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是個調皮的小東西,你想讓他快的時候他慢,你想讓他慢的時候他偏偏走得飛快。♀賈敏和林海覺得還差好些東西的時候,已經過了柳哥兒的生辰。
林海終于托關系找人尋到兩個大家子出來的教養嬤嬤,兩個嬤嬤一個姓李一個姓易,是一個王府出來的,關系很好又都沒有後代親人,後來一起被王妃派到了身為巡撫夫人的王妃的親妹妹身邊幫著管家和教養孩子,現在費了林海好大勁才挖到林家來。
賈敏細細詢問了兩個嬤嬤以前的工作及業務水平,得知竟然識字的時候更是驚喜,最終把曾經幫著王妃管過後院的李嬤嬤派給了黛玉,把曾經幫著王妃迎來送往的易嬤嬤給了柳哥兒。又細細告知兩個孩子的性情習慣以及以後她們存在的重要性,還承諾說不管怎樣林家定會為二人養老。最後才抓了黛玉及柳哥兒來見人。
黛玉柳哥兒二人上輩子都是見過大世面的,給兩位嬤嬤見過面又聊了兩句,就看出這兩位都不是簡單人,打扮整齊大方、眼神堅定沉穩、氣度不卑不亢、行動不溫不火、禮儀一絲不苟,不是出自宮廷就是出自世家,能到林家定是費了林海很大的勁。
黛玉一陣心酸,這位父親真是用心良苦,可惜不能承歡膝下。柳哥兒也挺感慨,能投胎到林家也是三生有幸了,此一生定要完成林海心願讓林家重振輝煌方不負他一片慈心。待兩位嬤嬤更是有禮,也不怎麼講究主僕名分,全是以長輩之禮待之。♀
此時柳哥兒才總算知道這些日子以來對兩個人寵著愛著,家里亂糟糟滿是事兒是為了什麼。只是想提反對意見也找不到機會了,又慶幸還好不是真正的小孩子,也不怕獨身在外。
晚間賈敏躺在床上睡不著,睜著眼跟林海盤算,「玉兒身邊就李嬤嬤與王嬤嬤兩個嬤嬤,一個教養姑娘一個幫著看顧身邊的事。四個大丫頭都帶著,名分上禪心和月照兩個是一等,無染和淨蓮兩個仍舊拿一等的利錢劃到二等里去,到京城母親定會指個丫頭給玉兒幫著她在府里立足,長輩所賜得定個一等才行。嗯,無染和淨蓮兩個都有兄弟在外書房那里,給他們提一提,省的落埋怨。再帶上雪鵲和雪雁兩個小的,就差不多了,粗使婆子和粗使丫頭就算了,帶了恐母親惱怒。」
「柳哥兒那兒嬤嬤就帶陳嬤嬤和易嬤嬤兩個,綠楊、白樺、紅梅他們三個大丫頭,春草、秋實兩個二等的,在內院跑的就這些,其他的隨著母親去配就好。加上京里安和、安康兩兄弟當書童,正好讓他們老子娘跟著去京里宅子里做管家,有什麼事也能隨時照料著。吳先生推薦的那個本家先生,我安排了兩個書童隨身伺候,又有兩個丫頭給他家娘子,平日就住在咱們家宅子里,左右跟榮國府離得不遠也算方便。」
林海听罷,想了想補充,「京里咱們家還有幾家鋪子,掌櫃都是咱們家的老人,最是實誠忠心,我會讓他們照看著。♀再加上幾個機靈的小廝讓安和爹帶著,傳個信送個東西也方便,就是去誰家赴宴或是下個帖子什麼的也不能全用賈家的人。」
賈敏點頭。
第二天叫了黛玉和柳哥兒來細細叮嚀囑咐,要听嬤嬤的話、姐弟要和睦、在路上該如何、在賈府怎樣行事、遇到事情該找誰、誰家跟林家親近可能會邀請去做客等等。可能是賈敏出嫁之前的印象太深刻,一再對兩個孩子強調「京城權貴眾多,跟咱們這里規矩不一樣,一定要謹守規矩。」「國公府的規矩大又人多嘴雜,說話行事要小心再小心。」弄得黛玉和柳哥兒心里簡直比上輩子進皇宮還要嚴肅。
等到上船那日,賈敏臨到跟前又變了說辭,抱著兩個孩子邊哭邊說︰「你們不要委屈了自己,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有什麼事還有爹娘在後頭站著,千萬不要忍著。」
林海也紅了眼眶,不好做小兒女姿態,端正了臉色教訓道︰「要好好听外祖和舅舅舅母的話,尊敬師長友愛兄妹寬和待人,不可因年紀小就放縱自己。」
黛玉和柳哥兒恭敬的听著,直到管家來報說該登船了,兩人才拜別父母。
柳哥兒到底年紀小,上了船就被易嬤嬤和陳嬤嬤抱著帶到艙里歇息去了。黛玉帶著帷帽遙望岸上,眼淚止不住的流,李嬤嬤和王嬤嬤勸了又勸,好容易總算進去歇息了。
船行了幾日,除了靠近碼頭時管家領著小廝去補了日用之物,再無他事。黛玉柳哥兒雖小,萬幸不曾暈船,也沒個頭疼腦熱,還算順利。先生見之,常叫了黛玉或是柳哥兒過去教些學問。
這先生是昔日黛玉的啟蒙恩師吳子知的本家兄弟,姓吳名毓字子璋,學問自是好的,更妙的是早年曾去各處游學過。只一個妻子別無侍妾,此次夫妻兩個隨他們進京也沒什麼負累。
這日,江上下起絲絲細雨,吳先生望著一圈圈蕩開的波紋和霧蒙蒙的江面興致正濃忍不住吟詩一首,畢,復問柳哥兒︰「柳哥兒看這江面有何感想?」這是想試試柳哥兒的水平和悟性了。
柳哥兒放下描紅本子,小大人樣的負手而立面對著窗外蒙蒙細雨,不禁想起上輩子的種種。那時候還很年輕尚沒有娶寧茹,有一回也是這樣的天氣,邀了寧家兄妹游湖,興之所至時放聲高歌,再快樂沒有。如今再回想,前世種種原是注定的!也不知寧茹如今在哪里,前生的恩怨在今生能不能了結?
嘴里不禁念出當年寧茹說的兩句話,「靜水流深,無波;和風細雨,無聲。」
吳先生見這小小學生竟能如此感慨,話雖簡單涵義卻深,不禁嘆道︰「好!」
柳哥兒驀地被驚醒,一時轉不過彎來,回身說︰「這都是本王年輕••••••」看到吳先生突地住口,「先生勿怪,學生失態了。」
幸好吳先生這時候正咀嚼著那兩句話呢,也沒听清楚說的什麼,揮揮手道︰「不礙的,果然是探花郎家的公子,怪不得子知贊不絕口呢。」
屏風後的黛玉听到那兩句已是呆了,輕聲接下去「情意綿綿,無心;溫言軟語,無情。」又听到「本王」二字,咬緊牙關忍著,好險沒有當場失態。
自此之後,黛玉得空就盯著柳哥兒不放,看他執箸的姿勢、看他夾菜的順序、看他說話的手勢、看他嘴角眉梢不自覺的小習慣、看他站立的姿勢••••••越看越心涼,這明明就是個縮小版換了容貌的鄒旭,為什麼之前竟沒看出來呢!
柳哥兒這些天覺得老是有人在盯著他,每次突然回頭看到的都是那個奇怪的姐姐,忍不住皺眉,看著挺有靈性的一姑娘怎麼越變越奇怪呢。更奇怪的是,幾天之後伙食竟然越來越差,倒不是說苛刻了什麼,只是桌子上不喜歡吃的東西越來越多。奇怪了,在林家這幾年也沒有表現的很挑食啊,怎麼回事呢?還有屋子里的燻香,味道越來越濃,明明以前都是自己喜歡的清淡味道啊。還有穿的衣服的顏色、寫字用的筆墨紙硯等等,事情不大,就是每天都不舒服,還不能說什麼,因為這些都是姐姐的一片心意,嬤嬤在身邊看著呢。
黛玉也是無奈,那時候恨意比天高比海深,如今玉淨瓶里走一圈恨意早不知丟棄在哪個角落里。再說了當初對鄒旭能下死手,現在對柳哥兒這個林家唯一子嗣能嗎?想不出該怎麼辦的黛玉,也只能先使些小手段讓他不舒服。
說是讓柳哥兒不舒服,黛玉也沒舒服到哪里去,本來就不是身子好的人,現在更是眼看著肉一點點往下掉,管家和嬤嬤想著法給她進補也不管用。柳哥兒知道後也是著急,不管怎樣鬧,黛玉在他心目中總還是親近的,也想著法子逗她開心,卻把黛玉弄得越來越郁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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