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月木訥的盯著眼前一堆兵書,頓時,兩眼凝著淚花。蘇長夜所挑出的四卷兵書可謂是高深厚實,命她明日日落之前抄完百遍,豈非打定主意不讓插手明日開典祭舞之事,這算盤打得著實精明。
她無奈的咬著唇角,默默嘆息,所謂禍從口出,方才一時不慎,將鋼管舞抖了出來,受罰本就是無可避免的,只是她編排多日的緣桿破陣樂可不能這樣出師未捷身先死。
為了捍衛心血之作,舞月抿嘴琢磨了許久,終于計上心頭,轉身抬眸,恭謙稟道,「王爺是我的夫君,所謂出嫁從夫,今日所罰,我自當沒有二話。但是我這個人有點個性,那就是明智的決定我就听,不然就是左耳進右耳出。王爺既然說古有遺訓,慶功盛典不可偏廢,那麼古人亦有雲焉,明君行仁政,休戚共享,與民同樂。如是,王爺若能躬行開典祭舞,一則彰顯尊上盛德,二則與民同樂,豈不妙哉。」
舞月狡黠的眸光轉了轉,一口氣將話說完,字字鏗鏘,不容商榷,卻又夾雜著小小的戲謔。一則她喚蘇長夜為王爺,擺明了如果他不肯答應的話,以後走著瞧的意思。二則她這番話說的極有道理,蘇長夜若是想坐上帝位,效仿明君的話,就非得與民同樂不可。
蘇長夜愣了愣,舞月此話說得甚是圓滑,如果自己不遵守古人與民同樂的訓言,那便稱不得明君,既然不是明君,那麼他不明智的決定,她也不會乖乖的听命抄書。
「三哥與民偕樂,這主意甚好。以三哥風流倜儻、絕世無雙之風儀,看來開典祭舞之日,必能擲果盈車。」蘇長緬不知何時拿著一把兔毛毫筆,一邊很是認真的拆著玩,一邊恰到好處的附和舞月,沒皮沒臉的打趣蘇長夜。
蘇長夜出乎意料的淺笑出聲,悠閑的放下手中茶杯,掃了舞月一眼,頷首應道,「也好,便依你所言。」
他早已看過舞月的舞蹈,步法沉穩大氣,舞姿飄逸出塵,倒是難得一見的上乘之作。雖然不是緣桿破陣樂舞,但是以舞月的舞蹈造詣和品位,緣桿破陣樂舞也不會差到哪里去。
那一夜,忘川殿院子梨花勝雪,冷月溶光之下,舞月一襲碧裳拂風,長發飄散,花雨殞落,點點花瓣粹染青絲,一顰一笑,起躍折轉之間,風姿絕世。
他隱在梨花亂入之間,眼中盡是舞月笑靨中洋溢的無上純真,仿佛之間,隱約看到雪花佛鈴在舞月的周圍盛放,幻化出無數絢爛的霞光,光彩奪目,讓人自慚形穢。
雨,點點滴滴虛無飄落,融入飛舞的花瓣之中,若非肌膚上滲透的些許寒意,怕是難以察覺。蘇長夜右手撐著油紙傘避雨,本能上前一步,卻被舞月臉頰滲透的緋紅深深吸引,腦海頓時清澄萬分。
算起來,他們相處的時光如梭,期間許許多多的事情,雖然算不得清淨,但確實很少想比以前安穩。
沙場征戰,勾心斗角和人心險惡的事情,他籌謀得太多,奢求得太過,經歷太多,早已超過生命承受之重,所幸這些日子以來,有舞月相伴,日子總算不是那麼難熬。
只可惜,那時候的他總覺得夢總歸有醒轉的時候,舞月之于他而言,不過虛空大夢一場,著實飄渺得很。冰冷的雨水愈發喚醒了他略微迷惘的思緒,抬眸映著舞月雨中凌風戲花的卓絕舞姿,拂袖轉身,步子印在花泥之上,留下深淺不明的痕跡。♀
彼時他想,既然是注定的殺戮,縱然情深,總歸緣淺。不如趁著相處時候,隨她所願,但凡她之所請,他必允之。到底,他還算是貪婪了些,舞月那樣的舞姿,這一輩子,絕對不許他人窺見,權當那一夜,她只為他而舞。
直至如今,他才意識到,那時候的舞月對于自己而言早已不大一樣,從此以後,他步步淪陷,一發不可收。
「如此……那我先行告退,舞蹈的事情,還請王爺多多費心。」舞月斷然不曾料想,蘇長夜竟然如此輕易的答應自己,本待深究,想想卻是作罷,他能夠應承自己已然意料之外,多說無益。
「阿夜,我可是很期待你的舞姿的。」舞月俏皮挑眉,卻是撞見蘇長夜情深似海的眼神,一時間慌了神,倉促轉身跑出門外,步履有些雜亂。
誰也不曾發現,原來對著他,心跳竟如此之快。
蘇長夜微微甩頭,聲音多少有些乏,「罷了,慶典的舞蹈就依王妃說的辦,其他的流程你們三人和尉遲、老程他們商量一下,按原定計劃行事。若沒其他事情,那就散了吧。」
「是,屬下告退。」
蘇長夜閉上眼楮,心跳的很厲害,雖然很是甜蜜,心中卻閃過絲絲的不安和紊亂。東宮想借著慶典來行刺,本沒有什麼可怕的,只是按照舞月所說,司命也是外星人,而且超能力更在舞月之上,那麼事情就變得很棘手。
茶香淡淡,輕輕撩動他清如明鏡的心緒,泛開點點漣漪。
翌日,子時,校場高台之上。
司儀敬請蘇長夜、四大將軍及一眾將士入座,隨後禮儀士兵手持金盆而來,依尊卑次序,侍奉眾人一一金盆淨手。
焚香、點燭,鼓聲起。
司儀接過謝衣的活兒,轉身側立,莊嚴肅穆,禱祝祭奠英魂的祝詞,「山矗兮水悠悠,風瑟瑟兮雲攸攸。殿闃曠兮鳥柔,聲天元冥兮樹色。幽諧鼓吹兮肴饈,紛拜兮恭獻酬。神之來兮靈色周,駕玉龍兮乘蒼虯,鑾鏘兮旆皓皓,宛在清虛煙上頭。吹號,默哀,行禮!」
校場上一干將士,皆鄭重其事,低頭面北沉默悼念。
舞月隱在高台一側垂簾里面的小榻上,無奈的扯著錦襖,重重的抽了抽鼻子,昨兒通宵抄書,冷不防風寒入體。也多虧了這突如其來的風寒,免去了默哀的儀式,平日里最見不得的就是祭奠之類的,繁繁雜雜,而且又很嚴肅悲沉,她本就是喜歡熱鬧和喜劇來著,最接受不了悲劇。
舞月手捂著從蘇長夜那里順來的天眷暖爐,慵懶的打著哈欠,頗似憐憫的打量著點兵台上被司儀折磨得越發莊嚴肅穆的眾人。唇角不由欠了欠,繼續趴在木榻上睡大覺。
當鼓聲哄然響起,舞月睜開惺忪的眼眸,渾渾噩噩的瞧了台上一眼,原來三獻禮畢,算來應該是上午之時。她閑著無事,掐著手指頭,細細數了數這大半天時間自己做了些什麼,數來數去,驀然發現這大好時光,自己居然除了睡覺還是睡覺,比起台上那群忙活了大半天的人來說,還真是閑得慌。
舞月揉揉鼻子,閑了大半日總得找點事做做。按慣例,在三獻禮畢之後便是慶典最為精彩的舞蹈部分。按照自己的舞蹈編排,這次的舞蹈由蘇長夜帶領四大將軍親自表演,觀眾肯定爆滿。
她從從小被子里鑽了出來,將校場掃了一遍,果然全軍將士全部到場,城內百姓更是趴在圍欄邊上爭先一睹蘇長夜舞姿。
破陣樂起,蘇長夜領著秦非、尉遲達、程階、羅盛四大將軍從容而來,一襲金龍曜日黑色勁衣,墨發飄逸散開,微微泛紫,清冷卻又好看的臉上依舊波瀾不動,身姿隨著破陣樂緣桿而舞,形舒意廣,雲淡風輕。步法雍容不迫,一起一落,恣意卻又不失法度,高山流水的姿態,桀驁清遠的身法,動若破天而出的龍,凜冽難馴,靜若上善若水,紋風不動。曲終人散,卻是氣勢恢宏,久久難忘。
台下早已歡呼雀躍,王爺與民同樂本就是難得一見的奇事,更何況蘇長夜的舞蹈算得上絕世無雙。
舞月呆呆的望著蘇長夜,臉上一陣緋紅,原本就知道以他那般姣好的身材跳起舞來定然不錯,卻不料這個不錯居然好到無與倫比的程度。黑色勁衣將他好看的身體弧線勾勒的恰到好處,一時之間,想起自己每晚不知死活的對他上下其手,臉上的紅暈像是漫天雲霞。輕聲咳了咳,卻是掀開小被子,將錦襖扯了下來,丟在小榻上,轉身出了離開簾幕。
舞蹈之後,便是犒賞三軍。屆時,眾將士都會一起飲酒吃烤肉,。舞月對吃的一向甚是熱衷,思來想去,決定乘著大家伙還沒有開吃的時候,跑到炊事班那里先嘗嘗鮮。
因為年輕的士兵都跑到校場主場觀看王爺跳舞,炊事班營地內只剩下十幾個老主廚,炤前炤後忙個不停。
舞月先是躲在炊事班營地最近的一棵大樹後面,伸出手不斷的扇動空中飄過來的烤全羊香味。炊事班營地雖然很大,但是主事的廚子也不少,光明正大的偷吃是絕對不可能做到的,思來想去,只能繼續吃老本,一是利用時空移動,隱身偷吃。二是利用時間靜止,偷空跑過去偷吃,吃完之後再跑回來,躲到樹上,這兩個方法都能夠做到神不知鬼不覺。
糾結半日之後,她決定采用第二個法子,雖然麻煩了點,但是一邊偷吃一邊運動,這樣子比較養生,更是減肥的好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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