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身聊發少年狂 92事實的真相

作者 ︰ 絞刑架下的祈禱

「你……」李茂的心猛然地顫了一顫。「你果然知道些什麼。」

方氏捂著耳朵,拼命地搖頭。

「方婉!」李茂拉開方氏的手,「你我夫妻一體,這件事事關重大,你不可以連我都瞞著!」

方氏看著丈夫的手,她的眼眶四周已經凹陷了下去,所以凝望著李茂手掌的時候,那雙杏眼越發的幽深。李茂見自己的發妻落到了這個樣子,實在說不下重話,只得拍了拍她的手,就像過去無數次做的那樣。

方氏咬了咬唇,抓緊丈夫的手,輕聲回憶道︰

「大嫂落湖的那一夜……」

大嫂落湖的那一夜,她在床上翻騰了好一會兒,怎麼都睡不著。

那段時間,丈夫都宿在北園,伺候她病癥越來越重的公爹。她從和李茂成親開始,還從來沒有分開過這麼多夜晚。就連她有孕和月子的時候,她的丈夫都沒有移出過臥房。

她決定去北園找丈夫。

那時候她才剛剛嫁過來沒有幾年,面子淺,覺得大半夜去公婆的地方找丈夫回來睡覺,實在是羞人。她那時候還不是國公夫人,內室里貼身丫頭就是陪嫁的那幾個,她和丫頭們說氣悶,在院子里走走散散心,獨自一人便往北園去了。

若是一路從正路走,整個府里都知道她半夜去找丈夫了,所以她準備從西園的抄手游廊繞過去,只要敲開角門,就可以進雕弓樓。她的大伯已經去世,西園只有孤兒寡母,她繞行一下,應該沒有什麼忌諱。

誰料她在游廊上剛穿行了一半,突然看見了大嫂的身影。

若說她嫁到信國公府里來,最不能適應的是什麼,那一定是這位大嫂張靜。

大嫂張靜手腕玲瓏,行事利落,若對你好起來,那是春風化雨,你無一不覺得熨帖。在閨閣之中,實在是少有這樣的女子。張氏又是綿延數朝的大族,胡人作亂之前,她大嫂的祖上都是前朝的高官,家中無數子弟出仕。而她家只能算的書香世家,真正發跡,還全靠她父親當年的從龍之功,可就算他父親能最終登上高位,也是因為她嫁到了公府。

在這樣的女子面前,她怎能不自慚形穢,馬首是瞻?

可即使她從來沒有想過搶大嫂的管家之權,甚至連伸手都沒有伸過,但她還是能夠感覺到大嫂對她的防備。

後來她生了孩子,她總覺得大嫂表面上看銘兒很溫柔,但是眼神里卻冷冷的,讓她十分懼怕。她甚至不敢讓自家的孩子單獨和這個大嫂在一起。

但一切都是她的臆測,她根本不可能因為這樣的感想就和誰抱怨什麼,所以她只能盡量少接觸大嫂,也從不管家中的事情,只悶頭做好弟婦該做的事。

再那之後,大嫂果然對她和善了許多。

所以當她看到大嫂的時候,她的第一反應是躲,而不是上去打招呼。她根本沒辦法和大嫂說出「我去北園看看夫君」這樣的話來。

在一個新寡之人那里談夫妻恩愛,未免也太殘忍了些。可是要不說出這個,她也無法解釋自己為什麼來西園。

她閃身躲到了背後的「誰坐軒」,藏了起來。誰料沒有一會兒,大嫂也推門進來,而且沒有點燈,只是坐在了窗台上。

她嚇得要命,連腿都蹲麻了,腦子里不停的猜測大嫂來這里究竟是為什麼。是為了憑吊丈夫,還是和她一樣睡不著出來走走?

大約過了一刻鐘,誰坐軒突然又來了一個人。而且還是男人的聲音。

這下,她更害怕了。

深更半夜,新寡的大嫂和一個男人在西園的游廊里私會……

被發現的話,一定會殺人滅口的吧?

她只能捂著嘴,連大氣也不敢出的躲在那屏風後面。

「已經半年了,我以為你們已經放棄了。」張靜淡淡地說道。「你們要我做的事,我辦不到。」

「你現在是管家之人,這府里的老太太又這樣蠢,你為何辦不到?」

「你們都已經殺了我丈夫,為何還要……」

「那是意外!張靜,你要記得自己的身份,不要假戲真做了!」

方氏覺得自己的心已經跳到了嗓子眼,就差沒有暈過去了。

張靜沉默了一陣,終是開口道︰「我殺不了他。他身邊時時有人。」

「那小的呢?」

「……我會想辦法。」

「你得快點了,他要對我們下手了。若信國公府不亂,死的就是我們。李蒙的事……」那人嘆了一口氣,「你要相信我們,真的是意外。誰也不知道李蒙會撲上來,他本不是會那樣做的人……」

「不,你們不了解他。他就是會那樣做的人。你們殺了他,我真後悔當初……」

「事已至此,再多說無益。誰不後悔當初,可開弓就沒有回頭的箭。這信國公的位置只能是你兒子的,若不能,這信國公府也就不需要再存在了。」那人似是也覺得逼的太緊,語氣稍微和緩了一點。

「想想看,你雖然新寡,但依那位對李蒙和老國公的看重,若你公公上折,世子之位一定是李銳的。你改變不了李蒙,難道還改變不了一個孩子嗎?你的兒子是信國公,你是信國公府的當家主母,你雖然做不到以女兒之身立于朝堂之上,但也已經是人上之人了……」

「你走吧。此事我會再想想怎麼辦。下次還是讓梅紅來找我,你親自來,若被人看見,我怎麼能說清!」

「……我知道了。我先回去,此事你若得手,就在老地方放三枚石塊。」

方氏躲在那屏風後,越听越是心驚,什麼萬萬人之上,什麼若信國公府不亂,死的就是他們,每個字她都听不懂,可每個字都讓她驚心動魄。

她屏住呼吸,靜靜地等在那里,等著張靜也離開。

可是她等到兩只腿都失去知覺了,張靜還是坐在那窗戶上,絲毫沒有離開的樣子。

「可笑……」

方氏一驚,還以為是張靜發現了她的蹤影。

「可笑我從小胸中就有一番抱負,可到了最後,也只能以這種方式來成全自己。」張靜自嘲地說︰「這世間哪里有女子也能立于朝堂的一天,終究不過還是靠男人罷了。他們已經毀了我一生,還想毀我的兒子。」

屏風前傳來了拖拉什麼東西的聲音。

方氏驚恐的睜大了眼楮,等待著被大嫂發現的那一刻。

是奮力逃跑,還是拼死反抗?要不然就大聲喊叫?

可是什麼也沒有發生,只是在軒台上發出一聲悶響。

「我反抗不了你們,難道還不能給我兒子留一條康莊大道嗎?」

張靜的嗤笑聲之後,傳來了「噗通」的一聲水聲。

方氏听到水聲,知道大嫂怕是為了什麼去尋了死,連忙站起身來準備出去喊人,結果她蹲的太久,猛然一下站起身來眼前天旋地轉,想要伸出手去扶些什麼,卻往後仰倒在地,人事不知。

等她醒來,想辦法挪移到窗邊,哪里還看的到什麼人影!

她掃視了一圈屋子,發現屏風前少了張方椅。再一想那聲悶響,怕是大嫂抱著那張椅子跳了湖,不想再活了。

剛听見大嫂跳湖的時候,她是準備馬上就奔出去救的。可是暈了一暈再醒過來,她的腦子里就開始想起了別的東西。

什麼叫老的下不了手,還有小的?這信國公府最老之人,就是她的公爹,小的……小的……難道是她丈夫?

方氏漸漸由驚而懼,由懼而怖,背上冷汗一陣陣冒將出來,一顆心幾乎也挺了跳動。

她只覺得這大嫂的面目是那麼的可怕,她那般賢良淑德示人,原來都是假的!她先前以為她不過是因為一直管家,已經不允許別人染指她手中的權利,才對她頗多防備,想不到是想用這個來害人!

她看了一眼軒台,咬咬牙,終是什麼都沒做,又回了錦繡院。

「這便是那晚發生的一切。」方氏閉上眼。「我後來是對大嫂見死不救了,但再來一次,我還是會那麼做。」

「大嫂死後,我以為公爹一定會上折讓李銳繼承世子之位。因為畢竟他只有成為了世子,以後才算有了安身立命的依仗。誰料公爹上折讓你繼承爵位,我才算松了一口氣。」

「我管家以後,趕走了所有不是家生子的奴僕,我又不敢添人,就這麼戰戰兢兢地過了好多年,眼見你終是沒事,連大嫂的娘家都很少過問這個外甥,這才相信那些人是不會再來找我們了。」

「我養壞李銳,也是因為這個,只有他又蠢又笨,你的國公之位才能安穩。我是自私自利,被這國公夫人的名頭沖昏了頭腦,但我更惜命。一開始我並不想殺了銳兒,養了這麼多年,若說一點感情都沒有,那也是假的。可是後來我見他越來越大,馬上就要移出去住了,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有人又來攛掇他對付你我,我就又生了邪念。」

「娘以前從未關心過任何府里的事,李銳一出了東園,她又突然伸起了手,又照顧起了李銳……」

「那是因為你在藥里做了手腳,被娘看出來了!」李茂沉著臉斥道,「她若不伸手,李銳就要被你害死了!」

「不,你是沒有注意過娘現在看李銳的眼神……」方氏抓著李茂的手,一臉驚慌失措地說︰「那不像是在看著孫子,倒像是在看著兒子啊!」

李茂霎時之間,猶如身在雲端,飄飄忽忽,半天也無法回過神來。

「那一夜的事情,我從未和任何人說起過。可是此事畢竟已經成了我的心結,日日在我心頭縈繞。在那一夜之前,誰不夸大嫂賢德?誰不說她是大伯的賢內助?可是就連大伯之死,都和她離不了干系。能刺殺先皇,那是多大的勢力?大嫂又怎麼能嫁進的公府?」

「她刻意接近大伯,是為了什麼!」

「還有娘!現在娘一下子又認識字,一下子又會做扳指,又會說什麼《三國演義》,我……我怕是張靜陰魂不散……」

「你胡扯什麼!」李茂听到這里,猛瞪著眼楮看著方氏︰「那是我娘!我看你被這件事逼得太久,已經有些疑神疑鬼了!」

「就算不是張靜的魂魄回來了,也是老太太身邊有了那方的人!不然老太太為何突然變得這般奇怪!」方氏咬著牙說︰「他們還是不肯放過我們,他們就是要讓信國公府倒!我找了神婆來驅鬼,所有人都在誣陷我用巫蠱!他們想讓我死!」

「他們一定是知道了我那一夜在那里!」

「你想的太多了,這樣不利于月復中的胎兒。」李茂嘆了一口氣,模了模妻子的頭發,「今夜你已經累了,你還是早點歇息吧。此事我們回頭再商議,現在我心頭也很亂……」

「什麼胎兒?我哪里有什麼孩子!她們連你都瞞著嗎?你听我說……」

「方婉!你懷孕了!你有孩子!」李茂一只手抓住妻子的肩膀,一只手抓住她的手,把它放在她的肚子上。

「你肚子里有孩子,千真萬確!娘從不拿子嗣開玩笑!」李茂見妻子已經魔怔到這種地步,忍不住悲苦道︰「我在九死一生之時,還在想著家中有你和孩子等著我回來,拼命奔逃。你也是做過母親的人,自己有了身孕,難道不能知道嗎?」

「方婉,你把自己糟蹋的太過,這些事你悶在心里,除了可以傷害自己,再傷害別人,還能改變什麼?你說他們想讓你死,在我看來……」李茂的眼楮瞬間紅腫了起來,幾乎不能言語。

「他們已經殺了你好幾次了,方婉。」

李茂握著方氏的手顫抖了起來。

「他們殺了你的理智,殺了你的溫柔,殺了你的善意,將你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你剛嫁與我時,我們兩相愛悅,你性格是如此溫柔可人。我雖然資質平庸,卻從來沒有因此而不甘,我就是中人之姿,過中人的日子就是了。你我夫妻和美,成婚不久又誕下麟兒,那時我是何等的襟懷爽朗,意氣風發,你又是如何的心滿意足,滿心歡喜……」

「如今我們雖然得了這國公之位,你捫心自問,比那時候還要快活嗎?兄長和大嫂都只能那般下場,那些人,又怎麼是你一個人就能防得住的……」

「方婉,你不該恨任何人,你該恨的是那些人啊!」

方氏感覺內心一片空蕩。臉頰被淚水沾濕的地方,如同刀割般的刺痛著。她茫然地流著淚,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了什麼而流淚。

她模著自己的肚子,抖動著嘴唇,怯怯地問道︰「是真的有孩子?不是皇後和娘聯手騙所有人的?」

李茂重重地點著頭。

方氏頓時覺得全身的力氣都被抽了個干淨,一下子癱倒在了丈夫的身上。

「我……我到底做了什麼!」

李茂抱著自己的妻子,看著她沉沉睡去了。

他從宮里回來,沒有洗漱,沒有換過衣服,一身灰塵,滿臉風霜。可是他就這樣抱著自己的妻子,一點也不想松開。

自己智謀不足,眼界不夠,從小就听不懂父親和兄長議論的那些事情。他妻子是長姐,被教養成相夫教子的女子,沒經歷過大事,能嫁給他,也全是看家中已經有了個世婦,只能再添一個勛貴出身的女子。

他們夫妻都是庸人,若是像堂伯一家那般,生活在荊南老家,安心做一對富貴夫妻,這輩子也會和和美美,過著夫唱婦隨的好日子。

可偏偏是他們繼承了爵位。

這便如老牛拉車,若車子太重,那牛只會活生生累死。

若是太平的公府,他妻子管家的本事也是有的,安心做個國公夫人就是。可是就在今天,他才知道府里到底有多少的鬼蜮之處。

大嫂、一直攛掇妻子作惡的劉嬤嬤、那個不知道身份的梅紅、那晚的男人、以及放在偏院中的巫蠱……

若是外人,又如何能得知那公府大公子的生辰八字!

他這次遇險,已經得知了自己諸多不足,父親生前對他「資質平庸」的評價,有時候真的讓他無比喪氣,又滿腔不甘。

沒有人教過他啊!沒有人教過他到底該如何面對這一切!

兄長有晉國公,父親有先皇,他們在沒有出人頭地之前,都曾遇見過自己的伯樂。就算他只是一匹駑馬,他現在已經努力在往前跑了……

可他剛剛站起來,卻猛然發現身下的是一灘泥沼,拉著他不能向前。

妻子變成這樣,他是有罪的。

他不能讓妻子放心倚靠,還妄自揣測妻子那夜必定做了什麼,甚至以為瞞到天荒地老,就不會傷害到任何人。

豈料傷害早就已經造成,再也不能回頭了。

大嫂究竟是什麼身份?想要對付公府的又是什麼人?

他們是不是發現信國公府又要站起來了,所以才急著跳出來,又趁在他不在家的時候下手,想直接毀了信國公府?

敵人來自于哪里?和那謀反之人又有沒有關系?

還有張家……

方家……

他究竟能相信誰?就連自己的妻子,也已經在日復一日的各種折磨中,不能再相信任何人。是不是有一天,他也會變成這個樣子,被他們殺上無數遍,連這個叫做「李茂」的自己都不再是了?

若此刻急流勇退……

李茂環抱著自己的妻子,徹夜未眠。

李銘昨日和兄長聊到半夜,連父親何時回來都不知道。早上下人來報,說是父親先去了持雲院,然後急匆匆的回了錦繡院,擔心的立刻就來了錦繡院。

他到了院里,卻見四繡守在屋外的角房內,臥房的門窗也緊緊閉著,嚇得連忙敲門。

李茂一夜沒睡,听見外面有人敲門,怕吵醒沉睡著的妻子,連忙披衣起身,打開了門。

「什麼事?」李茂看見是兒子,努力扯出一個笑容來,「是銘兒啊,你母親睡著了,有事下午再來吧。」

李銘推開了父親,徑直跑到床前,看到娘親確實睡得很沉,沒有受過什麼打擊的樣子,心中總算松了一口氣。

李茂見兒子的樣子,猶豫著問道︰「你母親的事,你知道了?」

李銘點了點頭。

「祖母什麼事都不瞞著我們的。娘親她,她做了錯事……」李銘哽咽著說,「父親能不能只把娘關起來,不要休她?也不要氣她?她是想讓我繼承這個位子,大不了我不要了,我還給哥哥就是。」

「不光是這個位子的事。」李茂心里也不好受,模了模兒子的頭。「爹不怪你娘,爹也不會休了她。爹只會有你娘這一個嫡妻。至于這個爵位……」

「我們一家欠你哥哥良多,是該還債的時候了。」

臥床中,熟睡著的方氏,默默地滑下了一滴眼淚。

李茂拉著兒子的手,讓他在外間等候。他心中有事,雖然身體極度疲累,精神卻在亢奮著,無法讓他入眠。

他娘一定是知道了什麼,才會開始頻繁的做些動作。他娘連李銘一個孩子都不瞞著所有的事,他們信國公府如今如臨深淵,難道他還要瞞著什麼?

將妻子放在這錦繡院里,何嘗又不是一種保護?

他得好好談談,和所有人都談一談。

李銘、李銳,他們總有一天都要長大。他父親當年沒有教過他如何應付這些,他又一直被兄長所庇護,從來沒有**過,如今他這般懊悔,總不能今後也讓自己的兒子、佷子嘗到這種滋味。

李銳在這次汾州之事中已經展現出驚人的資質,他為何不能做一次伯樂?!

「老爺老爺,外面有人要求見您!」李茂的長隨從二門外跑了進來,一臉驚詫莫名地說︰「是吳相公和陳相公!」

這長隨從小跟著李茂,對府里的老人都十分清楚。

李茂一听長隨所報,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吳相公和陳相公?那不是府里當年的客卿,父親和兄長的幕僚之首嗎?

他爹還非常嚴厲地和他提醒過,他心性不夠堅定,做事又不夠果決,才能不能服眾,留著這些人只是禍害。他當時心中雖然有些失望,卻沒有生過其他想法。他從來都不曾忤逆過父親的意見,當時他爹已經病入膏肓,怎麼能在這種事上讓他焦心。

所以失望遺憾雖然也有,他也只能當做自己是和這些人沒有緣分。他想著只要自己好好守著這國公府,幕僚什麼的,總會再有的。

等到了他出了孝,才知道客卿易找,幕僚也容易得,可是有才又有德,自己敢用,又能提供別人想要的東西的,實在是難上加難。

李茂趕緊回屋穿上合適的衣服,連洗漱都不用了,束上發巾就往外走。

此時這兩個人來,必定不是來敘舊的。

李茂奔到了前廳,看見果真是那兩張熟悉的面孔,一時之間心中一片茫然,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吳玉舟見這李茂還是如年輕時那般迷迷糊糊的樣子,忍不住笑著開口道︰「信國公,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李茂驚喜交集,一聲輕喚︰「吳先生!陳先生!多年不見,兩位風采依舊如前。」

這兩人說是客卿,年紀其實已經可以做他的長輩。他爹當年救了不少人,這兩位就是其一,一直輔佐著父親和兄長處理各種事宜。

他們父親去世,這兩位也向他辭別時,他當時真是有一種大廈將傾之感。

「信國公見我們如此欣喜,我們心中也十分安慰啊。」陳軼微笑著看著李茂,他明顯是匆匆趕來的樣子,他們能得到這樣的重視,自然也是滿面紅光。

陳軼和吳玉舟二人對視一眼,從懷里掏出一封信函來。

「此物我們保管了數年,還以為需要再過許多年才能送與你手。想不到你果真不愧為老國公的孩子,只重出朝堂兩年,就獲得了如此成就。」陳軼笑著說。

「我知你有許多疑問,這信,你拆開一看便知。」

李茂看著並無署名的信封,撕開一看,眼淚忍不住奪眶而出。

這熟悉的字跡……

「吾兒李茂︰

看見你爹的信,是不是嚇了一跳?我想我死了以後,等你丁憂出來,一定是像個無頭蒼蠅一樣到處踫頭,甚至躲在被子里偷偷罵我偏心,從小不教你多些東西。」

「我想你大概不適合朝堂,呆兩天就會心灰意冷,不再出仕。等新皇一見你不是可用的人,也就放棄你了。如此,你便可安心做個富貴閑人。」

「可我轉念又一想,老子的兒子,說不定也和老子一樣,越是逆境越能奮進。我當年和你兄長自以為聰明,豎了許多敵人,怕是現在給你帶來了很多麻煩,所以想一想,還是在死之前提前給你做些安排比較好……」

李茂抓著信,連吹口氣都怕這信給他自己弄壞了。

他明明已過而立之年,恍然間仿佛回到了當年垂髫之時,睜著眼楮只能著看爹笑罵他。

「爹……」

他手持著信函,在兩位先生面前泣不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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