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青蓮花樣的簪子靜靜地躺在檀香木的梳妝台上，紅衣的少婦無言坐在昏黃的銅鏡前，面色蒼白，披散著長發，眼底潛藏著的一絲驕傲掩蓋在隱忍的雙眸下。♀良久，才忽覺未曾梳妝。長嘆一聲，拿起簪子隨意挽了一個發鬢，兩眼無神地望著鏡中自己憔悴的容顏。
嬰孩的哭聲打斷其思緒，少婦這才回過神來，走向大紅色的窗幔，抱起男嬰輕聲哄著。良久，男嬰才止住哭聲，沖著少婦甜甜地一笑。少婦有些失神地望著男嬰，不知心里在想著什麼。
就在這時，門突然被推開，少婦回頭，發現正是自己那還未滿十二歲的女兒戚悅。
「悅兒，怎的這般沒規矩？不管別人怎麼說，你都要記住，你是這戚府的大小姐，身份尊貴。」少婦輕聲訓斥著，眼底卻是難以掩藏的慈愛。
戚悅一臉驚慌，顧不得母親的責罵，慌忙道︰「娘，你快走。祖母要殺你，他們就快來了。」
少婦聞言神色一黯，卻沒有絲毫驚訝之色。少婦剛想說什麼，卻听見不遠處的腳步聲。來不及多說別的，少婦一把關上房門，猛地把女兒推到床底下，將頭上的簪子拔了下來，塞到女兒手中︰「悅兒，一會兒不論發生什麼事情，都不要出聲。娘只要你記好好活著，給娘報仇。」
少婦剛把戚悅藏到床底下，眼中飛快地閃過什麼，隨即似不經意間將手帕放到掉在戚悅的臉上。將撩起的床單放下，少婦緩緩起身，整理了一番儀容。就在這時，門被推開。文氏姿態曼妙卻又不失端莊地走上前來，沖著剛進來的老夫人福了一福︰「妾身給母親、夫君請安。」
為首的頭發發白的正是戚府的老侯爵夫人尉氏，旁邊的中年男子則是戚府的主人平遠侯。身邊跟的兩個老婆子則是老夫人的親信王媽媽和齊媽媽。戚老夫人莊重嚴肅地端坐在主座上，一臉怒容，倒是平遠侯戚阮耽看向少婦時眼底出現一絲不忍。
「文氏，你可知罪？」戚老夫人冷哼道。
「妾身為婦十余年，自認對得起戚家。」文氏不卑不亢地說道。
「賤婦！」戚老夫人猛地把茶杯摔向文氏。♀
文氏任由茶杯打向自己的身子，滾燙的茶水濺到文氏的臉上。
「罷了，齊媽媽，王媽媽，動手吧。」戚老夫人不再看文氏，「先送這賤人上路，再送那個小雜種上路。」
「老爺！」文氏猛地抬起頭看向戚阮耽，「老爺，妾身沒有做對比起你的事，晟兒真的是戚家的骨血啊！」
「動手！」戚老夫人強硬地說。
兩個老媽子看了看戚老夫人，又看了看戚阮耽，最終還是走向文氏，眼中露出了一絲狠戾。文氏剛剛生完孩子，身子還沒有恢復，如今被兩個老婆子摁住，竟然沒有一絲一毫的反抗力。
「老爺，想想悅兒吧。」齊媽媽的手已經按向文氏的脖子，文氏呼吸有些困難地說。
躲在床底下的戚悅再也忍不住了，剛想要沖出來，卻在听到戚老夫人的話的時候，整個人僵在那里。
「有這樣不知檢點的母親，女兒定然不是什麼好東西。她若不知道的話，還是我戚府的大小姐，以後自會給她找戶好人家。她若是知道了正好，也送她一程，免得日後丟我們戚府的臉。耽兒，娘知道你這人念舊，可是這個賤人實在不值得你對她好。娘知曉你喜歡那姚家的二小姐。姚家雖然比不上我平遠侯發，卻也是高門。姚家嫡出的小姐斷然不能給你為妾的。」戚老夫人的話，讓戚阮耽最後一絲猶豫消失殆盡。
文氏看著戚阮耽緩緩移去的目光，漸漸放棄了掙扎，眼中全是冷意。
「我——我的兒，勿——勿怕，不要恨你爹，娘——咳咳——娘在你身邊。」文氏斷斷續續地喊道文氏的臉色越來越紅，在即將失去意識的那一瞬間，文氏的目光移向床上的那個男嬰，目光中露出一絲歉意。
躲在床底下的戚悅，一只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哭出聲來，另一只手緊緊地攥住手中的簪子，尖銳的花紋扎下那白皙的皮膚，露出淡淡的血跡。戚悅知道祖母說的話是真的，她曾親眼看到祖母派人溺死她的二妹，只因二妹與一個窮書生私奔，敗壞了戚府的名聲。這一刻，戚悅怕了。戚悅死死地咬住下唇，眼睜睜文氏的呼吸越來越微弱。
不，不能這樣，她好不容易重生，怎能眼睜睜地看著母親死去。就算是死，她也要和母親一起死。顧不得害怕，戚悅想要沖出去，卻發現自己整個人癱在床底下，沒有一絲力氣，就連拿著簪子的手抖無力垂下。
文氏羸弱的身子軟了下來。這時，齊媽媽緩緩走向床上的嬰孩，躲在床底下的戚悅可以清楚地听見弟弟的啼哭聲。漸漸的，聲音越來越弱。
戚悅只覺得渾身發冷。不知過了多久，戚悅終于恢復了知覺。戚悅從床底下爬了出來，緊緊地抱住文氏，似乎這樣就可以暖和一些。老天爺，既然讓她重生，為何不讓她回得再早一些，好救娘親。她還來不及好好看看娘親，來不及讓娘親抱抱她，和她說幾句話。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戚悅才起身，從母親的床底下的暗格中，拿出一個不大的盒子，里面全是銀票。這些東西本事戚悅並不知道的，直到文氏被救回來沒多久，戚悅才知道母親身邊居然有這些東西。前世的的她從不缺這些東西，只是把這些銀兩當做母親的遺物，今世……
跪在地上沖著母親的尸體磕了三個響頭，戚悅這才起身，擦干淚水，嘴角緩緩上揚。她要報仇。可是，她一個深閨中的弱女子，又如何報得了仇？縱使像娘那樣，出身高貴，才名德名更是遠揚，曾經做過萍顏公主的伴讀，就算是嫁入皇室都不為過的女子，如今也只能落得如此下場。更何況，那姚氏如此厭惡娘親，卻從未表現出來，那等心機，她如何斗得過？
回頭望了望這熟悉的屋子，曾經在這間屋子里，娘親教他如何撫琴。曾在這個房間外，她含恨而終。戚悅突然間覺得好冷啊，一刻也不想待在這骯髒的墳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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