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見武琳沒說三句話就被叫走了,還挺納悶,「琳姐姐怎麼剛來就走了?」
李嬤嬤覺得暖暖悟性不如當年的黛玉,所以現在還不會教導她太多,便道︰「才剛過年,約莫家里來客了吧。」
黛玉反而想讓暖暖多知道一些事,暖暖從小受寵,向來有人護著,有些事也知道,卻只停留在紙上談兵的階段,對其根本沒有直觀的認識,這對她而言反而不是好事。于是便對她道︰「你琳姐姐與郡主打架,最後反而是柳哥兒被南安王爺抓去,武琳還跟咱們家要好,外頭怕要傳的不好听呢。如今正是該避風頭的時候,武琳還大張旗鼓的來咱們家,你說她家里的人是不是該趕緊讓她回去?」
暖暖煥然大悟道︰「人言可畏?」
「是呢。世間多少人就是毀在流言上,不知前因後果抓住一點消息便捕風捉影的大有人在,偏還都愛得意的四處傳揚,于是便釀成許多悲劇,也容易被人利用去對付別人。你要時刻記得謹慎二字,少听少信多想,也不要輕易讓別人抓住把柄。以後若有法子安平度日最好,若不能,想要對付別人的時候也別忘了還有這條路可走。」黛玉教導她道。這世上的事誰也說不準,不一定暖暖以後會遇上什麼,只要不想著害人,多學一點心機手段總是沒錯的。
李嬤嬤張嘴想說什麼,又想到黛玉一向有主見,便壓下話頭,只讓她們姐妹說話。
林如海、賈敏和楊時禮直到宵禁之前才回來,晨哥兒和暖暖已經去睡了,黛玉坐在燈下等著他們。見他們回來,黛玉沒急著問什麼,指揮人伺候他們洗臉,然後將準備好的清淡的的熱湯熱飯端上來。
林如海與楊時禮一桌,旁邊立著一道屏風,賈敏和黛玉在屏風另一邊。賈敏眉頭不展,吃了小半碗飯就說吃不下,黛玉親手盛了半碗酸筍湯端到賈敏面前,「太太喝點湯吧,養好身子才有體力周旋。♀」賈敏嘆了口氣,拍了拍她的手,端起湯慢慢喝下。隔壁楊時禮也勸著林如海多吃一些。
飯畢,黛玉想問問情況到底如何,剛開了個頭,便被楊時禮用眼神阻止了。黛玉囑咐了賈敏身邊的丫鬟們好生伺候著,又勸說了父母且安心休息,跟楊時禮回到自己院子里。
收拾妥當之後,屋子里只剩下他們夫妻二人,楊時禮對黛玉道︰「南安王爺是徹底在耍無賴了,非就賴上了大弟,只說大弟行為不端以下犯上,卻又不說到底該如何懲處,是打板子還是賠償也該有個說法才是,也不放人就這麼一直拖著。我觀那長史官的態度,他們也不敢對大弟如何,如今只怕岳父岳母受不住煎熬。」
黛玉坐在梳妝台前,沉著臉有一下沒一下梳著頭發,想了想問他︰「有沒有法子走正規程序,寧可讓柳哥兒去坐大牢也比這麼吊著強些,動了才有破綻可循,這樣見不著人算什麼呢?」
楊時禮嘆道︰「我也是這麼說的,只是岳父說朝廷正月二十日開印,縱到刑部去告,南安王爺也可不當一回事,而開印之前非大事不上奏折,不能直接告到聖上那里。我想,南安王爺怕就是照這樣想的,才挑選這個時機,等過了二十該就好了。」
黛玉搖頭,皺眉說道︰「怕不是如此簡單。他一個被俘虜過的王爺,如何就有這個膽子挑這樣的事頭,就算將那外室女的死全怪到柳哥兒身上,也不會拿他自己的王位權勢來賭。怕是背後有人給他底氣呢!」
沒等楊時禮答話,眯著眼喃喃自語道︰「當今從上位起便有傳言說他身子不好,也曾確實罷朝過幾回。想當初元春封妃,還听說二太太找秘藥想讓元春盡快懷孕生子……我早該想到的!雙聖臨朝,一個年老一個體弱,這是要撕破臉了吧。♀見林家向當今投誠,另一方是要殺雞儆猴呢!」
楊時禮冷汗都要冒出來,走過去輕捂住她的嘴,「噤聲!」
黛玉將他的手拿下來,轉頭對他道︰「明天你隨我去榮國府一趟拜見外祖母,我要親眼見見她家氣象。」榮國府與南安王爺一派,看他家氣象就能將形勢推測個差不多。要說榮國府也算奇葩了,那家里從來不懂遮掩,得意了便囂張跋扈,失意了就只會窩里橫然後在外面夾著尾巴做人,要想知道風向勢頭,去他們家看準沒錯。
楊時禮雖然還有些想不明白其中緣由,但見識了剛才她分析朝政的犀利勁兒,也不再多問,點頭答應,然後拉著她上g休息,「不早了,趕緊休息吧,明日還要費精神呢。」
此時,南安王府的一間客房里,桌上燭台上燃著十幾只蠟燭,下面擺著茶水點心和棋具。柳哥兒正盤腿坐在棋盤前,一手執黑一手執白下棋,乍一看很是安靜平和,仔細再看卻見他眼里全是紅血絲,暴戾之氣從骨子里向外一絲一縷滲出來。黛玉能想到的,柳哥兒當然也能想到,他還知道當今皇上早就已經中毒,要不然當初也不敢就真將寶壓在太子身上。可惜了,他以為林如海已經爬出來泥潭,沒將這事給說給他知道,如今也不知能不能解開這個局。
門外是四個錦衣大漢,滿臉橫肉,目光凶狠,搭眼便知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亡命之徒。他們半眯著眼楮,坐在走廊的石凳上養神,誰也不說話,細看卻都是手不離刀,誓要做到進不去半只螞蟻,爬不出半只蟑螂。
第二日,賈敏推說身體不適,黛玉與楊時禮去了榮國府。此次進門,中規中矩走的是側門,到二門之後過來迎的也是老太太身邊的鴛鴦。黛玉與楊時禮進門時,該避的都已經避開,見了禮之後,老太太夸了幾句就讓人帶了他們去依次給賈赦和賈政見禮。賈赦見了他們之後也只有兩三句話說,賈政又是說正忙著便沒見,只有寶玉出來接待。之後黛玉便回到老太太那里,楊時禮和寶玉一起到外書房說話。此時黛玉心里已經有底。
到了老太太那里,就見邢夫人和王夫人分坐兩側,李紈坐在邢夫人下手,寶釵抱著個小丫頭坐在王夫人下手,身後立著甄姨娘,惜春挨著李紈坐著。
老太太見了黛玉拉她到身邊坐著,道︰「早听你娘說你這幾日會到,整日里盼著你來,都怨你娘,就這麼一個女兒還給送到老遠,平日里想了也見不著。我已經給你二姐姐送信了,迎丫頭離得近,過一會子就該來了。二姐兒來,見過你林姑姑。」
听見老太太輕巧巧就要把迎春從婆家叫回來,黛玉眼皮一跳。
甄姨娘給寶玉生的姑娘按著巧姐兒的排行是二,照例也還沒有名字,先以二姐兒稱呼著。小丫頭跌跌撞撞的從寶釵懷里下來行禮,含含糊糊叫她「林不不」。黛玉笑著夸她,「真是懂事兒的好孩子。姑姑給你紅包和好玩的,拿著玩吧。」身後的丫鬟將準備好的禮物端上來,遞給寶釵身後的丫鬟。
大家一起說了一會子話,王夫人便說還有事要忙,寶釵緊接著也說要去準備飯,李紈也說有事,便離開了。惜春邀黛玉一會兒去她房里玩,便也走了,邢夫人見狀,只能告退。
老太太見沒了外人,便問黛玉︰「柳哥兒的事現在怎麼樣了?你娘就是脾氣倔,早按我說的服個軟不就好了,形勢比人強,執拗著有什麼用。就因為我說這個,她就生我氣了,今兒才沒來吧?」
黛玉笑道︰「怎麼會,母女哪有隔夜仇,太太是真的身上不爽利這才沒來。太太說,榮國府不是別處,我自幼走慣了的,哪里還用得著帶,自己來就是了。這才是兩家親近的做派呢。」
老太太也笑了,笑了一會兒,還是說「回去勸勸你娘,不要因為那點子沒用的堅持害了一家子人。」
黛玉將話題含糊過去,心里卻已經確信肯定是宮里出了變故。嘆氣道︰「柳哥兒這事怕是難辦,恐南安王爺還是氣著當初那姑娘的事呢。可是咱們又能怎麼辦呢,那畢竟是王爺的骨血,又不能真的將她納成側室,偏傳言傳成了那樣,想著冷冷再說吧,誰知道就一病沒了,真是無妄之災。如今這事,听太太說本沒有柳哥兒的事,稀里糊涂的南安王爺偏要揪著柳哥兒不放,哎!」
老太太听了這話,也沒話了,只能再對黛玉說讓她回去勸勸賈敏服軟。其實哪里是想要賈敏服軟呢,是要林如海服軟呢,林如海當了這麼多年的鹽政,就算退下來,手里捏著的東西也不少。想控制兩淮鹽運,少不了這些東西,這才是目的呢。也正好來個殺雞儆猴,讓那些人看看當今皇上是靠不住的,太上皇才是真正掌握大權的人。
直到迎春來到,兩個人才停了話頭。黛玉跟迎春兩個到惜春那里說話,後來又叫了寶釵和李紈過去,幾個人一同說話。大家如今除了惜春各有境遇,除了感嘆時間易逝,竟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從榮國府回來,黛玉便向林如海建議道︰「父親不必在南安王爺身上再費工夫,不如另闢蹊徑,宮里怕是要有變。」
賈敏憂道︰「你是說……?這怎麼可以,我一生最不齒小人行徑,就是當初投誠也不是背叛了誰。就算真的做了,到時候算起後賬,怕也得遭人詬病。」
黛玉搖頭道︰「不是這樣。我回想了一下,當初柳哥兒信誓旦旦要將我送入東宮,怕是知道當今皇上和東宮留有後手,知道他們贏的把握大些。如今就算太上皇突然發難,應該也沒多多大的贏的把握,畢竟名不正言不順的。現如今不如等著,正月二十朝廷開印,只要皇上上朝,父親等那時上折子狀告南安王爺,兩家徹底撕破臉,也算表態,皇上為了做給別人看也得責令他先將柳哥兒放回來。若是皇上連上朝也不能,那就必須另想辦法了,不過我猜這種可能不大。」
林如海听到這些話,松了一口氣的同時,看黛玉的目光驚疑不定,他們姐弟進京這些年,到底都做了些什麼啊!誰家的孩子能去籌謀這些!
作者有話要說︰這種設定可能會出bug,歡迎大家指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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