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雲魄見對方要靠近自己,不禁向後退了十幾步,直到脊背靠上身後的那棵大樹。
‘這龍吟度干什麼叫龍吟度?長了這麼多的樹,真礙事!’鎮雲魄氣惱,要不是身後多了這麼一棵樹,自己說不定就能直接一轉身退出院子,然後逃回去找哥哥們和陰司王老大。
「你是人是鬼?」對方見到鎮雲魄顯然是欣喜萬分,就像看見太陽和月亮比鄰在天上一樣。
「青…鬼你的頭啊!看你比較像鬼!」鎮雲魄本來想說「青天白日的鬼什麼鬼」,結果仰頭那一瞬才發現天真的黑下來了。
汗顏老天都不幫自己,鎮雲魄努了努嘴。
「你真的沒死?」對方一身黑袍,凝望著神氣活現的鎮雲魄,不可思議地感慨皇天不負有心人,雖然他不是人。
「不,我死了。」鎮雲魄一本正經地垂下了眼皮,仿佛這樣就能掩住人氣兒變成小鬼一樣,語氣沉沉的,不做它姿。
「哼,還是老樣子,你沒死真讓人意外!」對面坐著的落青峰是才到龍吟度的,想著自己先靜觀其變,再決定要不要插手管一下俎玉的事。
知道鎮雲魄是活的,落青峰立刻恢復了之前的別扭語氣,一句好話也沒了。
「你為什麼在這里?」落青峰心笑他與鎮雲魄還真是緣分不淺,本以為她死定了,畢竟自己那次還助燃了大火。
這樣一役,越看鎮雲魄越像一只浴火重生的小鳳凰,人看上去愈發的動人輕靈。
「要你管。」鎮雲魄曉得落青峰也毫不例外的是那「凶離」一族中的,而且看他來去自如的樣子,說不定還是「凶離之窟」中的。
「我不管,可以!你跟我走!」落青峰慣用的話,似乎每次見面都在持之以恆地勸鎮雲魄跟他走。
「去哪?」鎮雲魄有些後悔自己的任性,不該自己一個人跑出來,可是轉念又想。‘陰司王老大和哥哥們都在就能與落青峰一較高下嗎?’想想就為自己是一個人跑出來的感到慶幸了。
「到了就知道了。」落青峰站起身,一副馬上就要付諸行動的樣子。
「若是‘凶離之窟’,我可不去!」鎮雲魄對落青峰的脾性感到望塵莫及,自己本來就夠任性的了。這個落青峰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落青峰像是被施了定身術,他若有所思地看著鎮雲魄。
「被我猜中了?你和俎玉是一伙兒的?」鎮雲魄本來也是踫運氣,如果落青峰不是,那她自然是謝天、謝地、謝祖先。
可是,好像很不巧的樣子,落青峰就是。
「你認識俎玉?」听了鎮雲魄前面的話,落青峰本來就已覺不可思議,畢竟他以為鎮雲魄只是一個小小的「神婆」。
「哼!扒了皮我認得出他的骨頭,骨頭燒盡了我認識他的灰!」俎玉也早不是她那從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馬。
每次見到都顯得俏皮的鎮雲魄言辭變得這般激烈,落青峰也是詫異。
「走吧!帶我去找他。我跟他拼了,大不了就會一死!」鎮雲魄知道自己都沒事,俎玉一定不會死,但是這話她是在給自己壯聲勢。
鎮雲魄猜想,落青峰是霸道了些。每次相見也都是「敲鑼打鼓」的,可是到了最後他都沒把她怎麼樣,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落青峰也不是特別壞?
「丫頭?你確定?」落青峰佩服鎮雲魄的勇氣,在「凶離之圈」還沒有一個異獸敢對俎玉有不敬之詞。
「我不是丫頭!落青峰,咱們走吧!」她不喜歡到處都有人在叫她「丫頭」,經歷了這麼多。她早已不再是孩子,為什麼大家都還把自己當成孩子?
若是鎮雲魄一再拒絕自己,落青峰可以欣然接受並帶她走,可是,這樣主動直接的小姑娘讓落青峰有些望而生畏。
遠處,瀧仙之得到佟靈嬋給的口風追到「沁心園」外。眼見著一個玄衣男子身邊鎮雲魄正要上前去拉人家的衣服。
男子身子一閃,躲開兩步遠,鎮雲魄更不泄氣似的上前想要重復方才的動作。
「這個笨蛋在干什麼?那個男人是誰?」瀧仙之嘴上不說,可是心里已經開始「咕嘟咕嘟」的冒酸泡泡了。
鎮雲魄現在的這招兒叫做「以退為進」,這是她和娘學得。每次她在正面對付不了爹爹的時候,就會反其道而行,百試百靈。
可是,鎮雲魄不知道,那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樣。
不管一樣不一樣,落青峰吃了她這套,屢屢後退,「臭丫頭,你見過俎玉了?那個沒用的東西對你做了什麼?要是把你變成這樣,還不如不要見到。」
鎮雲魄一听有門兒,未免心浮氣躁,沉了沉臉色,「沒用?他砍了我兩劍,一劍在這兒,一劍在這,落青峰,你說我是不是還活著?」
鎮雲魄的右手半抬,先是放在自己左肩受傷的地方,而後又抬至頭頂。
「你看,我的頭發都散了。听說,人死了以後所有的傷都會好的,你說,我還活著嗎?」鎮雲魄幽怨地看著落青峰,將氣氛烘托的淒慘不已,活月兌月兌小女鬼一個。
落青峰不是陰都之人,對人死後短時間內會發生怎麼樣的變化也不甚了解。
見鎮雲魄如此也是一怔。
鎮雲魄還欲再演,身邊突然多了一個白色的身影,巧的是此時她與落青峰之間至少十步之遙。
鎮雲魄看過去,甚是意外。
「別誤會!主人醒了!」這人就是宛星霓,依舊那麼冷的表情,鎮雲魄聞言心下一陣刺痛,若是如此,她寧願宛星霓不要來救她。
一閃之下,鎮雲魄沒有月兌離了落青峰危險的興奮,瞥見竹林之上站著的瀧仙之,就不顧宛星霓的阻止將身形一頓。
只是眨眼的功夫,她就跳到瀧仙之的面前,雙手環住他的腰際。又騰躍起身飛向龍府的方向。
落青峰又豈是無能之輩?
他立在「沁心園」院中的大樹樹冠上,雙手負在身後,打從一開始就沒想要去追她們。
途中,鎮雲魄連看身後是不是有追兵的時間有沒有。直到他們來到龍府之中,鎮雲魄才又一次听見半空中悠悠蕩蕩的嗓音。
「臭丫頭!你就不管那小子的死活了?」鎮雲魄放開瀧仙之,四下張望,照舊沒有寒月的身影。
鎮雲魄看向瀧仙之,顯然他是什麼都沒听到的。
‘寒月這是搞什麼鬼,瀧仙之不就在我的眼前嗎?我都不要命折回去救他了,怎麼就不管他了?’無論如何,那樣莫名其妙的話鎮雲魄是听不懂了。
「你怎麼了?」瀧仙之來到鎮雲魄的身邊,單臂踫了踫在原地「愣神」的鎮雲魄。
「沒事,咱們進去吧!」站在瀧仙之的身後。將他向前推著走,嘴里一邊嚷嚷著沒事兒,一邊向四下看著,走到龍吟月的房門前,還是一無所獲。
‘奇怪了。小狐狸去哪了?’正想著,為他們開門的人可不就是她心中念著的人?
剛剛就在意瀧仙之是個凡人跑得慢了,竟忘了小狐狸會不會被抓住,這樣算來,她也是很不講義氣的,哪能怪別人?
門開了一半,鎮雲魄看見龍吟月半倚著床欄。坐在床上向門外看。
鎮雲魄先是笑笑,見龍吟月對她招手,就欲上前。
「襲南竹。」瀧仙之抓住鎮雲魄的手,她不解地看向瀧仙之,緊接著,瀧仙之喚出這個名字。鎮雲魄下意識地看過去,果然,那一瞬,龍吟月的眼神有了細微的變化。
發現那個細節,只有又回頭看向瀧仙之。挽起他的手,又看向龍吟月的方向。再一次在龍吟月的臉上看到了自己滿意的反應,她托著瀧仙之的手向門外退。
「思思!」齋氏兩兄弟喊住鎮雲魄,不知道瀧仙之把自己的妹妹領出去一會兒回來這麼就變了似的。
「怎麼了?朋來舅舅就在那,叫我干什麼?」如果坐在床上的人是龍吟月,那麼,鎮雲魄會欣然地走過去,問問他身子好一點兒了沒有。
可是自己和瀧仙之兩次試驗過後,鎮雲魄知道,那已經不是龍吟月了,襲南竹在龍吟月的體內蘇醒了。
上一次是瀧仙之,這一次是龍吟月,南竹為什麼總是這樣?
如果說上一次的理由是因為救她,那這次呢?
所以,因為這個,鎮雲魄不想理此時的龍吟月,她想快點逃開,不理哥哥們的呼喚,拉著瀧仙之的手毫不猶豫地向門外走。
「丫頭!我就是青龍的後裔,龍吟月。」這話听上去有點兒像初識的自我介紹,也使鎮雲魄的腳步成功地停頓在半空,鼻子里粗喘了一下氣,才將自己的腳放下。
「證據!」鎮雲魄不想跟總是騙自己的人浪費感情,硬邦邦地回問一句。
「翠微清幽曉龍吟,汪洋沉溺知玄嗚。爍熠凜凜听虎嘯,暮光之城聞鳳鳴。」直到龍吟月的口中講出這些時,鎮雲魄才側目瞧了瞧他。
所以,龍吟月繼續說著只有鎮雲魄還有他是全懂的詩詞,「破古木龍以騰,得臨淵玄復行。令刃相向虎可躍,抱薪救火鳳槃成。」
鎮雲魄听了這些,又拖著瀧仙之向門外走,那些詩文她今日都念過,保不齊就是他耳朵好使什麼時候听見的。
龍吟月看向鎮雲魄的,合了合眸子。
「紫霧、嫣然、意闌珊,金凰翔羽…勝青鸞。碧血浸染、心難遠,彤雨、隱匿、櫻漫天。」龍吟月自不是以往的龍吟月,襲南竹知道鎮雲魄的那點小性子。
所以,天之嫁衣詩文不在他們龍吟度中盛傳,應該是自己最有利的證明。
「想說什麼,快說!」鎮雲魄見龍吟月的神態好好的,氣色紅潤也不像是虧損太大的樣子,所以語氣不免因傷心襲南竹騙自己變得生硬些。
「丫頭。」襲南竹打從第一眼看見那時候還是小小的鎮雲魄開始,就覺得自己是必要守護這個孩子的,鎮雲魄說的那個「朋來舅舅」是什麼意思,他不懂。
「別叫我,大騙子!」鎮雲魄因為太生氣,沒有發現,其實在龍吟月身體里的襲南竹狀況並不怎麼好。
「我只是想要在臨別之前看看你,這都不行嗎?」龍吟月的口中傳出近似哀求的聲音,鎮雲魄即將踏出門檻的腳懸在半空,狠了狠心踏了下去。
‘又騙我!這個大騙子,就會騙我,把我騙回去,他就沒事了!’鎮雲魄一邊走一邊埋怨襲南竹總是騙她。
出了門,鎮雲魄就放開瀧仙之的手,一面走一面踢草地上的草屑。
「丫頭!你真的不管那小子的死活了麼?」寒月的聲音再一次響起。
心情本就不愉悅的鎮雲魄管不了有沒有別人在場,沖著天上大喊︰「寒月!你給我出來!你和襲南竹一定是一伙兒的!你們都欺負我!都欺負我!騙我!大騙子!」
邊哭邊蹲,雙臂抱著自己垂下眼眸,驚見眼前的變化,不禁立刻跳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