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身聊發少年狂 172功德加身

作者 ︰ 絞刑架下的祈禱

德陽郡主不得不好好問一遍兒子。水印廣告測試水印廣告測試她雖然沒見過李銳幾面,但也知道他是配不得她家萬寧的。聖上將他提給大皇子做伴讀,明顯是要重用,可萬寧什麼都好,就是身份太過尷尬,即使給了縣主的封爵,也只是為了皇家的顏面和萬寧不會餓死而已。

一個「萬寧」的封號,已經充分的說明了聖意。他是希望萬寧不要再掀起任何不寧來。

熊平見母親誤會萬寧和李銳有了交情,連忙擺手道︰「不是這樣的,萬寧去信國公府遇見了一個和她同年的孩子,是李銳的堂弟,借住在府上讀書的,萬寧喜歡種花,和他能說到一起去,所以才有信件來往。」

「不是李銳?」

「不是李銳。娘你想什麼呢,6珺和表妹乃是手帕交,怎麼會和李銳有了交情!」熊平見他娘眼淚說收就收,忍不住嘆了口氣,「總是要避嫌的啊。」

「也是,6家丫頭和李銳退了親,雖然沒有婚約了,但總是曾經有過。我們家萬寧那性子,就算和李銳認識了,也不會深1交的……」德陽喃喃自語了一陣子,又好奇地問兒子︰「那堂弟是誰?什麼來路?」

「叫李釗,是信國公府老家的堂親,關系很親密的那種。李釗是嫡子,母親也是出身世族,有個庶兄,就是二甲傳臚的那個李鈞。」

「有庶兄啊,那家教不太好……」德陽郡主一听到這里就沒了興趣。「罷了,大概是小孩子互相投緣。你盯著你妹妹一點,不要老是接觸,畢竟是外男。」

「我哪里盯得到,我一天到晚都在宮里。你不帶她去信國公府,她不就見不到李釗了。」熊平覺得他娘小題大做,別說還只是兩個孩子,就算她家表妹看上了什麼男孩,她表妹一不要為家里掙產業,二不要給家里頂門柱,隨便嫁誰都行。反正她有縣主的封地和俸祿,嫁誰都餓不死。

她是宗室之女,還怕誰給她氣受不成。

德陽郡主和熊平在看待婚事這問題上自然是截然不同的。但她也覺得兒子有一點說得對,那就是她只要不帶萬寧去信國公府,就什麼都不怕了。

話說萬寧回了屋子,看了李釗的信,不知道為什麼一陣欣喜之情油然而生。

李釗居然會算賬看帳?他居然被邱老太君叫去幫著理家?!

他還會種菜養鴨。邱老太君到底是什麼神人啊,為何幾個孫子教的東西都和別家不同?是因為他們家沒有小妾,所以男人也要幫著妻子管家嗎?

萬寧自動將顧卿美化了一大圈,頓時覺得自己的手帕交6珺和李家嫡長孫解了親事十分可惜。若是有個這樣的夫君,怎麼嫁都不算吃虧的。

時間就這麼一天一天的過去,熊樂和仇靖也回到了京城。兩家人早早就在京城外等著自家的主子,見到主子無事,這才一邊派人快馬回府報訊,一邊有家人在宮門口留著等著兩位大人進宮述職後接回家去。

此次仇靖倒是沒什麼事,熊樂糟了一番大罪。他先是落水,後又撞到樹干上,受了一些內傷,當夜發熱又得了風寒,回來以後頗憔悴了不少。

楚睿對自家的妹妹德陽是有感情的,見他為了巡查水情一事九死一生,差點沒讓她妹妹當了寡婦,實在也是過意不去,不但好好的嘉獎了一番,還給了他一個「待詔」的身份。

所謂「待詔」,就是隨時等待天子傳喚之人。大多是有一技之長,隨時听候皇帝的召喚進行咨詢的。熊樂有了「待詔」的身份,雖然依舊是虛職,但天子近臣的虛職和在外閑散的虛職不可同日而語,這一賞賜,幾乎就是一步登天了。

仇靖和熊平此次在江南做了不少事,仇靖更是帶著秘密的使命——搜集江南各世族的受損情況,以及拒絕開掘圩田的人家。

至于在水災中罔顧百姓性命的、對抵御洪災玩忽職守的,楚睿也早就拍了監察御史早下了江南,一個都跑不掉。

兩人帶了皇帝的賞賜滿面春風的回了家,其家人們經歷了大悲大喜,自然是一陣抱頭痛哭,而後夫妻私話,兒女繞膝,自然不必多言。

李茂隨著仇靖的歸來這幾天也是累的夠嗆。洪災並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洪水退去後百姓的安置和清理淤泥等後置事項。八月以後勢必要重征徭役,各地兵員也要調集到南方維持秩序、幫助賑災等。

他這幾日又宿在了宮中,幾乎沒有回過家。

留在江南的張玄卻不知道朝廷已經開始謀劃賑災和調集人手了,他跟著幾位師兄師弟,帶著留下來的道眾,在江南各地奔走,幫助受傷的人治療傷勢,替已經死去的人渡化,讓他們早日入土為安,以免產生瘟疫。

整個道派的道士們為了以此事博得聖眷,都匯集在江南做著安撫民心,協助安置流民的工作。只是人心畢竟是肉長的,起先也許只是為了鞏固道教的地位,動機並不純粹,可是見了洪水呼嘯而來,淹沒村莊和大地,舉目望去,四處一片汪洋,水面上漂浮著衣物、斷垣殘壁、牛羊家畜、人的尸體,實在是觸目驚心,再不純的動機也要變成慈悲心腸了。

張玄下山游歷時,也曾遭遇過地動,更在京城見過西城的雹災,對于災民並不陌生。可是哪一次都沒有這次讓他這麼震動。

房屋倒塌不計其數,樹木被連根拔起,一夜之間,好好的鄉民失去家園,變成了流民。即使是世家大族也有不少毀于一旦,更別說這些鄉民了。

下游因為貪官污吏貪污河工之款,受災遠比上游更加嚴重的多。田廬墳墓盡皆淹沒,甚有扶棺而走駭骨無存者,災民饑不得食,寒不得衣,號哭之聲聞數十里。

張玄在一處窩棚里和幾位會醫的師弟從早診治到晚,藥草全靠來南方之前各地準備的一些常用藥草,到了此時已經接濟不上了。

他們苦有一身醫術,卻無藥可用,無計可施,眼見著傷者病者在窩棚里痛苦悲號,張玄耳邊充斥著這些聲音,實在無法再待在這間窩棚里,忍不住沖出了棚子,站在棚外的空曠之地上,看著遠處還在奔走的同道們愣愣出神。

洪水決堤之後,再也沒有發生暴雨,而是連續出現了無數個大晴天。熾熱的陽光直接照射下來,幾乎像是要熔化所有東西那樣的照耀著一切。

天地之間開始出現了「游絲」,所有的東西都扭曲成一種海市蜃樓般的樣子,遠處的道友們全都嘴唇裂開,頭發干枯,渾然沒有了剛開始動員百姓時的道骨仙風。

如今連淨水都變得十分寶貴,無論是清理傷口還是救助已經月兌水的人,水都成了另一種藥物,半點不能浪費。更別提拿來洗臉洗澡了。

病人實在太多了。無數百姓知道有道士在這里施醫贈藥,都以一種蜂擁而至的速度將受傷受病之人送來。來這里的道士大部分都通曉醫術,即使是如此,人手依舊是不夠。

張遠不會醫術,但他也在力所能及的幫著忙。他要負責擠出病人傷口化膿的膿水,給中暑的人更換額頭的毛巾,還要用他犀利的劍術將已經潰爛無法治愈的傷口上的腐肉削掉。

石益把他們干淨的中衣撕成一條一條的,然後放進鍋里煮沸。這個大太陽的天,只要一個時辰的暴曬,布條就可以拿去用了。因為許多道士都把中衣拿出去用了,以至于很多人只穿著一身空蕩蕩的道袍,里面什麼都沒有,看起來十分可笑。

可是這時候沒有人會笑。也沒有人會計較自己或別人究竟是什麼形象。

張玄突然想到了自己離京前,邱老太君和他說的話。

她讓他多看看「凡夫俗子」,多看看「世間百態」。當他看明白了,就知道「道」的真諦。

那時候,他以為天君說這個話,是因為有無數下凡來幫助凡人渡劫的仙君會隱藏在這些凡夫俗子里,會來點化與他。然而一個月過去了,他沒有看到有一個人像天君那樣渾身上下都充滿「道意」之人,見識的恰恰真的都是「凡夫俗子」。

可就是這些「凡夫俗子」,包括自己帶來的各方道友,讓他觸踫到了「道」的邊緣。

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天君說的是什麼意思。她想讓他看見人世間的苦難,以及凡間之人自救的過程。每一次大災大難,從未有過什麼天君下凡救苦救難,凡人能度過每一次的劫難,全是靠人自己的力量。

人即是「道」,即是「神」,即是能夠「生生不息」的根本原因。

天道不仁,以萬物為芻狗,然而萬物畢竟不是芻狗,自然能與天相爭,活出屬于自己的路來。

為何還要求飛升?當你連「人」的極致之道都沒有觸及的時候,又怎麼能看到屬于「仙」的道路?

張玄又一次頓悟了,他帶著滿心的領悟跌坐于地,閉眼坐在這滾燙似烙鐵的大地上,猶如坐在山中蒲團之上那般的寧靜。

有一個弟子領著一群人從另一邊來到這處窩棚,他身後的每個人都背著巨大的背簍。他是前往未受災地區去討要藥物的嫡系弟子。

遠遠地,他就對著窩棚呼喊了起來,石益和張遠听到他高興的聲音,便知道他這次不辱使命,成功帶回了需要的東西。

他們奔出窩棚,卻一眼看到用著道家「悟道」姿勢坐在烈日下,卻仿佛置身于龍虎山清涼的祖庭一般的張玄。

小師弟蹦跳著幾個躍步到了聚集之處,笑嘻嘻的給幾位師兄拱了拱手︰

「本地的大戶和未受災的醫館都把藥捐出來了哩。有幾個醫館還派了醫員過來幫忙。寇師兄和張玄師兄總算可以休息一下了。」

他的話突然一頓。

「咦?這麼熱的天,張玄師兄在那里打坐干啥呢?」

張遠看著滿身清爽的張玄,露出一臉羨慕。

「這家伙,說不定真的是我們之中唯一能飛升的……」

「這大熱天悟道了,真是邪門……」

張遠沒有開過天眼,石益作為入門最早的大師兄,卻是已經開了天眼。

在他眼中,此地無數功德不停的向著張玄的身上匯聚,顯然他頓悟的「道」將會救助無數之人。而在他身上的功德中,有一部分向著北方而去,數量不多,卻綿延細長,應該是產生了這次功德之道的‘因’。

北方,應該是京城那口中常提起的那位「天君」吧。

持雲院里。

顧卿早上起來還覺得頭暈暈沉沉,待到了下午睡了一覺起來,卻不知道為什麼精神一震,連天熱造成的胸悶乏力都沒有了。

她覺得是自己堅持每天早上跟著花嬤嬤學幾招花拳繡腿起了作用,忍不住把花嬤嬤夸了又夸,直道這門功夫有用,要讓四雲和方氏都來學。

幾個孩子都跟著兩位武先生學了自保之術,倒是她們這些後院的女人,是一點自保之力都沒有的。花嬤嬤知道許多技巧,不學白不學,說不定哪天就用上了呢?

方氏剛出了月子,身子還有些笨重,听到老太太喚她去持雲院,連忙整整衣衫,一點也不敢耽誤的去了。

等她進了主屋,卻見老太太身邊四大丫鬟一臉苦笑的站在老太太身邊,听著老太太口沫橫飛的說著什麼。

「所以說呢,女兒家不能老想著別人來救自己,有時候也要學會一些自保之道。花嬤嬤教的都是簡單的招式,對身體也有好處,你們如今學了,只有好,沒有壞的。」顧卿見四雲都一臉不太感興趣的樣子,連忙繼續動員。

只是不光是四雲,就連花嬤嬤都一臉無奈,顯然對老太太說風就是雨的性子也已經沒有一點辦法了。

「娘喊媳婦來,是有什麼事嗎?」方氏在僕婦的擁簇下進了屋,給顧卿行了行禮。

顧卿見方氏來了,心中大喜,連忙執著她的手說道︰「你來的正好,前陣子我身體不好,花嬤嬤教了我一些活動筋骨的法子,我練了一陣,頓時覺得神清氣爽,連胸悶都好些了……」

方氏听到老太太如今好了許多,臉上也露出了笑容,「若真是這樣,那實在是太好不過了。花嬤嬤身懷絕技,又是我家的大恩人,若是能讓娘的身體也好起來,叫老爺和媳婦做什麼都行啊。我先在這謝過花嬤嬤的大恩了!」

方氏對著花嬤嬤福了一福。

乍听聞老太太倒下的時候她真是嚇得夠嗆,偏兒子說她娘親也因為楊氏的事情氣的病了,一听兩家的老太太都倒了下去,方氏才真有一種天都塌了的感覺。

好在老太太如今只是手有些抖,她娘也漸漸好了起來,小湄滿月酒的時候,她娘還來了一趟,雖然只是坐了片刻,但看的出身體沒有大礙。

顧卿見方氏說的真切,拍了拍她的手,「那正是好,我也不想叫你做些什麼,我每天早上一個人練著實無聊的很,你和四雲干脆每天早上來陪我一起練吧。」

方氏一呆,幾乎以為是自己听錯了。

「娘,你說什麼?媳婦和您一起練功?」方氏看了看自己還未消下去的小月復。「怕是不合適吧娘?我這才剛剛出月子不久……」

「你剛剛還說只要我身體好,做什麼都行,原來只是客氣話!」顧卿帶著埋怨的語氣松開了方氏的手。「我還想著你正好體型未減,跟著我一起學學簡單的防身之道,也能讓身材恢復如初,想不到你們一個兩個都嫌棄我老婆子。」

「娘這話嚴重了!」

「奴婢們不敢!」

「不敢就明日早上開始,一起跟著我練功夫!」

一群人不敢忤逆老太太,只能含著各種悲憤的眼神看著花嬤嬤。

花嬤嬤,手下留情啊!

花嬤嬤心里也是好笑,她早上幫著老太太活動筋骨,哪里敢教什麼高強度的招式?若是把老太太中風誘發了,才叫罪孽深重呢。

她只是改良了一些防身的招式,將動作變得舒緩流暢,讓老太太不至于為難,都是些三歲孩子都能練的花架子功夫,怎麼就把她們給嚇成這樣?

恰巧今日李茂晚上沒住在宮里,而是回家沐浴更衣休息一夜,听得妻子的嘮叨,李茂也不顧兒子就在旁邊,哈哈大笑著抱著她說道︰

「難得老太太有興致,你就陪陪娘親耍一耍。說來花嬤嬤比我爹強多了。當年我娘還在軍營住的時候,我爹為了讓她學幾手防身功夫,嘴皮子說破了都沒能讓她學一學。我娘雖然看起來爽利,但其實最是矜持不過,叫她和男人一般舞刀舞槍是絕對不干的。」

說到這里,他也是不勝唏噓。

「想來老太太是真的覺得自己身體不好了,但凡有一點有用的,都抓住不放。既然有用,說明對身體是有好處的,那你練練也無妨。」李茂想了想,又笑了起來。

「真可惜我明早一早就要上朝,怕是看不到你‘練功’的樣子了。想想還真可惜啊!」

「沒事,爹,我明早可以去看!」

「你敢!明早誰都不準去看!」方氏柳眉一豎,連忙喝止了兒子的想法。

伸胳膊踢腿打拳什麼的,真是羞也羞死了!

「可是娘,我每天也有練拳練弓啊,這有什麼不可以看的?」

「我說不能看就是不能看!」

「好吧好吧,娘真小氣。」

娘不給他看,他難道還不知道偷偷去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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