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之中,燈收人散,清寂的河中,小船蕩漾,玄衣男子手持紅梅酒盞,銀色面具映著冷月柔光。
「主人,果然料事如神。」一面具少女斟著酒,倚著船蓬,目光隨著岸上蘇長夜,笑意不由漫上心頭。
「蘇長腿本性如此,爽直卻又細致。即使想幫南風異也不會現場截人,一來動靜太大,誤了大事可就不好,二來與北堂家正面為敵實在不是個好主意。」
玄衣男子飲了口酒,聲音醇和,「至于我的老鄉是否能如我所願,倒是一個未知數。」
面具少女頷首,「北堂家可不是省油的燈,他孤身犯險……」
「無妨。以他的大長腿,隨便踢一下都可以撂倒十個人,身手不凡,以一當十。北堂家那些廢材不在話下。更何況,她的能力……」
「主人對她,貌似很有信心。」面具雖然掩去她的神情,可是眼底醞釀的醋意,卻是久久未去。
玄衣男子並不應話,只是淺酌一口,目光如月,清和溶溶。憑欄而立,端端望著北堂家的方向,意味深長的將手中美酒一飲而盡。
北堂家燈火通明,回形走廊整齊有序的掛著朱紗燈籠,院子之間拱形門邊繪著奇怪的紋理。
蘇長夜不知打哪弄來一襲夜行衣,身輕如燕,棲身屋頂,借著白泠月色和通明燈光將屋落布置瞧個大概,主廳位于中央,以東為尊,家眷住在東廂,舞月雖是被綁著入府,好歹也被當成未來姑爺,十有**被囚在西廂。
他熟練穿過屋檐,如履平地,輕身一躍,穩穩落在一株偌大榕樹上,透過枝葉,氣定神閑的打量周圍。
北堂嚴位列上將軍之位,胞妹北堂婉兒,花左相的夫人,算是舞月的庶母。此番看來,真應了那句話,大水沖了龍王廟,自家人綁自家人。
西廂房屋布置普通平常,五間平房並排而建,最右側靠圍牆角落房間里燈火通明。
房門口,兩個家丁持著棍子守著,房門被扒開一個縫,舞月湊過腦袋卡在門縫里,嘶啞的叫喚,「真的不是我接的繡球……古人雲,君子不強人所難,你們怎麼就講不通呢?你們這些不講理的古人。」
「小兔崽子,能娶到我家小姐是你上輩子積來的福氣。小兔崽子還想悔婚?要不是我家老頭子將你擒住,難不成你還想逃?也不想想我家小姐可是貌美天仙,我容女乃娘帶出來的孩子,還舍不得交給你這兔崽子呢!」
聲如洪鐘,粗狂而又尖刻的聲音傳來,舞月身體抖了抖,目光在門口高大女人身上打量,頭上梳著兩個圓團鬢,發間戴著兩朵月季花,額頭高凸,臉頰很突兀的抹著亮眼的胭脂,有如夜叉轉世。
「別別別!上梁不正下梁歪,由下看上,你……你這樣,你家小姐能好到哪里去……」舞月擺手,「更何況,我和你家小姐就是兩條平行線,老死也不可能成親洞房,強扭的瓜不甜。你老就死了這條心。」
「今兒,我們北堂家還真就強扭你這不甜瓜了!趕緊的,把你的身世家況說出來,我家老爺明兒就派人前去提親。」容女乃娘雙手叉腰,瞪著眼楮如同牛眼暴怒一般。
「等等,別這麼瞪我呀。」舞月驚恐的後退一步,正巧將頭縮了回去,雙手揉著腦袋,「罷了,好漢不吃眼前虧。我就是臨王蘇長夜,你去找皇帝老兒提親吧。」
蘇長夜差點沒忍住,輕嗤一聲,這女人膽子也太大了些,在這麼折騰下去,就算有九個腦袋也不夠砍的。不過這當口將左相嫡女身份擺出來可不是什麼好事。一則以左相治家嚴謹之風,若是北堂家真的前去提親,她的小日子可就雪上加霜了;二則若是讓人知道禍國嫡女頂著男裝到處閑晃,整個相府怕是難逃其咎。
「小兔崽子,臨王?就你這尖嘴猴腮的樣子,還王爺?好,嘴硬是吧,沒事,咱有大把時間耗著。哼!」容女乃娘一跺腳,憤怒轉身離去。
舞月癱坐在床上,心下破口大罵,尖嘴猴腮?老娘標準的瓜子臉竟成了尖嘴猴腮?這不科學!
忽然門外安靜的太過離奇,她一下子竄到門口,木門應聲而開。
蘇長夜像鬼一樣從門外溜了進來,一手將門關山,背靠著門,修長的手臂橫在門上,彎著腰,身體前傾,不懷好意的瞧著舞月。
「求我呀。」
「看了那麼久的戲,總算舍得出來透氣了?」舞月漠然抬頭,似乎一早就猜到是他。
蘇長夜很是好玩的瞧著她,「你知道是我?」
開玩笑,她可是外星人,就算百里外一根針掉地上了,她要想听還是听得見的。
「不是來救我的嗎?那就勞煩讓讓。」舞月抬頭,眼眸深深的映著他的笑靨。
「求我?」蘇長夜嘴角笑意愈發冷冽,征服感油然而生。
舞月踮著腳尖,伸手捏著他的下巴,「沒听過好狗不擋道嗎?要我教你?不守信的家伙!」
蘇長夜反握著她的手,壓在胸膛,「既然這場游戲因你而起,那麼什麼時候結束只能由我宣布!如何?」
「這算是婚前協議?」舞月眸子溜得極快,古人的智商當真不容小覷,竟然玩起契約婚姻這檔子事?
「約法三章,省得到時候賴賬。」蘇長夜低著頭,貼著她的耳際,吐氣如蘭。
「好。第一……」舞月樂得奉陪,一股腦的將自己想的條款說了出來。
「好生收著,成親之後,就請王妃多多擔待。」蘇長夜從懷中取出一卷錦帛交給她,眼底笑意甚濃。
舞月不可思議的打開錦帛,足足有一米多長,這男人是在作死嗎?
蘇長夜信手將錦帛合上,「如何,如果你同意的話,明日便去相府提親。」
「這個……不用那麼快。」舞月措手不及,躊躇不決。
「那就是不願意了?」蘇長夜沉著眸子,任誰也猜不透心思。
「我沒說不同意啊。」舞月擔心他變卦,月兌口而出。
「那就當你同意了。」蘇長夜拉起她的手,利索的打開門,兩家丁大咧咧的呈八字狀暈倒在地。
「你殺了他們?」舞月回握著他的手,背後有些發涼。不知為何,她總覺得別人或許不會殺人,可是他會。
蘇長夜抬頭望月,聲音淺淡的很,「我不殺弱者。」
舞月凝望著他的臉,心底不由蕩漾起來,如果回不去的話,跟他過日子應該也很不錯。
翌日,東方魚肚白,北堂家一陣騷亂,新姑爺一夜之間被劫,實在算得上帝都百姓閑話一時的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