀躍的心情,既是不能回答,唇邊總可以劃出弧度的。
男子像是在躲人。沒看見她時還一副躲一躲就走的樣子,可是當他望見鎮雲魄的笑眸後,就在片刻之間呆住了。
「姑娘,也是這同樂坊里的人?」男子有些遲疑地走到鎮雲魄面前。說實話他不信同樂坊中會有這麼塵外的女子,像是怕自己有所唐突。
鎮雲魄可恨自己連搖頭都做不到,眨眼楮吧,害怕對方誤會。正糾結的時候忽然意識到一個驚人的事實,對方不認識她。
「姑娘……」對方見鎮雲魄除了方才的笑容以外就不搭理自己了,還以為鎮雲魄是個心高氣傲的主兒。
可是他就是不願意轉身就走,甚至舍不得移開自己的目光。
就在此時,房間外面一個女子尖利的聲音。
「你們都閃開!我要找我表哥!我才不信他回來這種煙花之地。」鎮雲魄聞言合了合眸子,沒做出一點兒表情。
男子听了這話,行動迅速地幾步上前,手臂一卷就連同鎮雲魄一起躺在了她所坐的床上,頃刻間的動作結束後又拂下床上的幔帳。
不知道被這男子的手踫了哪。鎮雲魄本能地罵道。「瀧仙之你這個混蛋。你知道我找你找得多辛苦嗎?你敢裝不認識我?」
「誰?姑娘在跟在下說話?」對方聞言既是高興又覺得懵懂,一時間竟忘了自己這可是再躲人呢!
「不是你還有誰?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嗎?你知道我受了多少委屈嗎?你知道我差點都死了,再也見不著你了麼?」鎮雲魄就顧著委屈。連自己不能哭的事都忘了。
帳內昏暗,對方只听得見鎮雲魄抽泣得梨花帶雨的。卻看不甚清,門外也很吵,所以他並沒有听見珠落之音。
對方被鎮雲魄的哭訴弄得莫名其妙,反常的卻是他一點也不想對眼前這女子發火,要是他那個表妹,早就忍不下去走人了。
「還傻看著我干什麼,還不幫我解開穴道啊!」鎮雲魄哭得不爽快,更覺得自己等不到對方十分憋氣,便說出了這麼一句。
「哦。」對方這才明白鎮雲魄為什麼死板板地躺在床上,一下都沒有動。
伸出手的動作僵半空,正猶豫該在哪兒解穴才不有失風度。
房間的門,「 」的一下被人推開。
床上的男子沒防備,嚇了一跳,手就胡亂落了一個地方將穴道解開了。
「里面的人給我出來,我要找人!」女子的聲音顯然也就是和鎮雲魄的年紀不相上下。
床上的男子汗顏,果然是鼻子靈的不行的表妹。
他就納悶娘為什麼非得讓自己跟這樣的女子定親。
男子對鎮雲魄做了個手勢,表示不讓她出聲,自己出去免得給她惹麻煩。
也不知道鎮雲魄能不能看懂,就略微地等了一會兒。
只是這一會兒,鎮雲魄就起身了,先是瞪了人家一眼,然後自己就要下床去。
男子急了,以為鎮雲魄是因為沒看懂自己的意思,才要自己下床去,忙握住鎮雲魄的手臂不讓他動。
鎮雲魄回頭又是一記白眼,目光停駐在手臂上的手處,男子也看過去,愣了一下而後馬上放開手。
他要隨鎮雲魄下床,鎮雲魄伸手向床里面推了他一下,他心中一驚且帶有喜氣,‘這姑娘竟是才貌雙全的人物,只這一下就明白我的處鏡了?’
喜後又憂,‘表妹那般潑辣,這姑娘看上去柔柔弱弱的,怎麼能應付得了她呢?’
可是,人已經下床去了,他也只得暫時靜觀其變了。
否則,要是表妹真的看見自己回家去告訴了他娘,被娘念幾句倒是不礙著什麼,就是怕表妹添油加醋後,會惹她老人家生氣。
鎮雲魄就是不怕橫人,她的為人處世,對于女子素來都以「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準則,這一點她與自己的娘親是一樣的。
出了幔帳,回手拂好不讓里面的人露出來。
向外間走出幾步,來人已闖到里面來至入口了。
看了一眼這長得也不潑辣的女子,鎮雲魄皺了皺眉頭,望了她身後方才那老板娘一眼。
那老板娘有些難色,應該是惹不起這女子的,她是被綁來的可不用報什麼恩。
基于自己還不討厭這個老板娘的份上,就打算留點口德,「你是誰?」
「你…你管我是誰?果真是花街柳巷里的不要臉女人,連我都不認識。」對方一開始被鎮雲魄的氣勢嚇到了,後來一副輕視看不起的樣子,趾高氣揚地應著鎮雲魄的問題。
鎮雲魄眯起眼楮,輕輕舒了一口去,默默地在心中對那老板娘道了一句「對不起」,這女人立時讓她想起了虎嘯鎮鎮長家的千金小姐。
「敢問姑娘何出此言。」鎮雲魄這看似在問,其實不過是請君入甕的慣用戲碼。
「在這種地方的女子能是什麼好人?」對方不屑一顧似的,半仰起自己的臉,故意不看鎮雲魄。
其實,她心里又是一番滋味,‘原來只听人家說,同樂坊是男子們都向往的地方,有這等狐媚子在,怪不得男子們都打破了頭的往里鑽,甚至不惜傾家蕩產。’
「哦,是這樣。」鎮雲魄看了看她那小孩子氣十足的樣子,終于明白瀧仙之為什麼要躲她了,自己是男子也不會喜歡和這樣的丫頭一起玩兒。
「怎麼?理屈詞窮了?」對方一听鎮雲魄沒什麼升調的回應,還以為自己把鎮雲魄罵對了,得意之色不言于行。
「和理不理的沒關系,我是來跟老板娘談買賣的,沒想到初來乍到的就見到這麼不懂禮數的壞女人。」鎮雲魄語氣冷冷清清的,仿佛自己只是一個旁觀者。
「你,你說誰?」對方氣得說話都連不成完整的一句。
她身後的同樂坊老板娘初見鎮雲魄行動自如就已經有些感到意外了,此時又見她十分冷靜地就不帶髒字的教訓對方,若不是自己曉得內情,還真將她的話當真了。
「老板娘,你們這的姑娘都是這樣?會不會砸你的生意?若是這般,生意可不能做,我的姑娘個個比她標致、性子溫和,男子怎會喜歡這樣的?」自從听這女子說第一句話開始,鎮雲魄就決定不再口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