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天能出院嗎?」聞初顏邊吃東西邊問。♀
「不能,醫生說你還要觀察幾天。」
「我好像已經退燒了。」她模了模自己的額頭。
「你的肺炎還沒好,你想回家之後再繼續進醫院麼?」沈子欽只當在訓小孩。
他在專心致志的削隻果,因為手藝不夠好,削的斷斷續續的,沒有一條是完整的。
她有些難堪的小聲對他說︰「這里很貴的,念姐不肯要我的錢,但是說什麼我也得還給她啊。」
沈子欽不以為意,「不要緊,我替你給了。」
她要是知道了這家私人醫院只不過是許念的男人開的,根本不需要計算金錢的概念,估計會很驚訝。而且在他們這群人之中,提這點錢是不可能的,偏偏聞初顏就是很在乎,他也只能這樣搪塞過去。
聞初顏一听就急了,「那你是不是又要說不用我還了啊,你老是這樣我也很有負擔!」
他手上的隻果皮又一塊掉落在桌子上,還帶著不少果肉,那甜膩的汁水也滋生出來,不知道會不會很甜。
他看著她,「我讓你感覺到負擔了?」
聞初顏頓了頓,吸了口氣,道︰「是,你這樣對我好,你也不問我是不是願意接受,總是這樣付出,可我根本不能回報給你相等的感情,你這樣讓我壓力很大。」
沈子欽抽了一張紙巾,緩緩的擦了擦手,逐字咀嚼。他似乎也是被氣著了,反倒笑著對她說︰「你的意思是我對你這樣,你根本不想要,你認為很多余,是嗎?」
聞初顏不答話,而他繼續的說著,那一字一句像在用刀子鑽她的心,「我對你的好,你還不起,那麼他對你的不好,你倒是甘之如飴苦中作樂,聞、初、顏,你太有能耐了你!你的心是是用什麼做的!你喜歡費祁,可他壓根不甩你,這樣你才覺得很爽是嗎?」
她始終緊閉著嘴巴不說話,紅潤的臉頰變得慘白。
盡管他的質問令她覺得心痛,很想要辯解,但她什麼也不說。
本來還算得上溫馨的氣氛一下子變冷,剛又要開口的時候手機鈴聲響了。
他走出去接電話。
雖然很輕,但她還是听見他在開門出去前說了一句「對不起」。
聞初顏的手指扣在手心里,等到覺得痛,手掌中央已經被摳出一塊很深的印記來。
她也知道沈子欽這樣急急忙忙趕回來都是為了她,日夜兼程,就為了給她買一碗粥,削一個隻果。但越是這樣她越是覺得自己罪大惡極,這樣消受著他對自己的好,卻沒有辦法給他想要的東西,霸佔著他的感情。
很久以前她听一個同學說起男女之間究竟有沒有純友誼,其中一個同學特別鄙視的說,哪有什麼友誼啊,男女之間的友情,就是一個打死不說,一個裝b到底,就算真的有純友誼,那不是男的有問題是個娘炮,就是女的有問題是個男人婆。
當時她還笑了。
她這麼自私的佔著沈子欽不放很不好,但如果繼續這樣下去就更不好,所以她還是說了。
沈子欽在外面接了電話之後並沒有馬上回到她的病房,而是轉去醫院里的超市買了包煙,去抽煙區抽了一根。
他是極少抽煙的,不僅因為家教森嚴,也因為他本身討厭香煙的味道。
可有時候香煙能令人不那麼焦慮。
他很快又要回瑞士,這次出差並不是為了好玩而已,沈氏在北歐的生產線要增加,本來他去的時間還會更長一點,但他硬是壓到了一個月。♀
這不,那邊又在催了。
可是這個沒心沒肺的女人,真叫他又憋屈又懊火。
沈子欽覺得自己挺賤的,做那些都是心甘情願,只要見著她的時候她是在笑就可以了。明明她瘋了一樣的愛著其他男人,他居然忍了下來。
所以她說出那些話他真是氣死了,多少女人排著隊在他後頭爭著搶著要愛他,就她視若無睹,甚至還求他別對自己好了。
他連抽了三四根煙才回到病房。
聞初顏當然也聞到了他身上的味道,不過她沒說什麼,看到他進來就開始在遙控器上瞎按以免更尷尬。
沈子欽見著病號服穿在她身上寬寬落落,素淨的小臉蕭索惆悵,頓時氣也消散了大半,他剛才言辭也激烈了點,她還在生病,確實應該讓著她一些的。
護士進來送藥,囑咐她在晚上八點前要把這些藥吃掉。
然後他也拿了自己的衣服,說︰「我要走了,你好好吃藥,再聯系。」
她像是沒反應過來,呆呆的「啊?」了一聲,然後神情有一點受傷,又很快的壓制下去,咧開嘴角同他道別︰「好,一路順風。」
然後她忽然想到坐飛機是不能說一路順風的,很快改口說︰「一路平安。」
她情緒低落的樣子全部映入了他的眼簾,他忍不住加了一句︰「是公司有事,必須得回去,我先走了。」
她也點點頭,目送他離開。
她在醫院足足待了一周,期間許念和米藍都經常來陪她,可她從日出等到日落,卻始終沒有等到心里想的那個人——
聞小姐一周沒有回來,湖邊費宅肯定不可能一點動靜也沒有。
王媽在她第一個沒有回來的夜晚就打電話給彰特助了,說清楚情況之後只得到彰特助很簡單的一句回復︰「先生的意思是沒關系的,再等等好了。」
他的話當然已經溫和很多了,費祁的原話是這樣的——「不回來就別回來,死在外面更好。」
第二天,第三天……直到一周,聞初顏整整一周都沒有回家,連帶著費先生都不回家了,縱然王媽在這宅子呆了這麼久,一向是個淡定的,也有點模不透了。
聞小姐是個軟弱的個性,這些年不見天日的也過過來了,整天窩在那個房間里,就像等著皇帝有一天能駕臨行宮的妃子一樣,這回也不知怎麼了。
而且眼見著費先生這些日子也回這里越來越勤快,兩人的關系逐漸親密起來了,忽然來了這麼一出。
王媽還記得一周前那個風雨交加的夜晚,先生都不顧她想要替他整理一下濕透的衣服外套就沖到了樓上,她本想年輕人真是火性旺,這麼一時半刻也等不了,沒想到沒過多久他又下來走掉了,再然後是聞小姐沖下樓梯,在雨里淋了一圈才回來,本來就是啊,先生都走了多久了,她才追下來。
第二天早飯的時候她就面色難看,可還是不顧勸說出門去了。
這下好了,一去就沒再回來。
而費先生這樣的態度也令他們這群下人模不清頭腦,人不回來他也不著急,雖然從他一貫的樣子來看他確實不太在乎聞小姐,可每次回來都明顯兩個人會睡一張床,加上上次還帶她出門了。
所以當聞初顏病愈歸來時,王媽就好像她沒有離開過似的,依舊是倒茶上菜,不多言語,未令她顯得局促。
費祁一直沒再出現,甚至連他的消息她都很少听到。
……
費祁從助理這邊听說了聞初顏生病住院的事,眉頭也不曾動一動,「知道了。」
助理看了眼老板的臉色,又說︰「是賀家公子的醫院。」
他終于有了點反應,目光從紙張上挪到了助理身上而已——
「嗯,你出去吧。」
「是的。」助理恭敬的退出了他的辦公室。
他翹起一條長腿,伸手想模煙卻沒有模到,就開始把玩手中的打火機。
「叮!」,一簇幽蘭的火焰冒起,他把手指湊近一點就感受到那種炙熱。
玩火*,有個詞是這樣說的。
他重新把打火機的蓋帽拍上。
他不喜歡事情超出自己控制的感覺,所以聞初顏在哪里打工,老板是誰,他也都一清二楚。
唯獨就算漏了她會去看陸茜的事。
其實這不是她的錯,但他還是怒不可遏了,因為她的存在就是往事的一道標記。
那個在墓地搗亂的家伙他已經查到並且處理掉了,他還以為是什麼英雄人物,結果還不是屁滾尿流,哭爹喊娘的。
那人是之前因為幾個生意在他的手上栽過幾個跟頭,懷恨在心。不知怎麼的查到了陸茜,就下了手。
現在他的尸體已經被剁碎撒到名湖里,在死之前他度過的三天也是難以想象的殘暴和痛苦,他流下的冷汗滑過血肉模糊的身軀,鹽分給傷口帶來的感覺很疼,但是半根舌頭被拔掉,想嚎又嚎不響,想哭,眼珠子卻被挖出來了,只有比血淡一點的水珠從濕漉漉的眼里流出。
這些並不需要費祁親自動手,可整整三天他沒有離開過那個小屋,他微笑著看他從嘴硬到求饒,從求饒到哭叫再到詛咒,最後一點聲音也發不出,慢慢死掉。
即使做完這些,也洗刷不了那人犯下的錯的千分之一。
這都算便宜他了。
費祁心中不知在想著什麼,眼角瞥到了一個文件袋,上次把那線圈扯開到一半就放到旁邊,他想了想,拆開了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