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長夜小心翼翼的將她放到床上,扯過一旁被子輕輕蓋上,眉頭漸漸舒展。
「都過了一個時辰了,你這狗奴才,再不放我們進去,王爺有個閃失,你可擔當得起?」薛孺人凍得實在不行,干脆跳到謝衣跟前,破口大罵。
玉滕甩甩衣上冰雪,不緊不慢開腔,「姐姐性子急了些,請兩位別太放在心上。不過,時間已經過了這麼久,若是王爺出個什麼事,妾身二人怕是……」
屏兒瞥見玉滕微微抽噎,一時不忍,「二位夫人放心,我家先生……一定會醫好王爺的病。奴婢可以用性命擔保。」
謝衣比任何人都想把身後的門打開,但是王爺之命不可違,只得冷聲,「若是王爺真的遭遇不測的話,屬下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也會將蘭亭閣一網打盡。」
「兩位夫人待本王情真意摯,若是本王真的死了,想必也活不下去了。謝衣,好生記著,到時候記得讓兩位夫人殉葬,清楚了嗎?」
蘇長夜坐在床沿邊上,本想起身,卻被沉睡中的舞月一把拽住手,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最後只好端正姿勢,乖乖坐好,順手將床幔放了下來。
「王爺?」謝衣懶得理會面如死灰的玉滕,橫手推開門,卻是不敢進去,生怕一切只是自己的幻覺。
「小姐?」屏兒沒由來的心顫,先生之前說過,臨王其實不是病了,而是中了蠱毒,要想救命,除非有人以身過蠱,不過一命換一命的生意太不劃算,所以他只好溜之大吉。
臨王治好了,那就意味著小姐將蠱蟲過到自己體內,小姐難道……
屏兒跌跌撞撞的跑了進去,只見臨王端坐在床沿上,神清氣爽,沒有絲毫不適,嘴角定格著笑意,卻是不怒而威。
蘇長夜噙著笑,略是溫和,「司命先生先行回去,著你暫時留在王府,直至本王痊愈方可離去。」
屏兒朝著蘇長夜眼神望去,紗幔之內隱隱勾勒著小姐的身姿,胸前起伏,應該只是睡著了而已。
屏兒頓時松了一口氣,腳跟卻不合時宜的發軟,後退一步,差點跌坐在地上。
謝衣不知何時站在屏兒身後,強硬有勁的手托著屏兒細腰,將她扶到一側的椅子上。
「謝衣,你跟著本王多久了?」蘇長夜眼底促著些許黠光,就算是再粗枝大葉的漢子,遇到心儀的女人都會變得體貼入微。
謝衣跪在地上,不明何意,如實應答,「十年。」
「也是時候成家立室了。」蘇長夜輕笑,燦如瀚海星辰,不可方物。
謝衣微愣抬頭,一時間被蘇長夜的笑靨晃了眼。隱隱之間,似乎瞧見當初菩提樹下,白衣少年,執棋而笑,揮斥恣意。
「妾身見過王爺。」玉滕拉著薛孺人急急忙忙的跟了進來,規規矩矩的行禮。
「外面雪大,兩位夫人凍了半天實在辛苦。」蘇長夜靠著床欄,略有倦意,不甚耐煩,「謝衣,送夫人們回去。」
「王爺……」薛孺人剛要開口,卻被玉滕拉住。
玉滕微微彎著黛眉,「姐姐,王爺身體剛剛痊愈,理應好生歇著才是。」
「玉兒溫柔體貼,善解人意,賞。」蘇長夜微微攏了攏稍顯麻痹的手,眼底泛開湛湛寒光。
謝衣抬手,「兩位夫人,請。」
玉滕盈盈福身,玉眸流連,轉身瞬間卻是綻開罌粟一般的笑意。臨王不愧久經沙場,如此不動聲色的離間,委實妙得很。
只是從她們二人入府以來,王爺從未正眼相待,如今這般反常,怕是為了床上那個女人?
薛孺人跟在身後,心里很不服氣,快步上前,朱唇嵌著冷笑,「妹妹今兒出盡風頭,盡得王爺歡寵,看來不需多久,這王妃的位置非妹妹莫屬,到時候還請妹妹多多照顧。」
玉滕嘆了口氣,素腕抬起,溫婉道,「姐姐若是喜歡,王爺賞賜的東西,盡管拿去。」
元嬰蠱毒一解,以臨王雷厲風行的手段,她怕是很難糊弄過去。這薛孺人雖然囂張跋扈,可是城府不深,若是好生利用,應該會是極為合適的替死鬼。
「妹妹倒是寬厚,只可惜姐姐我不需要你的施舍。咱們走著瞧。」薛孺人芊芊甩袖,恨然回去。
玉滕嘴角定格著一抹殘忍的笑意,施施然出了院子。
屋內,爐煙渺渺,雪末子透過窗角逸了進來。
舞月躺在床上,身上堆著厚厚的杯子,額上豆粒般大小的汗前僕後繼滲了出來。
「剛才冷得直哆嗦,這會子又滿頭大汗。」蘇長夜面色如霜,冷然抬頭,「司命在哪?」
屏兒哆嗦站在床邊,見事情敗露,只好如實回答,「先生雲游了,所以小姐才會冒名頂替來的。」
謝衣氣喘吁吁的跨過門檻,怒氣沖沖,「太醫院那群狗娘養得東西,東推西推,就是沒有一人肯過府看病。杜大人,秦將軍、程將軍也被調離京城,這一切都是太子主使的,王爺我們不能坐以待斃。」
蘇長夜抬手示意謝衣聲音輕些,淺笑淡淡,心中自有打算。
謝衣夸張的捂住嘴巴,貓著腰走近床邊,伸手取出一份信箋,「剛才在門口一個小乞丐給的,說交給蘇長腿就可以了。可是屬下找遍王府都沒找到這號人。」
蘇長夜面色一沉,陰測測道,「念。」
「蘇長腿,好久不見,哥哥想你了,有沒有。你床上那丫頭體質好的很,過繼你的元嬰蠱肯定不會有事,只要讓她睡好吃飽就可以了,十天之後再送她回來。話說我們好久不曾同床而寢,我在家里掃榻等你,不見不散。」
蘇長夜額頭一團黑霧繚繞,指節捏的咯吱咯吱作響。
「王爺,這信……」謝衣捏著信,一時理不清頭緒。
「該不會是我家先生的吧?」屏兒咽了咽口水,弱弱的說。放眼整個殷朝,絕對找不出第二個會寫出這麼沒水準的信來。
蘇長夜好不容易克制住想殺人的念頭,扶額擺手,「本王乏了,你們退下吧。」
屏兒扯了扯手帕子,終于挺身反抗,「王爺,我家的小姐我自己會照顧。」
一想到臨王竟然早就看穿了小姐的身份,還樂得配合,演了這麼一出戲,心里就一陣哆嗦。雖然保住蘭亭閣和先生的名聲,可誰知道他對小姐安得什麼心?
蘇長夜嘆了口氣,這年頭好人還真難當。輕輕抬了被舞月扯住的手,「放心,本王素來喜歡縴腰燕瘦女人,對你家小姐沒有興趣。」
謝衣一時不慎,被口水嗆得直咳嗽。眯著眼楮傻笑許久,毒舌恣意才是王爺該有的秉性,憂郁陰沉什麼的都是廢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