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娘站在都亭驛的樓台上想著汴河望去,心從來沒有這樣柔軟過,看著這煙柳繁華地,富貴溫柔鄉的汴梁她的眼角濕潤了。
相國寺的鐘聲傳來,喧鬧繁華不掩佛鐘,也許這便是汴梁的魅力所在,爺爺向往的可是這樣的汴梁?
景靈東西兩宮富麗巍峨,透過樓的一角向遠處大內的正門遙望,紛紛朱翠交輝,廊檐雕花不見蹤,十三郎要回的大內不知道又是怎樣一番光景。
七娘在旖旎的馨香里愛上了汴梁,這是白慕婉的汴梁,這是白慕婉的城市,原來她是帶著爺爺的夢回到了大宋,然後遇到了展大哥。
所有的是是非非到最後原來都是命里注定結,她再也不會逃離和恐懼這個時代了。
「阿婉,十三郎回宮了。」半夏悄悄的在七娘耳邊說道,車隊順利入京,真正的玉面鎮西被田谷人早一步送入京師,今早大哥二十一叔會同禁衛軍統領羅照將玉面鎮西現在已經移交大理寺了。
「大哥和二十一叔呢?」七娘那雙水汪汪的杏眼一下子就明亮起來,都亭驛人多事雜,她們初來乍到正是溜出去玩的好時候。
「他們都去兵部復命去了。」半夏知道七娘這是要溜出的,她的不安分都寫在漆黑的雙眸里了,只是少年心性她也難以經得住這繁華如夢的誘惑,左右都亭驛一時住進了這許多的小娘子,溜出去再溜回來想也無人發現的。
七娘甚愛男裝,換了一身尋常的藏藍色長衫,將頭發束于頭頂帶了一支玉簪,清秀的小郎樣兒對著半夏說道︰「你且給你姐姐說,讓她躺在我床上好歹替咱們兩個托一托。」
半夏眉毛一挑說道︰「我可是不敢,姐姐知道了還能讓咱們兩個溜出去?阿婉別想撇下我自個溜出去狠玩,想也別想的。」
半夏對于冬青有敬又怕,比七娘還甚,此時一提讓她去說立刻寸步不離的跟著七娘。
七娘眼珠子一轉笑的賊兮兮的說道︰「哪里,她是你姐姐的,我若是去了少不了要听一通教訓。听完了只怕天都黑了。」
「你可是主子,哪里有主子怕奴婢的?」
「主子也要講理不是?」
「阿婉不是不講理的主子,卻是最愛坑奴婢。罷了,還是我去磨蘇雪,她倒是能擋一會兒。」半夏無奈的看了一眼七娘,她們要出去別人尚可,總是要過姐姐冬青那一關才行,想來想去也只有蘇雪說的話姐姐冬青還听兩句。♀
都亭驛原叫萬國館,是各國使臣來京朝拜的第一站,她們暫且住在這里等待宮里頭的安排,七娘是皇後娘娘的親外甥女,卻也不得不隨分從時。
萬國館里人物繁雜,七娘和半夏溜出去的時候並不引人注意,兩人一下子就混入川流不息的人群中。
七娘沒有流連于繁華如夢的汴梁街市,而是帶著半夏順著汴河大街穿過琳瑯滿目的街市,看似不在乎一般的閑逛,但是半夏看的出七娘一定有要去的地方。
「阿婉,這是要去哪了?」半夏緊緊的拉著七娘的手,手一松七娘就不見了蹤影,她拉著七娘的手感受到了她的急迫。
半夏雖年歲比七娘大的多,但自幼跟著七娘,一向是七娘拿主意,她心里是信七娘的。
太陽縣那一夜,她雖然沒有看到但想得到七娘經歷了怎樣的驚心動魄,但她知道七娘是去作甚的,姐姐冬青也是知道的。大郎薛萬里走的時候就說過七娘不是尋常的小娘讓她好生服侍,將來必定是榮華富貴。她不羨慕榮華富貴,只願陪在七娘身邊。
展大哥去世後,只有半夏知道七娘的心里裝著仇恨,不管她笑的如何燦爛,平日里看起來如何逍遙,可報仇雪恨已經融入她的骨子里,她從未松懈過。
「咱們去高陽正店喝杯清茶。」阿婉拖著半夏左拐進入了馬道街,這時眼前的景象已經是大不相同了,人煙浩鬧不如汴河兩岸,茶鋪食鋪卻靜雅別致,來往者多衣飾華麗,舉止中自帶風流之態。
「喝個茶何至于跑那樣遠?你看相國寺的正殿何等巍峨,這京城果真是不一般,就連寺廟都是富貴奢華,不知道皇宮內院又是何等天上人間。」半夏遠遠的看著相國寺門前人流如織便感嘆道。
「喝了茶自有更好玩的,今日咱們逛到掌燈時分再回去的。」七娘向相國寺的方向撇了一眼,淡淡的一笑拖著半夏繼續沿著馬道街往前走。
兩人一路急走,不消多時又右拐進入鼓樓街,再行不多時就遠遠的看起氣派非常的高陽正店的飄旗。
「一個吃食店,竟然也這樣氣派。咱們江寧府可的官衙也比不了這高陽正店。」半夏遠遠的看見氣勢恢宏的高陽正店便忍不住喃喃的說道,她在白家也算是見慣了榮華富貴,她在江寧府也是看過江南的清婉雅致的,只是這東京汴梁的的氣息終究是不同的。
「天子腳下,自然是不同的。」七娘遠遠的望去,高陽正店是一座三層的樓宇,彩旗招展,賓客盈門,可是一個吃食店鋪怎能跟府衙相提並論?
兩人大步走入高陽正店之內,女子清婉纏綿的聲音便傳入耳中,二樓上有人在唱小曲兒,這小曲唱的甜膩旖蘼,七娘若是個男子只怕此時骨頭都酥軟。
小二原是極有眼色,將七娘半夏二人掃了一眼,就迎了上七娘說道︰「客官請上座!」
七娘打眼看去,一樓滿滿當當,便跟著小二上了二樓。
在二樓靠窗的位子剛剛落座七娘便對著小二說道︰「不知道你們白掌櫃的可在?我是受他之約特來赴宴的。」說著七娘從懷里透出一個青銅的對牌來遞給小二說道︰「你拿給他一看,他便知道的。」
小二將信將疑的拿了對牌去尋掌櫃的,此時一個頗有姿色的小娘過來上茶,素手清茶石榴裙,眉眼里情愫暗生,配著店內的曲聲,令人如痴如醉如在雲端。
這里讓七娘忽然想起了九重天,只是九重天是浮華背後的消金窟,高陽正店卻是旖旎繁華的盛世一道風景。
半夏看七娘端著郎君的架子氣勢十足便乖乖的跟著七娘一聲不吭,她的好處便是在七娘需要她閉嘴的時候,從來不插話;在七娘需要人說話的時候從來不沉默。
白掌櫃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他比預想的來的慢些,他見了七娘先作揖道︰「草市迎江貨,津橋稅海商。不知道郎君何時到的?」
「水門向晚茶商斗,橋市通霄酒客行。今日方才到的。」七娘起身相迎客氣的說道,這句詩她著實記了很久,只是白家的規矩她是不敢壞的。
「郎君請隨我來便是。」白掌櫃帶著七娘下了樓,自廳堂入後院,帶七娘停在一個門前種著梅樹的屋子前說道︰「姑娘,遠客到了。」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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