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然 第三十二章

作者 ︰ 朱砂

顧嫣然幾人看見了沈氏姐妹,沈氏姐妹自然也看見了她們,沈碧芳輕輕撇了一下嘴,低聲道︰「怎麼撞見她們了,晦氣。」

「誰?」平南侯夫人沈青芸听見,隨口問了一句,「芳兒識得?」孟家顧家人不少,她從殿內出來,自然也看見了,瞧這些人穿戴並不貴重,卻雅致得體,便知是哪家小官的女眷。京城里頭五六品的官員多如牛毛,她本也不放在心上,只沈碧芳本是個庶女,平日里也不怎麼出門,難得倒有認識的人,因而听了沈碧芳這話,才隨意問了一句。

沈碧瑩搶著道︰「姑母沒認出來,那是孟家人。就是孟老祭酒家。」

沈青芸轉眼看了一下,略有些詫異︰「听說孟家只有兩個女兒——」孟節如今的「名聲」比他的父親孟老祭酒還響亮,家中的情況沈青芸縱然身為侯夫人,也听說了好些。

沈碧芳暗地里瞪了沈碧瑩一眼。昌平侯府這一代未出閣的女孩兒只有她們兩人,沈碧瑩的父親是昌平侯的弟弟,不過是個六品的閑官兒,可沈碧瑩卻是嫡出的,故而頗有些瞧不起這個庶出的堂妹。可沈碧芳卻覺得自己父親是正經的昌平侯,若不是沈家兄弟們不分家,沈碧瑩連這個侯府小姐的名兒都掛不上,有什麼可神氣的。

姐妹兩個明里還算交好,暗地里沒少爭斗,尤其是在這位姑母面前。

昌平侯府從前也曾顯赫一時,只是傳到如今,爵位也到了頭,這一代昌平侯已經是最後一位有爵位的了。換句話說,只要昌平侯過世,沈氏姐妹也就不再是侯府小姐了。與此不同的是,昌平侯的妹妹沈青芸,卻嫁進了平南侯府做了侯夫人。

平南侯也是開國四侯之一,這爵位乃是世襲罔替,與昌平侯這樣五代而絕的大有不同。但平南侯府這一輩兒子嗣不旺,長房早亡,無兒無女;承爵的二房只有兩個嫡子,還墜馬身亡了一個;三房本來就是庶出不說,至今都沒有兒子。所以算來算去,除了一個被送去西北從軍的庶子之外,平南侯府三個房頭里至今只有沈青芸生的周瀚一個男丁了。

姑母如今只有一個兒子,既然如此,將來周瀚承了平南侯府,沒有親兄弟就少不得要這些表兄弟們幫襯一二,畢竟獨木不成林。只是平南侯府人少,昌平侯府的房頭分支卻多,誰能多分些好處,全取決于沈青芸和周瀚,故而在沈青芸面前,昌平侯府能出頭的人無不紛紛討好,沈氏姐妹自然更不例外。

「那兩個是孟瑾的表姐妹,姓顧,說是孟家大姑太太的女兒。」沈碧芳忙忙開口回答,「前些日子才來京城的。」

「顧家?」平南侯夫人眉毛微微一揚,略一沉吟,「孟祭酒夫人既然在,少不得要見個禮。」

「平南侯夫人?」孟老夫人听了小沙彌的話,略有幾分驚訝。

「是。」小沙彌合什笑道,「平南侯夫人听說孟老夫人也來上香,請您去禪房稍坐。」

也不怪孟老夫人驚訝。平南侯夫人出身勛貴,與孟家這樣清流人家少有交集,更別說孟家如今得罪了茂鄉侯府,連從前有過交往的人家都退避了。何況平南侯府的庶二公子周鴻,听說也是因著送李檀靈柩返鄉的事兒被送去了西北,按理說平南侯夫人這時候該對孟家避之唯恐不及才是啊。

「請小師傅前頭帶路吧。」平南侯夫人有一品夫人的誥命,孟老夫人略一躊躇,還是決定帶著眾人過去。

「侯夫人?」白姨娘又驚又喜,「原來剛才那位就是平南侯夫人?難怪那麼雍容華貴的。怎麼要見咱們呢?」

柳姨娘在這點上見識比她強,畢竟從前在京城呆著,勛貴夫人們也是見過的,看白姨娘那副模樣,不由得嗤笑了一聲︰「什麼見‘咱們’,那是要見老夫人。」孟老太爺是四品祭酒,孟老夫人身上也有相應的誥命。當然,顧老太太本來也有六品安人的封號,不過如今顧運則都被貶了,這封號自然也就沒有了。

白姨娘一時興奮過頭,被柳姨娘拿住把柄,一句話刺得閉上了嘴,卻仍是伸著脖子往前看,想再看看那位侯夫人。柳姨娘看她這樣兒,更是不陰不陽地道︰「我勸姐姐往後退著些吧,咱們這樣的身份,可還夠不上到侯夫人面前露臉。到時候惹得侯夫人不喜,還要說咱們顧家沒規矩。」

兩人在後頭斗嘴,前頭孟老夫人已經進了禪房。禪房不大,平南侯夫人又單提了孟老夫人,孟老夫人遂只帶了林氏進去了。顧老太太等人只在旁邊禪房先坐了,並不能進去,倒教白姨娘一陣失望。

不過片刻之後,便有個十七八歲的大丫鬟含笑過來︰「哪位是顧老夫人,顧夫人,還有幾位姑娘們,我家夫人請見。」

孟素蓉忙道︰「不敢當姑娘這樣稱呼。」三品以上才能稱夫人,平南侯夫人的丫鬟這樣說是客氣,她可不能就這麼接了。

那丫鬟笑了一下,屈屈膝換了稱呼︰「請顧老太太、顧太太這邊走。」

白姨娘極想跟過去,到底還是沒敢造次,只等眾人都出去了才喃喃道︰「這是丫鬟?穿得跟小姐們似的。」她看得仔細,那丫鬟十七八歲,生得頗為貌美,身上那比甲都是秋香色蟬翼紗的,頭上別著鎏金雀頭釵,手腕上一對蝦須鐲子,還瓖了顆黃豆大小的珍珠。這身打扮,比她這做人姨娘的還氣派呢。

柳姨娘又嗤了一聲︰「那是平南侯府,你懂得什麼。」白姨娘再是生了兒子,也不過是個沒見過世面的鄉下人罷了。

楊媽媽咳嗽了一聲,警告地瞪了柳姨娘一眼。沒見孟家的丫鬟都默不作聲地在一邊站著麼,倒是顧家兩個姨娘先拌起嘴來,沒得丟臉!難怪孟家不納妾,這柳氏在孟家做丫鬟的時候瞧著也還好,做了姨娘便這樣沒分寸起來。

白姨娘小聲道︰「侯夫人怎麼沒讓哥兒們過去?」怎麼幾個丫頭片子能去見侯夫人,她兒子倒不能了?

楊媽媽狠狠又瞪了她一眼︰「里頭還有平南侯府和昌平侯府的姑娘們,哪有叫外男過去的道理!姨娘不懂就少說幾句吧。」丟死人了。

孟素蓉扶了顧老太太,又帶了四個女孩子進了平南侯夫人歇息的禪房,見平南侯夫人跟孟老夫人分賓主坐了,正在說話,見了眾人進來便含笑道︰「老夫人真有福氣,這孫女外孫女都生得這樣好,一把水蔥兒似的,我瞧著就喜歡。」

孟老夫人也笑道︰「夫人也太夸獎了,怎麼比得上夫人身邊這三位。」

顧老太太有些緊張地看了看孟素蓉,平南侯夫人已經笑道︰「老太太請坐。」論身份顧老太太自然該給她行禮,但年紀擺在那里,若真行了未免有些仗勢欺人之嫌,索性就直接免了。

孟素蓉便帶了幾個女孩兒正經行了個禮,沈青芸把四個女孩兒都叫到身邊,每人給了一個荷包,笑道︰「個個都是好的。」目光在顧嫣然臉上轉了一圈,低下去瞧瞧她手里的帕子,「針線也好。這繡的花倒是別致得很。」

顧嫣然大大方方將帕子展開︰「是含笑花,在嶺南那邊開的。我剛學針線,這花兒繡起來容易些。」

沈青芸笑道︰「含笑花,這名字倒也別致。嫣然含笑,倒是正配得上你。」

沈碧芳在一邊瞧著,撇了撇嘴,悄聲跟身邊的少女道︰「表妹,姑母怎麼仿佛還挺歡喜顧家丫頭的?孟家可是因為彈劾茂鄉侯府才丟官的,姑母可別被他們牽連了,不是連三表弟都避去北麓書院了麼……」

那少女便是沈青芸的獨生女兒周潤,一直矜持地坐在一邊,聞言微微一笑︰「不過是相見了總要應酬幾句罷了。孟祭酒桃李滿天下,連先帝都夸贊過的,老夫人年紀又長,總該見個禮。」

沈碧芳沒話說了。沈碧瑩在一邊暗暗冷笑了一下——庶出的就是庶出的,縱然父親是昌平侯,也改不了姨娘生的那股子小家子勁兒。誰不知道孟家的事,沈碧芳這時候說出來,無非是看不慣沈青芸似乎對顧嫣然十分青眼的樣子,拿來挑撥周潤呢。

且不說沈青芸不過是第一回見到顧嫣然,便算是當真一見入眼,又干沈碧芳什麼事兒?沈碧瑩想到堂妹那點兒見不得人的小心思,便想冷笑。別人或許不知道,但她跟沈碧芳一同長大,還能不明白麼?沈碧芳,那是看上平南侯的庶子周鴻了。

說老實話,沈碧瑩還真想不明白,那個庶子有什麼好處?不就是那年她們在平南侯府捉迷藏,沈碧芳被雨淋了,那周鴻遞了她一柄傘麼?那時候沈碧芳也就才十歲吧,居然就一直惦記到如今……

依沈碧瑩看,沈碧芳是傻透了氣。雖說是庶出,但有昌平侯女兒的名頭,又有平南侯府姑母幫忙,嫁個小官的嫡子也足夠了——話說回來,就是她自己,整日里奉承著姑母,不也是為了將來能得樁好親事麼——偏偏沈碧芳看中了周鴻。

外人听起來,雖是庶子,也是平南侯的兒子。可沈碧瑩知道,平南侯從來也沒把這個兒子放在眼里,將來分家,平南侯的家業只怕連十分之一都分不到他手里,不過薄薄一份產業餓不死罷了。如今更不用說,單是大表哥周淵因為跟他賽馬才身亡的,姑母還不就恨死了他?沈碧芳若真嫁了他,那才有「好日子」過呢。

不過她自己願意往火坑里跳,沈碧瑩可沒心思去拉她。只是也不必這樣草木皆兵的,但凡是姑母跟哪個門戶不顯的女孩兒多說幾句話,沈碧芳就虎視眈眈的,生怕姑母將人家挑中了給周鴻定親。要沈碧瑩說,真是失心瘋了。

這些且不說,單說沈碧芳挑撥周潤的事兒,就是愚不可及!沈碧瑩看得明白著呢,周潤年紀不大,卻是沈青芸的獨生女兒,親自教導出來的,哪是那樣一點就著的炮仗脾氣?沈碧芳還去挑撥別人,卻不知她那點兒心計少得可憐,只怕一眼就被周潤看出來了,平白的討嫌。

「妹妹快別說了。」沈碧瑩心里琢磨著,帶笑輕斥了沈碧芳一句,「還要表妹教導你這些禮儀,之前在閨學里念的書都到哪里去了?」又轉向周潤玩笑般地道,「表妹好生教教她,也就是姑母和表妹的話,她听了才會記在心里。」

這話既貶了沈碧芳,又捧了沈青芸和周潤,周潤唇角微微一彎,含笑道︰「表姐又取笑我呢。」

這便是歡喜的意思了。沈碧瑩瞥了沈碧芳一眼,暗自得意。既是有求于人,還不著意討好些,倒去挑撥。便是個傻子,也不會喜歡自己做了別人手中的刀吧。

畢竟是不相熟,孟老夫人與沈青芸說了幾句話,便起身告辭。菩薩也拜完了,孟老夫人年紀大了,也覺疲憊,遂出了報恩寺。等到坐上馬車,林氏才有幾分疑惑地向孟素蓉道︰「平南侯府素來跟我們沒交情,何況還有茂鄉侯府那事兒——我本以為,也不過就是假裝沒看見便罷了,怎的還請了咱們過去說話?」

孟素蓉想了一想︰「或許是因著周三公子?周三公子在北麓書院,跟縝哥兒倒還交好,過年時還在韓家莊子上住了些日子。」

「那為何她絕口未提周三公子?我瞧著,倒像是對嫣姐兒格外關切些似的。」林氏仍是疑惑。自打孟節貶官,她也算知道人間冷暖了,平南侯夫人忽然這樣親近,她倒警惕起來了。

孟素蓉也覺得有些不通。若換了是別家,這樣拉著四個女孩兒說話,她多半就要想到親事上頭去了,但平南侯府是什麼樣的人家,長子身亡之後,周瀚將來就要承爵,哪里會看上顧家這樣的人家呢?因此不過想了一想,就拋開了︰「也說不定是看在母親面上,略作應酬罷了。」

不說林氏與孟素蓉姑嫂二人議論,那邊沈青芸叫車送了沈氏姐妹回昌平侯府,自己攜了女兒坐車徑回平南侯府。上了車,周潤才道︰「那個顧家姑娘,就是三哥說贈帕子給周鴻的?」語氣里帶幾分恨意,連聲二哥也不叫,直呼周鴻的名字。

沈青芸臉上的笑容也收了起來,淡淡道︰「那帕子角上繡的花不會錯。含笑花,嘿,含笑花,我在京城里,還沒見有別人用過這等花樣呢。」

周潤微微一撇唇︰「孟家還是書香門第,外孫女與人私相授受,說出來看他們有沒有臉。」

「這話莫出去亂說。」沈青芸拍了拍女兒的手,「到底都是姓周,他名聲不好,也要帶累了你和瀚兒。」

周潤恨恨道︰「爹爹就該將他逐出家門才是!」

沈青芸笑了一下,眼中卻是一片清冷︰「如今西北那邊時不時的還要打仗,若想回來,他怕是要多燒幾炷香了。」

周潤依在母親身上,輕輕搖晃著她︰「娘別傷心了……」說著,自己眼圈倒紅了起來,恨恨道,「當初爹爹何必接他回來,叫他一輩子都留在那莊子上,大哥也不會——」

沈青芸筆直地坐著,緊抿著唇,半晌才淡淡道︰「別說了。」

母女兩個靜靜地坐在馬車里,直回了平南侯府,大丫鬟知雲知月忙迎上來倒茶打扇子,沈青芸隨口道︰「侯爺回來了不曾?」

「回來了。」知月伶俐,忙笑著答道,「接了封信,在書房里看呢。」

「信?」沈青芸寬了外頭的大衣裳,換上家常衣裳,一面由丫鬟伺候著洗臉,一面道,「哪里來的信?這幾日天熱,書房里冰可放好了?有沒有送綠豆蓮子湯過去?」

知月抿嘴笑道︰「都送了呢,夫人放心,書房伺候的那些人半點不敢懈怠的。」小聲又加了一句,「難怪京城里都說夫人跟侯爺羨煞鴛鴦呢……」

這話正說在沈青芸心坎里,含笑嗔怪了一句︰「你越發大膽了,連我都敢打趣起來。」

知月忙輕輕往自己臉上拍了兩下︰「奴婢失言,自己掌嘴。只是奴婢說的都是真話,這掌了嘴——奴婢可有些委屈了……」

沈青芸身邊四個大丫鬟,今日帶著去報恩寺的是知雨和知晴,這兩個論能干也是一等一的,只是不如知月嘴巧,此時看沈青芸被知月逗得露了笑容,彼此對看一眼,輕輕撇了撇嘴。

「太夫人呢,這半日在做什麼?」

知月頓時撇了撇嘴︰「趙家來了個婆子,陪著太夫人說了半日的話,听說是鄉下今年的收成怕是要不好……」後面的話便意味深長地閉上了嘴。

沈青芸眉頭皺了皺,輕輕冷笑了一下︰「若這樣,叫賬房上撥二百兩銀子過去就是。反正隔個一年半載的,鄉下就要鬧個饑荒,也不知道別人是怎麼過的。」

「侯爺來了。」知雲嘴拙,自知插不上話,早就退到了門邊站著,這時往外頭院子里看了一眼,連忙提醒了一聲,打起了簾子。

平南侯周勵大步走了進來。他今年剛才四十歲,相貌端正儒雅,年輕之時,他與沈青芸是京城里公認的神仙眷侶,珠聯璧合。如今年紀雖長,但仍保持著翩翩風度。沈青芸望著他,眼神溫柔,親自起身迎接,含笑道︰「侯爺忙什麼呢?」

周勵已然在書房里寬了外袍,隨便在椅子上坐下,道︰「西北那邊來的信。」

「哦。」沈青芸眉心微跳了一下,漫不經心地道,「是有鴻哥兒的消息?」

周勵淡淡道︰「四月里羯奴偷襲邊關,他受了傷。」

沈青芸在衣袖中的手指倏地捏緊︰「可要緊?」

周勵猶豫了一下,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只搖頭道︰「如今已經好了。」

沈青芸松開手指,低頭去替他拉平衣襟,口中道︰「若是傷得太重,不如就回京來養傷。那事兒也過去有一年了,想來茂鄉侯府也不至與個孩子計較太甚的。」

周勵怫然道︰「他也不是孩子了。做事莽莽撞撞的,倒帶累一家子。橫豎傷也好了,沒有從軍卻自己跑回來的,那不成了逃兵了嗎?」

「侯爺說得是,倒是我疏忽了。」沈青芸抬頭微微一笑,「這若是真接回來了,保不準外人要怎麼嚼說呢,到時候我倒是好心辦了壞事。」

周勵嘆了口氣,伸手拉了妻子坐到自己身邊︰「我知道你大度,可——就讓他在西北多呆幾年吧。倒是這又快過年了,瀚兒也該回來了吧?」

說到周瀚,沈青芸臉上就不由得浮出笑容︰「瀚兒在北麓書院仿佛過得十分自在呢,還在信里說北麓書院名不虛傳,是讀書的好地方。」

周勵也露出幾分寵愛︰「咱們這樣的人家,也不指著他將來去科考晉身。轉眼他離京就快一年了,你難道不想他?今年就叫他回來過年,若是當真喜歡北麓書院,過完年再回去也使得。」

沈青芸含笑點頭。兩人說了幾句話,周勵便起身道︰「我去看看娘。」

沈青芸連忙起身︰「我也去。」身子卻輕輕晃了晃。

知雨忙道︰「今兒天熱,夫人不是有些中暑,先喝了解暑的湯藥再過去吧。」

「你有些中暑?」周勵眉頭一皺,連忙伸手來扶沈青芸,「那就不要過去了,我跟娘說。」

沈青芸柔柔地笑道︰「沒有什麼,侯爺別听知雨大驚小怪,不過是拜藥師菩薩跪得久了些罷了,只要娘身子健旺就好。本來就是為了娘的病才去報恩寺上香,這回來我倒說病了,難免讓娘心中不快。」

周勵將她按在椅子上︰「你為了娘去拜菩薩,娘有什麼心中不快的。你歇著,我去說。」

沈青芸推讓了幾句,到底還是依了周勵。看著周勵離開,才向知月道︰「去打听打听,那信里說了什麼。二少爺究竟傷得怎樣。」

知月笑著去了,過了半晌才回來︰「奴婢問了侯爺身邊的知禮,說二少爺傷得不輕,被羯奴一箭射中了前胸,躺了一個多月才能起身。如今說是沒事了,其實身子還虛著。」

沈青芸默默地听完,點點頭將丫鬟們打發了出去,直到房里只剩下她一個人,才捏緊了手指,喃喃地道︰「傷得不輕?他怎麼不索性死了干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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