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成媽去廚房忙活晚飯,小文趕忙從包里掏出一樣用報紙包著的東西,順手遞給金成,金成趕忙打開,見是一件毛衣,打趣道,小文也知道疼人了。友情提示這本書第一更新網站,百度請搜索+「去你的,」小文有些不好意思,圓圓的臉上飛起紅霞︰「試試看,合身不?」「不用試,肯定合身。」金成一邊說,一邊往身上套毛衣,小文幫他在身後翻著衣領。金成來回走了兩步︰「很好,挺合身。」小文上下打量了一番,又前後看了看,什麼也沒有說。金成有些奇怪,問小文怎麼知道他的身高體長,小文不高興地提高了嗓音︰「我是介頭?你別忘了,除了吳衛,我也是女人。」把個金成鬧了個老大沒趣。
正吃晚飯時,忽听門前有吵鬧的聲音,金成正自納悶,眼見得門外風風火火闖進一個人來,看見小文撲通一聲就跪在地上,嘴里連連說著「菩薩姑娘救命」。金成看時,原來是宏寶媽。小文大惑不解,臉上滿是詢問的神色,金成急忙要扶起宏寶媽,一邊告訴小文,她是宏寶的母親,宏寶巳被公社抓起來了。
听見是那個企圖侮辱她的人的母親,小文的神色大變,大著嗓子說道,你的兒子又不是我抓的,你找我沒有用?再說,他干了壞事,抓他也是罪有應得。一听小文的話,宏寶媽坐在地上嚎淘大哭起來,說姑娘你是菩薩心腸,千萬請你到公社講講好話,否則,她今天就死在地上。
屋里的氣氛有些凝重,金成媽幾次想扶起宏寶媽,那個婦人就是不動。金成無奈地說,嬸,你跪在地上也不是辦法,就是要解決,也得坐著說才行。你老這樣,讓我們還能說什麼?這個婦人真是鐵了心了,不管別人怎樣勸說,只要小文不肯松口,她就愣是賴在地上。
正鬧著,忽听門外有說話聲,金成看時,原來徐明來了,這倒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徐明先朝小文點點頭,表示他們巳經認識了,然後轉過臉,陰沉著嗓音喝問道,你真的敢這樣鬧,我明天就把宏寶往縣里送,不判他個十年二十年,你看我還能在這兒站著?一听徐明的話,那個婦人呼天搶地在地上滾成一團。剎時徐明的眉頭皺成了疙瘩,轉身對金成喝道,你給我去喊兩個民兵,把她關起來,明天全大隊游街。宏寶媽被徐明一下子鎮住了,金成媽連勸帶拉,才把她送回家去。
徐明滿臉綻笑,對小文說,常來小鎮,金成不好好招待,讓我來教訓他。說著問小文什麼時候回農場,他會派拖拉機送她的。金成心里明白徐明為什麼來套近乎,小文撲閃著一雙大眼楮如墜雲里霧里,心里挺納悶,不明白金成的領導怎麼突然會如此客氣?
晚飯後,金成媽在廚房里洗刷碗筷,小文看一眼金成,仿佛不經意地說,小成,明天我要回上海了,是來向你辭行的。
金成問是不是回城分配工作,小文搖了搖頭,她告訴金成,她們這一屆全部下鄉,最遠的要去新疆、黑龍江,她江西有親戚,想去投奔他們。
金成突然感到心里很亂,這才發覺,他十分在意小文的行蹤。小文看他神色有異,忙問怎樣了,金成說,擔心她一人在外,人地生疏,會吃虧的。
「別說得那麼恐怖,我也算走南闖北的人了。再說,還有一個知青政策扛著,誰不想活了?」金成看她說得那樣自信,無奈地搖了搖頭。
「你別光搖頭,好像別人老做錯似的。」小文不滿地叫了起來。
金成對這個任性的姑娘真的沒有辦法,小文反而得意地笑了。♀金成家是兩間普通的茅草屋,金成媽睡里間,金成在外間擱一張床,小文來了,和金成媽同被窩,臨睡前,她把金成喊過一邊,神秘地眨了眨眼,告訴他,過些日子她想把戶口從江西遷到金成家來,他媽也同意了。再說他們書記對她如此熱情,領導那兒不會存在障礙的。
「你瘋了,到這兒來受窮?一天的工分才掙一毛錢!別人早想跳出這個窮坑,你倒好,愣著頭硬闖進來。再說,你在江西每月還有知青補貼,總比老農民強多了。到這兒來,什麼都沒有了。」
「我願意。」她故意拖長了話音,仿佛在和誰賭氣。金成有些急了︰「我的小姑女乃女乃,這是大事,不是鬧著玩的。實話告訴你,連我都想跳出龍門遠走他鄉,你還不知深淺硬要跳進來?」
「你真的要出去?想去哪兒,看我能不能幫你?」小文調皮地歪著頭,一下子來了興趣。金成告訴她,有這個想法不是一天兩天了,人挪活樹挪死,天下實在太大了,自古布衣多英雄,馳騁躍馬執長弓,為什麼一定要死守小鎮一個地方?
第二天,小文要走了,金成巳請好假用自行車送她,徐明還算守信,手扶拖拉機準時過來了。小文很失望,眼望著那棵枝葉婆娑的柳樹似乎在想著什麼,柳樹高挺,樹冠大,樹身一人也抱不攏,枝條繁茂,在晨風中輕輕搖曳。金成笑著說︰「灞上柳,送親人,但願天涯同此心。」本來還在和金成漚氣的小文,聞听此言,臉上泛出異樣的神色,什麼也沒有講,跳上手扶拖拉機就要走,金成不明白她突然變色的原因,問她又不肯說,想想還是送她回去,小文的臉上才有了笑意。
過了潘堡河橋,沿著河堤鋪成的沙土路變得更加崎嶇不平,路中央兩條深深的車轍印,那是木 轆牛車長年累月碾壓造成的。路不平,車子顛簸得厲害,剛才還有說有笑的小文覺得很難受,一個勁想吐。前邊就要下坡了,坡度很陡,這時,空中突然傳來一聲尖厲的怪叫,叫得人毛發悚然,金成心中一懍,抬臉看時,只見一只從未見過的大鳥正在上空盤旋。他下意識地朝前邊望去,突然看見駕駛員回過臉來也看了他們一眼,他心里打一激楞,涌起一種不祥的預感,此時,本來應該減速的拖拉機不知怎麼突然加速,呼嘯著向滔滔河中心沖去,駕駛員早就跳下了車,金成一看不好,來不及多想,抱住小文就勢滾到旁邊的蒿草叢中。真險,離水邊只有二公尺了,拖拉機早就像一只折斷翅膀的禿鷹,瘋狂地沖到了河中央。
還好,金成只是扭傷了腳踝,小文也只是臉上擦破了一點皮,兩人驚魂甫定,直到這時,金成還是緊緊抱著小文不肯松手。小文一個勁哼哼著,金成慌忙問她哪兒痛,她一會兒說這兒,一會兒說那兒,金成明白她在惡作劇,不好意思松開了手。小文反而開心地笑起來,說,差一點我們就成梁山伯與祝英台啦,不過這樣也好,我們的名份全有了。金成又好氣又好笑,嗔道,都什麼時候了,還有閑心思開玩笑。小文說,天又沒有坍下來,看把你急的。說著問金成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金成沒有吭聲。他巳隱隱地感到,這是常春官設下的圈套,駕駛員是常春官的一個遠房兄弟,本來想趁小文不備時造成交通事故,誰知道金成又上了車,陰差陽錯救了她一命。可他不能把這些告訴小文,他太了解她的性格了,更何況這種人命關天的事。他沒有任何證據來證明這是一樁謀害案,更不要說站出來指證常春官是幕後凶手了。也許駕駛員突然悟到自己是在干一樁殺人的勾當,滿臉惶恐跑過來想扶起他們,被金成拒絕了。
這次掃盲采用互換的辦法,相鄰東壩大隊的教師全部來到小鎮。作為大隊掃盲輔導員,在第一次開踫頭會時,金成簡單介紹了本大隊的情況,話剛講完,下邊就「吱吱喳喳」議論開了。教師們的問題比較多,集中起來有這麼幾點︰路遠的教師晚上住宿怎麼辦,是否按文盲程度分班授課,月兌盲的標準如何統一,等等,金成一一作了解答。這時,一位個子不高,膚色較黑的女教師舉手提問,她的問題其實很簡單,掃盲對象無故缺課如何處理?金成看了她一眼,只見這位女教師二十出頭,梳著兩條短辮,戴一副白邊眼鏡,顯得文靜而有修養。這個問題剛才巳經講過,金成又耐心地解釋一遍,女教師點點頭,表示理解了。
正是麥收時節,天氣出奇的熱,知了躲在樹叢中,不知疲倦地叫得正歡。農民們白天下地干活,晚上集中學習。大教室里幾十個人安靜地坐著,燃燒煤油的汽燈發出「絲絲」的響聲,慘白的燈光引來了無數的昆蟲。講台前,梳著兩條短辮的女教師正認真地上課,盡管水平不一,大部分農民都在細心地記筆記。金成悄聲問一旁的公社文教顧干事,那位女教師是誰,顧干事告訴他,她是東壩小學的老師,也是一位下鄉知青,名叫任靜靜。任靜靜講得很細,也注意突出重點,她的深入淺出的**農民很容易接收,金成听得連連點頭。
下課時巳是晚上十點鐘了,生產隊給講課的兩位老師每人下一碗面條,金成拉上顧干事也各盛了一碗,正吃時,任靜靜端著碗走過來,微笑道︰「金老師,幫幫忙吧,我飯量小,吃不了這麼多。」說著從自己碗里挑一篷面條給金成。金成也不推辭,打趣道,那我就多吃多佔了。
任靜靜借住的農舍離學校還有一段距離,顧干事先走了,金成不放心任靜靜一個人走夜路,提議送她一程。
初夏的夜晚很美,星星在黑色的天幕上調皮地眨著眼楮,鳴蟲躲在草叢中啁啾,不知名的小動物裹著黑暗到處亂竄。農民還在忙著,不遠處生產隊的打谷場上,月兌麥子的月兌粒機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聲。「金老師,你在想什麼?」任靜靜輕聲問道。「這濃濃的夜色很有點詩情畫意。夜色朦朧,朦朧就是距離,朦朧就是美。不知不覺中,美也就產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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