瀧仙之不知道鎮雲魄在擔心的是什麼,所以有種上當了的感覺。
「鎮雲魄,你是個女子,你知道嗎?」望著面前那「繁花似錦」的招牌,瀧仙之頓感無語,並且拉住了欲進門去的鎮雲魄。
「嗯,我看起來像男子嘛?」鎮雲魄回眸反問,瀧仙之陪她出門,拉一下手就拉一下吧!她大方,不揍他。
「你娘沒告訴過你,這個地方女子是不能進去的?」瀧仙之氣結,他就不相信事事俱全的「岳母」,會連這最起碼的事情都不告訴自己的女兒。
「嗯,娘說了。」鎮雲魄驚奇地睜大眼楮,‘想不到瀧仙之這麼聰明,連娘說的話都猜得到。娘說的對,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那你還去?」瀧仙之再次受到打擊,鎮雲魄樣樣事情是都「我娘說」,為什麼到了關鍵的時候就不听她娘的話了?
「我是找里面的人有事,又不花銀子的,你心疼啥?」這話對瀧仙之仿佛是當頭一棒,鎮雲魄的想法居然是他怕花錢。
他把這茬兒給忘了,鎮雲魄好像是認識這里的老板娘佟靈嬋的,可是,她們是怎麼認識的?
時近黃昏,鎮雲魄側目望向西山,太陽余暉已不強盛,而那蔓布在龍吟度周圍的陰雲卻還是沒有散去。
下定了決心,她是必須要沖出去的,然後想辦法破除天上那群家伙的陣仗,好讓他們知難而退,為自己爭取更多的時間。
「我陪你去。」瀧仙之的擔憂無非就是同樂坊里面的前來取樂的男子會對鎮雲魄有非分之想。
「嗯,來的時候不就說了要你陪。」鎮雲魄不知道瀧仙之在發什麼「神經」,但是只要不耽擱自己的事,愛怎麼瘋隨便他。
「到里面,除了見到你要見的人,其他時候得听我的。」瀧仙之知道鎮雲魄是個極其隨性的小丫頭,所以他得先發制人。
「哦。行。」鎮雲魄也沒考慮,隨隨便便就應下了。
果不其然,鎮雲魄一到同樂坊中便引起了軒然大波,所有男子的目光都集中在她和攬著她肩頭的瀧仙之身上。
「呦。縱大少爺,您今兒這是演的哪一出兒啊?」佟靈嬋在他們站在同樂坊門前的時候就得知了鎮雲魄又出現了的消息。
瀧仙之見到佟靈嬋先是愣了一下,因為他的本能告訴自己這個女子他不認識,但是定楮再看,就明白了,自己還是縱月明的時候是認識這個人的。
佟靈嬋乍一見瀧仙之看自己的目光也是一怔,當真以為天下有兩個如此相像的人,因為瀧仙之看她的目光讓她感覺到此人與縱月明的性情大不相同。
觀人察色是佟靈嬋多年練就的看家本事,但是瀧仙之轉瞬的神情變化又使她覺得自己好笑,竟會有這樣的荒誕想法。
見到鎮雲魄任縱大少爺攬住肩頭。佟靈嬋也深感不解,上一次這姑娘明明很快就月兌身了,不像是這麼好欺負的人。
「姑娘請進,里面說。」佟靈嬋不曉得鎮雲魄怎麼和縱月明在一起,只得靜觀其變引領著二人到那間房里去詳談。
「你在門口等我一下。我馬上就出來。」到了門口,鎮雲魄阻止瀧仙之跟著進門。
她的小想法是,有她一個人冒險出去就夠了不能讓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瀧仙之也跟著一起去送死。
只是,鎮雲魄忘了瀧仙之也是個有性情的,人家不一定買這賬。
「不行。」瀧仙之一見到這房間就討厭,要是那日進門的不是自己是別的男人,那他還不後悔幾輩子?
「一盞茶。」鎮雲魄耍起小姐脾氣來了。她不介意瀧仙之跟著,但是這也不是跟著,這態度不是監視嗎?
瀧仙之不是她哥哥、又不是陰司王老大,憑什麼?
「好吧。」瀧仙之見鎮雲魄臉上現出了怒氣,不禁服軟妥協了。
也不知道是誰,方才在同樂坊門口還豪氣蓋天地以為自己已經降住了鎮雲魄。
而且。瀧仙之這麼快就答應,似乎也忘了鎮雲魄說話也不一定會算數,隨時變卦的虧,他吃了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鎮雲魄撇了撇嘴,就大步不像名淑女的樣子隨著佟靈嬋進門了。
房間里。鎮雲魄與佟靈嬋相對而坐。
「老板娘可還記得我曾經說過,需要老板娘找能工巧匠為我打造些小玩意兒。若成,老板娘則可五年內月兌身于此,要是做不出,必然終老在這,不得自由?」
鎮雲魄知道這樣做不厚道,但是怎麼辦呢?
連瀧仙之都看她看得這麼緊,看樣子沒準兒她只能出來這一次了,既是這般,斷然不能輕易回去。
「要是靈嬋告訴姑娘,我不想月兌離困境了,姑娘該當何法?」佟靈嬋也不是好欺負的,否則她也沒本事撐起這麼大一個買賣。
初听到佟靈嬋的話,鎮雲魄是有些驚了,方才開口之前,她是沒想到對方會這麼說。
不過,鎮雲魄沒在神情上顯露一點點兒慌張的意味,反而是更加的氣定神閑,揚起自己左手,似乎只為了看手指似的使手指指月復相互踫了幾下。
而後就邪笑了一下,淡淡地說,「那也沒所謂,反正那人危在旦夕,老板娘都不著急,我急什麼?」
那邪笑,是鎮雲魄裝出來的,她不會做損人利己的事,就像她說謊都會臉紅。
鎮雲魄從小娘就教她「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但是現在事情迫在眉睫,心底乞求這事不要讓娘知道,不然一定會被罵死。
「姑娘在開玩笑?」佟靈嬋是何許人物,哪能任憑鎮雲魄一個「人事」未開的小丫頭輕易騙她?
「既是憧憬又心生怨恨?老板娘,不是嘛?」鎮雲魄鼓了鼓腮。
卜卦又換成了右手,左手壓在右腕原本綁著「攜」的地方,才失笑自己的記憶力堪比八、九十歲的老女乃女乃了。
「你知道什麼?」鎮雲魄的「既是憧憬又心生怨恨」一下子戳中了佟靈嬋的心口窩兒似的疼,佟靈嬋瞬時間卸下了帶笑的偽裝,自保一般,怒視著鎮雲魄。
「我說過了,我要我的小玩意。我什麼都不知道。」鎮雲魄立時明白佟靈嬋這是以為自己是要威脅她,馬上轉了口風,其實她也真的就是想要可以替代「雲魄」的東西罷了。
「那東西長什麼樣?」佟靈嬋是個明白人,她知道鎮雲魄後來那話是在表明她沒有什麼惡意。也不像與自己拼個你死我活。
鎮雲魄起身向佟靈嬋常日里的桌案邊上走去,執起毛筆手繪了一章「雲魄」的草圖。
「多謝老板娘。」將圖遞到佟靈嬋手中,不卑不亢地回敬著佟靈嬋看自己的眼光。
「姑娘等等,你剛剛說那人危在旦夕?」佟靈嬋見鎮雲魄不再坐回那張方才她做過的椅子,就知道鎮雲魄這是要走了,只是不知道她為什麼要去窗邊。
「是危在旦夕,但是此人命中就是要在大風大浪中行走的,他有福星高照,又有高人相助,不會有事的。」鎮雲魄所說。就是她所卜算到的卦象。
奇怪的是,兩次卜卦都使她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那麼微妙的相識感被她一笑置之。
‘原來這便是他這兩日沒有再來的原因。’佟靈嬋剛剛之所以像一只被激怒了的刺蝟一樣,就是因為她被鎮雲魄踩到了痛處。
她對那個人,的確是又敬畏又怨恨的。
佟靈嬋害怕鎮雲魄的地方就在于她什麼都不知道。就能將形容自己處境的詞匯都運用的那麼準確。
「真的?」佟靈嬋見鎮雲魄開了窗子,想必她是要像上次一樣離開,‘原來是在躲門外的那個大少爺。’
「命數如此,真的假不了。」講這話時,鎮雲魄已站在窗框上,看看下面光線已然很暗了,又沒什麼行人。才放下心來。
回頭對佟靈嬋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然後輕聲道,「三日之後,我自會來取,多謝老板娘了。」
鎮雲魄知道這有點兒為難佟靈嬋,畢竟在中天城的時候工匠和材料都是現成的。那個鎮氏大長老才做出讓陰司王老大嗤之以鼻的「雲魄」。
「老板娘,那銅錢需用寒鐵打制,有勞了。」跳出窗框那一刻,鎮雲魄就覺得自己馬虎像八哥,差點兒把最重要的一環都忘了。
質量的好壞。鎮雲魄依然不能強求,時間有限,有能用的就比什麼都沒有強得多。
她現在要做的,就是去可能可以出度的地方看一看,打探好一切她就該上路了。
鎮雲魄用了不足半盞茶的時間與佟靈嬋談妥,想著再去「沁心園」看看,一個來回的時間有半盞茶也就夠了。
到時候瀧仙之逮不到自己的「馬腳」,自己也可以有理由再出來。
門外的瀧仙之站了一刻鐘多一點兒,還不見鎮雲魄和佟靈嬋出門,耐心磨到極點,再也不顧鎮雲魄生不生氣了。
瀧仙之一進門,不出他所料,只見到佟靈嬋一個人的身影,他當下就想對佟靈嬋發火,只是沒辦法,他現在是縱月明,不能隨心所欲。
強壓住火氣,向佟靈嬋道,「她人呢?」
佟靈嬋感念鎮雲魄對她一直心腸都不壞,所以本就認定瀧仙之是那個對鎮雲魄一見鐘情的縱月明,以為鎮雲魄這麼做是為了躲開他。
悠閑地捧著茶器,不回答又好像隨時都會回答似的。
「佟靈嬋,你還不說嗎?」從記憶中搜羅出佟靈嬋的名字,瀧仙之毫不客氣地喊著她的全名,再不是以前那個見了佟靈嬋會有些嬉笑意味的縱月明。
「你…縱大少爺!你這是在你表妹那吃了暗虧所以來找靈嬋的晦氣?」佟靈嬋听聞這兩天縱家都不太平,當縱月明是來這兒撒氣的。
「沒空跟你閑聊,她人呢?走多久了?」瀧仙之不耐煩地瞟了一眼這個本應該很聰明的女人,暗罵道,‘這個女人不是一向很精明嗎?怎麼能被鎮雲魄那笨女人騙得當槍使?’
誠然,對于瀧仙之來說,這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而鎮雲魄又何嘗不是沒想到自己計算的好好的時辰,竟被一個「熟人」絆住了腳步,站在小居外面的樹下,鎮雲魄與那人相對無言。
那人眼中的是震驚,鎮雲魄卻是遇見了瘟神一樣的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