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嫣然在九月底發動了。那天正是福州那邊送了一車年禮過來,是呂良親自押車來的,正跟她說著顧運則一家在福州的情形︰「大少爺書讀得好,小少爺也開蒙了,請了先生來家教,都說小少爺也聰明得緊,將來一定像老爺。」雖然已經做了齊大爺的義子,呂良說起顧家人,總是一口一個少爺,「二姑娘也定了親事,是老爺治下一個知縣的獨子,年紀雖小,已經是秀才了。老爺試過,說學問是扎實的;太太又親自去見過那知縣太太,也說是個好脾性的,將來二姑娘嫁過去,不會吃苦。」
「那就很好。」顧嫣然欣然,「家里可還安生?」
呂良對後宅那些事兒不大知道,但還有跟著車來的錦心呢,如今她已經嫁了人,也是管事媳婦了,卻還是那麼心直口快的,聞言就笑道︰「哪里能安生了呢。二姑娘這親事,柳姨娘很是不願,還跑到老太太跟前去哭過,被老爺罵了回去。還是二姑娘懂事,自己去勸了一番,柳姨娘才作罷了。」
錦心說得輕描淡寫,其實柳姨娘鬧得不輕。她眼看著顧嫣然如今做了侯夫人,自己女兒卻只配個知縣的兒子,雖說是秀才了,將來幾時中進士做官還遠著呢,心里如何能平衡得了?當初她明知道孟素蓉不願意,還是偷偷爬了顧運則的床,就是指著能生下一兒半女,將來好享福。後來兒子沒生下來,這些年便只將希望寄托在女兒身上,萬想不到太太將庶女配個小官之子,那她將來還有什麼指望呢?因此,很是在家里鬧了一通。
倒是如今顧怡然年紀漸長,懂事了不少,曉得自己這樣出身,高門大戶里的嫡子是嫁不得的,倒不如嫁個小官家里,反是門風清淨。況未來夫婿是獨子,並無人來分家業,本人相貌堂堂,又是上進的,最好一點,是未來公公沒妾室,如此,想來夫婿將來也不會鬧什麼紅袖添香。如此一盤算,便知道嫡母替自己定的這門親事實在不錯,雖是與嫡姐遠不能比,但各人有各人的緣分,並不像柳姨娘所說那般,嫡母是成心使壞。因此听說柳姨娘鬧事,便很是去勸了兩回。
不過最後讓柳姨娘老實下來的,還是顧運則。顧運則只說了一句︰鬧成這樣想是病得糊涂了,不如去庵里靜靜心罷。
這一句話,嚇得柳姨娘再不敢折騰了。她當初做姨娘就是為了享福的,若是送去了庵里,那樣清苦的日子她如何過得了?
其實看著柳姨娘鬧,白姨娘也想鬧一鬧的。顧浩然比顧怡然還大一點兒,可是親事到現在還沒動靜。在白姨娘心里,這必定是孟素蓉有心拖延,不給庶子定親。可惜她剛要鬧起來,顧運則就說顧浩然的親事要等中了舉人之後再議,到時候岳家的門第或者還可再高幾分。
「如此說來,日子還是清淨不得?」顧嫣然听錦心這麼一說,不由得嘆了口氣。
錦心忙笑道︰「姑女乃女乃放心吧,如今比從前已然好許多了,這些事兒老爺都料理了,並用不到太太費心。太太如今啊,就只照看蔚哥兒,再替二姑娘準備嫁妝,得閑還出去走走——老太太身子不好,那邊親戚故舊的,都是太太來往應酬呢。太太只是擔憂姑女乃女乃這邊——生怕姑女乃女乃有事也不肯寫在信上。」
「娘太操心了,我當真沒什麼事。」顧嫣然听錦心這樣說,知道孟素蓉不必再受顧老太太拘束,日子過得比從前自在,便松了口氣。她也並不是報喜不報憂,如今沈家三爺倒賣軍糧的事兒越查越大,沈家上下都坐立不安,且刑部順藤模瓜已經查到了茂鄉侯府上,更是要命。
壽王府里,周潤連續被德妃找了由頭申斥,自是糟心得不行。而沈碧瑩才坑了周潤一把,正在得意的時候,娘家就出了這樣的事,說起來沈家不過是周潤的外家,反是她這個側妃乃是正經的沈家女,自然更被德妃厭棄,若不是肚子里還揣著一個,恐怕這會兒日子都過不下去了。
宮里的德妃更糟心。壽王這一個正妃一個側妃,全都跟沈家有關系。她不想陸敦自己倒賣軍糧,卻只怪沈三不該壞了事被揪出來,連累了自己佷子乃至娘家。沈碧瑩有孕不能怎樣,便把氣都撒在了周潤身上。可惜這樣做並不能阻止刑部繼續追查,幸而她還不知道陸鎮暗中出手焚燒軍糧之事,否則只怕更要惶惶了。
陸家尚且如此,沈家可知。沈青芸一邊是娘家遭難,一邊是女兒受苦,自己焦頭爛額,就連周瀚的親事都有些顧不得了,哪里還有精力往長房伸手呢?故而這些日子,顧嫣然確實過得自在省心。
「福建那邊兒,父親查得怎樣了?」
呂良便微微有些黯然︰「村子里的事還沒有什麼眉目,但老爺已經查到,福建駐軍中頗有些人與陸鎮來往甚密。」顧運則知道皇帝忌諱什麼,查不到屠村的實證,索性劍走偏鋒,去查駐軍了。而這麼一查,其實還真查出些東西,「當初跟著陸鎮在剿匪一事中建功的人,有一隊人馬百余人,本是以剿滅匪首而立功的,如今大部分已被陸續送往西北,小部分雖還留在福建,但細查起來,卻都已身亡了。」
當兵的,陣亡那都是常事,所謂瓦罐不離井上破,將軍還難免陣前亡,何況是普通兵丁呢?但百余人的一隊人馬,居然幾年就死得一個不剩,其中也委實有些不對勁了。也虧得顧運則仔細,竟將這百余人一個個地追查下去,才得出這麼個結果。
「老爺的意思,叫我在京里多留些日子,托侯爺將此事尋個機會報給皇上。」呂良一臉的恨意,「這些人,肯定是當初跟著去屠村子的,如今都被滅了口!」若依著他,恨不得立刻飛奔到皇帝面前去講明,只是顧運則頗通為官之道,這種針對某個官員的曲線救國之事斷不可明明白白呈在皇帝面前,只能尋個機會提幾句罷了。
「這事兒,是該仔細斟酌個機會提一提——」顧嫣然剛說到這里,忽然覺得肚子一陣抽痛,後半句話不覺就咽了下去,只捂著肚子動不得,倒把呂良嚇了一跳︰「這是怎麼了?快,快請大夫來!」
錦心到底是伺候過孟素蓉生蔚哥兒的,還是有點經驗,一見顧嫣然這樣便猜到了幾分,連忙把呂良打發了出去。丹青已經飛跑著去請了齊媽媽來,接著進產房,請穩婆,雖說什麼都是預備好的,也忙得不亦樂乎。
周鴻正在齊大爺家中說話,聞听小廝去報夫人要生了,連忙飛一般趕回來,連齊大爺也跟著回來了。只是齊大爺不曾娶妻,兩人都是沒經驗的,到了產房外頭也只會發呆。周鴻更慘,前些日子周三太太生孩子,他還陪著周三老爺在產房外頭等了許久,此時想起那日周三太太的慘叫,頓時就覺得有些冒冷汗,听著里頭顧嫣然沒什麼動靜,臉就白了︰「夫人如何了?」
齊媽媽剛好從產房里頭出來,見周鴻臉色發白的模樣,忙道︰「並沒什麼,夫人這是頭胎,還有好一陣兒呢,侯爺和舅老爺且去歇會兒罷。」
周鴻怎麼肯走︰「怎麼半點動靜都沒有?」靜得叫人心里發毛。
齊媽媽若不是想著產房里頭,簡直就要笑了出來︰「這會兒時辰還早,自然要攢著力氣生的時候用呢。夫人是懂事的,一會兒還要吃點東西。」有些產婦,才進產房就開始大哭大叫,真到要生的時候反而沒力氣了。林氏找來的這個穩婆極有經驗,顧嫣然也听話,這會兒可不是沒動靜麼。
周鴻哪里肯走,听了齊媽媽的話便一迭連聲道︰「那快叫小廚房去做啊!夫人愛吃糯米糕,愛吃香酥雞,愛吃——」
「這些現下都不能吃。」齊媽媽啼笑皆非,「已經叫小廚房去做一碗紅糖荷包蛋了,這些事,侯爺就別管了。」這不是添亂嗎?
周鴻有些訕訕地不說話了,只來回搓著手在產房外頭走,不肯離開。齊媽媽方自有些無奈,便見小丫鬟良兒跑了來,一見周鴻在此,頓時收住了腳步,只拿眼楮給齊媽媽示意。周鴻一眼看見,便道︰「什麼事?」
齊媽媽見了良兒便知道是什麼事,暗想這小桃果然刁滑,居然忍到這時候,挑著顧嫣然要生產、府里亂起來的時候出手。本來此事顧嫣然想自己處置的,但這會她人都進了產房,自是無暇來管了,听听產房里還沒什麼動靜,便將周鴻扯到僻靜處,小聲將月前良兒听到的話都說了。
周鴻臉色黑得鍋底一般,看著良兒︰「你听得清楚?」
良兒有些怯怯地點了點頭,又忙道︰「夫人叫我盯著珂軒,方才我看見小桃去了後門,拿銀子給角門上守門的媽媽,自己悄悄出去了。我便叫外院的小林悄悄跟上去,瞧瞧她去了哪里。只要有了消息,立刻就回來告訴我的。」小林是二門上當值的小廝,也是孤身一人被賣進來的,跟良兒倒是同病相憐,平日里也親近幾分。
周鴻冷笑了一聲︰「好極!」他極想罵一句不知廉恥,但想到蔡將軍,又把這句話硬生生咽回去了。
「侯爺——」齊媽媽低聲道,「若果然謝姨娘懷了這個心思,那就留不得了。若是做出什麼事來,侯爺和蔡將軍的情份……」
周鴻咬牙道︰「若不是看在蔡大哥份上,我就處置了她!」
「依老奴看,不如替謝姨娘找個人家算了。」齊媽媽沉聲道,「不是老奴說句僭越的話,留著她,倒怕將來損了蔡將軍的名聲。橫豎大哥兒如今好好的,侯爺只當替蔡將軍發嫁一個不肯守的妾室就是了。說起來,本來一個外室,也不能強求她守節。」
周鴻微微點了點頭︰「你去看著夫人生產,這件事,交給我來處置。」
顧嫣然這一胎,一直生到了天近黃昏,產房里才听見哇地一聲嬰兒啼哭之聲,片刻之後,穩婆抱了個襁褓出來,滿臉是笑道︰「恭喜侯爺,是位小少爺呢!哭聲這樣洪亮,將來必是個大將軍!」因知道周鴻是帶兵的,穩婆自是知道該怎麼恭維。
周鴻一顆心懸了半日,這會終于落到了實處,一面就著穩婆的手看兒子,一面道︰「夫人怎樣?」
「夫人好著呢,這會兒累了睡了,怕是還要一會兒才醒。」穩婆利索地回答,叫周鴻和齊大爺都看過了孩子,便道,「哥兒還小,見不得風,先抱回去。我也要去與孟夫人回話呢。」
周鴻看那襁褓里一張小小皺皺的紅臉蛋,閉著眼楮,雖看上去丑丑的,卻只覺得喜歡,還沒看夠便被穩婆抱了進去,不自覺地跟著也往里頭走,卻被齊媽媽推了出來笑道︰「里頭還沒收拾好,夫人也睡著,侯爺先別進來。」說著便對丹青道,「把給接生媽媽的封紅拿出來。」
周鴻這才想起來要發賞錢,立刻道︰「給二十兩銀子!家里的人,一概多發一個月月錢。」
穩婆眉開眼笑,拿了封紅去孟家給林氏報信了。這樣的喜事報過去,少不得在孟家再拿一份兒賞錢。
這邊府里下人也一撥撥地來給周鴻謝賞,直到良兒跑過來,周鴻才收了臉上的笑意,起身走了出去。
珂軒有前後兩個門,前門垂花門進出,後頭卻還有個小小的角門,只因竹林遮蔽,那門又小,尋常人都是不注意的。且這門平素不讓走人,都是鎖著的,便沒有丫鬟婆子出入,自然也就無人看守。
不過此時,這角門卻是打開著的,兩個身強力壯的婆子,正把一個丫鬟按在地上。那丫鬟自然就是小桃,一邊掙扎一邊叫道︰「你們做什麼!」
一個婆子狠狠將她手臂扭到身後,冷笑道︰「這角門夫人從來不讓走的,如今天都黑了,你鬼鬼崇崇跑到這里來做什麼,莫不是想偷了主子的東西從這里傳遞?」
「我沒有!」小桃怒聲道,「你哪只眼看見我偷東西了?還不快放開我,仔細我告訴姨娘,扒了你的皮!」
「兩只眼楮都看見了!」那婆子卻毫不松手,反而伸手到小桃懷里,仔細模索了一陣,便模出個紙包來,「這是什麼!」
「這,這不過是我托人買了點脂粉罷了!」小桃先是心虛,隨即又硬了起來,「你睜大眼楮好好看看,我偷了主子什麼?」
「夫人難道沒有給珂軒脂粉,倒叫你要到外頭自己去買脂粉?」周鴻的聲音從竹林外頭傳進來,小桃一抬頭,便見他緩緩步進來,因天色已黑,看不清楚神色,只見旁邊小丫鬟提的燈火晃晃的,照得他臉上時亮時暗,捉模不定。
「夫人給的,都是姨娘的例,奴婢,奴婢怎麼敢用姨娘的東西呢?」小桃心里已然覺得不好,卻硬著頭皮辯解。
「哦,所以你就去藥鋪買脂粉?」周鴻心里此時對謝宛娘主僕已經厭惡之極,「打開那紙包,都給她灌下去!」
小桃的臉瞬時就白了。這里頭都是些助興的藥粉,為防一次下手不著,這一包是要吃五六回的,若是一股腦兒都給她灌下去,卻是個什麼後果?眼看那婆子答應一聲,拿著紙包就要往自己嘴里灌,登時什麼也顧不得,大聲叫了起來︰「侯爺饒命!這都是姨娘叫奴婢做的,銀錢也是姨娘給的呀!奴婢一個下人,不敢不听主子的話。」
「你,你胡說——」謝宛娘莫名其妙就被丫鬟帶到了竹林里來,只不許她出聲,方才見小桃被壓住,心里已經砰砰地跳,萬想不到小桃居然一口就栽贓到了她頭上來,急怒之下忍不住出口反駁,「明明是你挑唆著我,說能弄藥來——」一眼看見身邊的丫鬟露出了不屑的神色,才驚覺自己說漏了嘴,臉色頓時也變得煞白。
周鴻冷冷地回頭看了謝宛娘一眼,指著小桃道︰「堵了嘴,拉下去關起來,明兒一早給她三尺白綾。」若不是因為顧嫣然這會兒剛生了兒子,不願意叫府里見血光,他本來是要叫全府的下人都來看著,將小桃杖斃以儆效尤的,這會兒也就免了,只送她上路就是了。小桃是知道謝宛娘真實身份的,卻不能叫她活著出去。
謝宛娘眼看小桃被堵了嘴,像死豬一般被拖了下去,嚇得腿都軟了,幾乎是被身邊丫鬟架著回了珂軒,見周鴻一擺手,下人們便都退了出去,只留她和周鴻在房中,一顆心便跳得幾乎喘不過氣來,只怕周鴻此刻拿出一段白綾來。
「如此說來,你是不肯替蔡大哥守了?」周鴻看她嚇得面無人色,心里只覺得厭惡,懶得與她多說,單刀直入地張口便問。
「我,我——」謝宛娘既不敢說自己不肯守,又不能說要守。
好在周鴻也並不是要她的回答,徑自往下說道︰「你只是外室,不守也不為過,蔡大哥當日也未有叫你守著的意思。如今我叫夫人替你備一份嫁妝,找個門風簡單的人家嫁了便是,只是出去了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你心里要明白,若被人知道你是蔡家外室,你也是個死!」
最後一句話說得聲色俱厲,嚇得謝宛娘一哆嗦,並不敢說半個不字,只是點頭。待見周鴻起身要往外走,鬼使神差地喃喃說了一句︰「良子哥——」
周鴻頭也不回地道︰「你嫁不得他,死了心罷,以後也休要再提起,只當你從不認得此人,也不是從呂家村出來的。」當初呂良願意娶她的時候,她戀著侯府不肯出去,如今倒又想起呂良了?齊大爺怎麼肯叫自己的義子娶這麼個東西。
謝宛娘看著他出去,頹然坐倒在椅子上——若是當初她不听小桃的,就嫁了呂良該多好?
顧嫣然一覺睡到半夜才醒來,睜開眼楮見室內只有一盞燈火亮著微微的光,周鴻正伏在她的床邊睡著了,只她輕輕一動,便醒了過來,忙抬頭道︰「你醒了?可覺得哪里不適?想不想吃東西?」
「你怎麼趴在這兒睡?天冷,受了涼怎麼是好?」顧嫣然此時腦海里一片空白,說完了話才想起來自己仿佛是剛剛生了個孩兒,連忙道,「孩子呢?」
「在這里。」周鴻轉身從旁邊小心翼翼抱過一個襁褓來,壓著聲音道,「睡著了呢。」
「是個兒子?」顧嫣然恍惚記得暈睡過去之前听見穩婆說過,偏著頭瞅一瞅,見襁褓里頭一張小紅臉,比那日去看周三太太生的寶兒還要皺皺的,不由喃喃道,「幸好是兒子,這般丑,若是個女兒可怎麼辦?」
「哪里丑!」周鴻皺眉,連忙把孩子抱在懷里,「齊媽媽說,剛生下來的小孩兒都是如此的。過幾日就長開了,那時才好看呢。」
顧嫣然仔細回想了一下寶兒,便有些相信了,見周鴻跟捧著什麼似的捧著那襁褓,忙道︰「你把他放下來我再瞧瞧。」
此時外頭守夜的齊媽媽和丹青也听見了動靜,趕著去下了一碗荷包蛋捧過來,那孩子也被周鴻這樣抱起來放下去的弄醒了,閉著眼楮哼哼唧唧,就有些要哭的意思。
「夫人喂哥兒一口罷。」齊媽媽當初在外頭都是自己女乃孩子的,便道,「雖說有乳母,夫人喂幾口,哥兒也跟夫人更親近。」
顧嫣然有些笨拙地將孩子抱起來,小嬰兒便轉著小腦袋往她胸前拱。大約是母子連心,齊媽媽說的時候,顧嫣然還不覺得什麼,這會兒被小嬰兒一拱,倒覺得胸前有些脹起來,轉眼看見周鴻還在眼睜睜地盯著,不由得紅了臉︰「看什麼呢。」
周鴻干咳一聲,有些訕然道︰「喝不喝水,我去給你倒一杯。」站起來到桌子上去倒水,眼楮卻只管往回看。
這麼小的孩子,其實也吃不了多少女乃,吮了一會兒便又閉著眼睡了過去。顧嫣然舍不得叫抱走,便放在枕頭邊上,夫妻兩個頭並頭地看著孩子,小聲道︰「給他起什麼名字?」
周鴻便有些為難︰「起便起了幾個,只是都覺得不好。」這時候才體會到,為什麼周三老爺會翻了一夜的書,仍未起出一個名字來,「等我明兒去問問舅舅,看哪一個好些。」
「也成。」顧嫣然到底是精神短,雖然想多看兒子兩眼,卻有些支持不住,眼楮不自覺地就閉上了,喃喃道,「不然先起個小名兒叫著也好……」話音漸低,卻是睡了過去。
周鴻替妻子掖了掖被子,看看這一大一小兩張甜睡的臉,心里說不出的柔軟溫暖——如今,他也有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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