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心園中,落青峰與瀧仙之相對而坐。
「怎麼樣?用了流年里的珍珠,你就什麼都不是了?」這話听起來尖酸刺耳,可是落入瀧仙之的耳中又是不爭的事實。
「我不是,你就是?」瀧仙之一時生氣,也沒管自己對面坐著的人是誰,他以前從不這麼魯莽的。
「小子,你明知道我是誰?還敢這樣奚落我?」落青峰被瀧仙之戳中心事,沒有立刻動怒,反而淡然地看著瀧仙之。
「我現在連死都不怕,為什麼要怕你?」瀧仙之國破家亡、雙親不在人世,現在就連鎮雲魄都不記得自己,還有什麼可眷戀的?
落青峰嗤笑瀧仙之一下,復道,「好樣的!可是,你要知道,不怕死也不一定是王者,還有一種可能,是莽夫!」
「莽夫就莽夫。」瀧仙之也不知道自己是因為什麼才來到沁心園的,只是到了這園中,近處與落青峰交談一句以後,才知道這人就是中天城中,差點使自己交代了性命的那個。
「若真不在乎,何必這般死人模樣?我有辦法,讓鎮雲魄記得你。」落青峰故作深沉,他有閑情雅致搭理瀧仙之,自是有他的目的。
瀧仙之沒有說話,但是馬上看向落青峰的行為,已經出賣了他自己的心思。
「你身上的‘攜’,給我一用。」落青峰好像什麼都知道,也不必瀧仙之開口,向他伸出了手,打定了主意勢在必得。
「原來你想要湘攜?」瀧仙之這時才似是明白了落青峰對自己客客氣氣的道理,他還琢磨呢,脾性那麼暴躁無常的人,自己多番挑釁他怎麼就這麼沉得住氣。
「不,是‘攜’!‘湘’不在你身上,所以,你什麼都不是。所以,那丫頭才會忘了你!」落青峰半句一頓,目的就是要刺激瀧仙之。
瀧仙之借著皎潔的月光,用那深邃的眼眸打量著落青峰。落青峰好像什麼都知道,這讓他想起了鎮雲魄處處小心翼翼在提防、又時時依附的寒月。
「你說什麼?」瀧仙之被鎮雲魄灌輸的思想自己身上戴的一直都是「湘攜」,此時一听見這話,不免本能意識地問了一聲。
「你那塊,叫‘攜’。」落青峰看了看天邊,無限悵惘,看著徘徊在度外的氤氳,‘這群廢物,難怪連鎮雲魄都能輕而易舉地將他們驅逐出城。’
半晌,落青峰不見瀧仙之回應。也不強求。
起身負手欲離開,瀧仙之見他要走,趕緊站起身來,「你要去哪兒?」
落青峰回眸看著瀧仙之一眼,「我要去哪也是你能過問的?」說完。不見他前行,就隱沒在黑暗中了。
龍府,龍吟月房間外面,小亭中。
鎮雲魄坐在襲南竹身側,近的像是怕襲南竹隨時會跑了,但是,也許那並不是像。大約就是那個意思。
此時,月明星稀,正是談天逼供的好時辰,鎮雲魄無需準備,這就開始進入主題了。
「說說吧。」鎮雲魄捧著外壁溫熱的茶壺,給襲南竹倒了一杯清茶。話語是調皮的,可是面色卻不是很好,她在想襲南竹他們口中,自己忘了的那個人。
「什麼?」襲南竹結果茶器的手一顫,‘就知道小丫頭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感情這時有事問我?’
「你知道的。」鎮雲魄知道襲南竹慣著自己,所以也不廢話,那些疑惑,早就該解開了。
「你指的是?」襲南竹明了鎮雲魄想要知道的事,但是,有些事能說有些事卻不能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少跟我打馬虎眼,人都支開了,從頭兒說。」鎮雲魄也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明明不熱卻放在嘴邊吹了吹,那閑散樣兒,真像個被貶下凡間的小謫仙。
「頭?」襲南竹心下想笑,面上卻沒表現出來,‘這丫頭還想掘墳掘到祖墳上去?哪個是頭兒?’襲南竹也很是無奈,他都不知道自己的「頭兒」在哪兒。
「嗯,從你為什麼說好要帶上我,又輕易地拋棄了我?」鎮雲魄提起這事兒還一陣傷心,要知道那時候她被瀟湘哥哥帶回鎮氏是多不甘心。
听到鎮雲魄提的這個「頭」,襲南竹驀然覺得自己想得太多。
「我不能直接接觸凡氣,反正就會漸漸消失。」襲南竹捧起茶器,輕啜了以後杯中淡雅的茶水,望向幽深的銀河。
「那現在呢?」鎮雲魄望見襲南竹身子另一側的小黑影兒,桌下踢了襲南竹一腳。
襲南竹看了鎮雲魄一下,知道她不會平白無故地踢自己,假裝要起身,然後看向鎮雲魄,鎮雲魄沖他眨了眨眼楮,襲南竹又坐了回去。
「是風兒,呵呵。現在,回歸到可以存在的地方,根骨埋藏的地方。」襲南竹說起這事,唇角上揚,心中無盡的輕松。
石頭後面,龍吟風沒听見襲南竹和鎮雲魄說些什麼,但是她看見哥哥笑了。
「哥哥喜歡仙子姐姐,所以他見了姐姐總是笑嘻嘻的。爹娘,我這個不省心的哥哥可算是被我嫁出去了,你們的在天之靈可以放心了。」
小女娃煞有其事地雙手合十,仰望著天上稀稀疏疏的星星祈禱一般地念叨著。
「根骨埋藏地?」鎮雲魄只道是按照「湘攜」詩文中的指引去做也就是了,卻沒想到這其中還有「根骨」一回事。
「對,作為青龍的後裔,精良的根骨是必須的。」襲南竹知道的,有一半兒也是從寒月那里得來的。
鎮雲魄沒有再往下接話,而是在思考什麼似的。
良久,她再一次看向襲南竹,問道,「南竹,你最近是不是,時常感覺到,一半身子是極熱的?另外一半兒卻是極寒的?」
襲南竹聞言,竟下意識地向身後坐了坐。
「我猜中了?」鎮雲魄這下子算是明白了,‘所以,南竹說的身子才會這樣,也才會變成龍吟月而不是襲南竹。’
風中,一絲不可聞的氣息飄飄而至,襲南竹看著鎮雲魄的目光變了變。
「落青峰,你這樣,有意思麼?快點兒離開他的身體!」鎮雲魄瞬時間便察覺到襲南竹身上的異樣。
「呦,這是正想我呢吧?」落青峰有些意外地看著鎮雲魄,沒想到自己才進入這人的身軀就被小丫頭發現了。
「想?想得美!」鎮雲魄瞥了身邊坐著的襲南竹一眼,站起身,在襲南竹對面的石凳上落座。
「哎,夜深了,石凳上坐著不涼?」落青峰似是打定了主意要東拉西扯,就是不說出自己這次來的主要目的。
「你不說,我走了。」鎮雲魄臉色一變,又站起身,不似唬人一般作勢要走出小亭。
落青峰頓時覺得經過大難不死的鎮雲魄有了很大的變化,仿佛是成長了許多。
「忘了人,不會連湘攜也忘了吧?」落青峰用著襲南竹的身子還很隨心所欲似的,眨眼間就出現在鎮雲魄的面前。
不僅如此,落青峰與鎮雲魄相識以來,第一次如此近的站在她身邊,並且挽起了她的右手。
「落青峰!」鎮雲魄氣得想要大叫,但是,她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只是低喝了一聲,隱忍是為了哥哥們的安全,有人欺負自己,哥哥們哪里還能看著?
「小丫頭,你渾身上下都是寶貝,這事你知道嗎?」落青峰握著鎮雲魄的手,不讓她有機會抽回去。
「要你管,別踫我的戒指。」鎮雲魄這時候才覺得自己手上的戒指才是落青峰此行的目的,拼盡全力將手抽了回來,大步向後退了出去。
「鎮雲魄,你好壞不分又不是今天一次了,把‘湘’給我!否則,大難就要再次來臨了!」落青峰陰邪地一笑,讓鎮雲魄渾身不舒服。
「你說什麼東西!我不知道。」鎮雲魄只知道那是白給她的東西,她一點兒也沒看出這戒指金貴在哪兒。
「湘,湘攜你沒見過?一半在你身上,另外一半在那小子身上。所以,你才會……」落青峰欲言又止,似是他也有什麼委屈要吐一吐,但是話到嘴邊又覺得這時候說出來不合適。
「你說這枚白玉戒指是湘攜中的‘湘’?開什麼玩笑?」鎮雲魄攥緊了自己的拳頭,落青峰這次明擺著就是為了要自己手上的戒指來的,死都不能給。
‘瀧仙之身上的玉佩那麼大,這麼小的戒指,怎麼可能是那外環上的玉?’一邊向後,一邊垂眸看著自己手上的白玉戒指。
月夜之中雖不暗淡,但是也不似陽光里那樣看得清事物。
「湘攜,之所以被人稱為神物,就是因為它可以保人性命又能牽引兩個持玉者的命運。要不然,你的家人為什麼千辛萬苦地尋了此物給你?」
落青峰的話一出,鎮雲魄一陣心疼,她當初收到禮物是還錯怪白為什麼送自己最不起眼的東西,如此看來,最疼自己的還是白。
「你走吧!這是白給我的東西,別打它的注意。」鎮雲魄轉身就跑,起步便騰空起身。
只是,在她縱身向前的時候,右手像是被什麼扯住了一樣向後拽,中指上的白玉戒指也在漸漸變大,自己的手已經要握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