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姜山河讓人捎信來,說他偶然覓得一首詩,想請金成賜教。♀友情提示這本書第一更新網站,百度請搜索+金成見詩意平庸,缺乏意境,為不拂他的雅興,拈筆附一首《七絕和友人》︰
相逢何須曾相識,異國佳節逐笑顏。三分小蟲縱橫處,共向閩西一枝春。
姜山河也是老高中生了,讀到高中畢業時,老母要抱孫子,決意叫他回鄉結婚務農。他中等個子,方臉盤,看上去敦厚老實。他拖長尾音抑揚頓挫地朗讀著金成的《七絕》,連聲贊道「好詩好詩」,說著一定要留金成吃飯。
姜山河叫人炒了兩只菜,拿來兩只飯碗,各倒了半碗酒,金成先敬老姜,端起碗一飲而盡。姜山河翹起大姆指夸道︰「好酒量,文人豪飲,李太白斗酒詩百篇,金成也是酒興催詩興,下筆如有神。我也來湊個雅興。」說著,端起碗也干了個底朝天。立時,血直往頭上涌,臉脹得通紅,眼里似乎也有了血絲。金成見狀,慌忙要奪他手中的碗,被他用手擋開了。「你真的以為我不能喝酒,你錯了,其實我挺能喝的,今兒我老哥倆來個一醉方休……」他緩一口氣,看一眼金成,繼續說道︰「小錢那家伙不是東西,他想擠兌我、羞辱我,他還女敕了一點。我姜山河吃的咸鹽比他喝的水多,跑過的橋比他走過的路多,他憑什麼和我計較?今兒不是說酒話,我不會帶他去江西了,讓他一個人留在龍岩,看還敢凶不凶?」
姜山河的話讓金成大吃一驚,真要這樣,麻煩大了。除非特大的蜂場,小蜂場是包不起一節車皮的。另外,車皮計劃十分緊俏,需要通關子送紅包提早預訂。現在姜山河要單獨甩下小錢,其實是最狠的一著,在小錢的「軟肋」上猛插了一刀。
「我看不會吧,老姜也是世面上走的人,最起碼的信譽總是要講的。」小李懷疑地說︰「不過,酒後吐真言,我覺得倒像是真的。」王前仍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她說事情十分簡單,只要滿足了老姜的條件,那就全解決了。大家七嘴八舌,議論紛紛,金成此時反而有些清醒。老姜怎麼會因為一首破詩特地來找他?從不喝酒的他又突然搶酒喝?他是敲山震虎,通過我來向小錢發警告︰如不乖乖就範,我就有好果子讓你吃?
小錢決定去找福建人老林,問清他和姜山河商談的情況。老林不在西橋,在古田。小錢和金成轉了幾次車好不容易才找到古田。說起古田,連小學生都知道,紅軍在那兒開了一個十分重要的會議,從而奠定了古田在**黨史、解放軍建軍史上的地位。古田(當地人叫做「苦田」)是一個典型的閩西山村,四邊峰巒起伏,山高林密,油菜開花要比西橋那兒晚幾天。
來古田越冬繁殖蜂群的不多,居住分散,很不好找。他們走過一個長長的林地,翻過一個小山包,踫到一個老農模樣的人,小錢打著手勢要找養蜂的人,老人搖搖頭,眼神中流露出茫然的目光,急得小錢抓耳撓腮沒了主意。金成靈機一動,跑到路邊采了一枝野花,然後張開雙臂做了一個蜜蜂振翅飛翔的動作,老人恍然明白,指著前方的樹林連連點頭,嘴里不知在講些什麼。他們繞過一片山坡地,在長長的向陽田埂上,十幾只蜂箱一字排開,一個戴著蜂罩的人正在忙碌著,小錢走上前正要打听,那人也抬起頭來。
「老林!」金成和小錢幾乎同時叫了起來。
老林很熱情,告訴他們,本來想和他們一起去江蘇,姜山河要價太高,他無法接受,現在巳談妥和另外一撥人一起去上海郊區,不日也要起程了。小錢心頭的一塊石頭才算落了地。金成突然想起龍古塔前他和王前打招呼的事,問他以前是否認識王前?老林感到有些奇怪,說幾年前王前來南方放蜂他們就熟悉了。♀「她早就開始放蜂,那她為什麼還欺騙人?」金成看了小錢一眼,見他的眼神也有些茫然,兩人都沒有再講什麼。
金成他們回到進士府時巳經是深夜了,一路上山路崎嶇,車輛顛簸,兩人早巳筋疲力盡,草草吃了一些東西後只想快一些睡覺。金成洗好腳連燈都沒有點就急忙鑽到被窩里,感到被什麼東西硌了一下,伸手模時,似乎是一件衣物。他正想推到旁邊去,仿佛憶起了什麼,點亮燈看時,「短褲?!」他吃驚地叫了起來,眼前放著的正是自己那條被王前拿來訛詐他的短褲。他來不及細想,悄悄模下床,對著油燈就燒了起來。
躺在床上,一點睡意也沒有,。「是誰,暗中在幫助我?」他把熟悉的人一個個排來排去,突然,一個名字躍入腦海︰小媳婦。那天晚上的神秘身影終于知道是誰了。這一晚,他睡得十分香甜,自打到龍岩來,今晚睡得最踏實了。
第二天一早,王前像鬼魂一樣幽幽地來了。金成剛起床,正在院里刷牙,王前屋里屋外轉了一圈,皺著眉頭問道︰「你燒什麼了?一股焦味道,怪難聞的。」金成滿嘴白沫,刷得正起勁,他巳听清了王前的問話,又故意問了一句,這才「哇」一下往地上吐了一口水,仿佛吐掉了滿嘴的不愉快。「這還用問,不是快要動身了嗎?把晦氣全扔在這個鬼地方,一身輕松到江西去,這樣最好。」王前似乎並不理睬金成的回答,說道︰「老姜又來催了,你趕快把鈔票給他送去,帳也到了該了結的時候了。」
金成對她翻了翻白眼,表示不明白她說話的意思。王前陰冷著面孔,目不轉楮地盯著金成看。「你想賴帳?」王前惱怒地叫了起來。「我沒有借過你什麼,賴帳的話從何說起。再說整天打不義之財算盤的人,是要遭報應的。不過,一一」金成突然逼前一步︰「你還沒有告訴我,為什麼撒謊說你是第一次來南方放蜂?這里到底有什麼陰謀?」
「金成,算你狠,我們騎驢看唱本一一走著瞧,看誰最後能斗過誰?」王前恨得咬牙切齒,氣得七竅生煙,兩條倒掛眉在微微顫抖著。
兩個多月的時間一晃就過去了,動身前往江西的日子也定下來了。這一天,金成他們和小媳婦結清了房租和伙食費用,金成又遞給小媳婦一百元錢,說,非常感謝你為我做的一切,你終于使我擺月兌了噩夢,成為一個自由人。開始小媳婦並不明白他說什麼,等到弄清楚他的意思時,她的臉色由紅變紫,漸漸有了慍怒之色,她把一百元錢扔在地上,車轉身一言不發跑回屋里,倒把金成弄了個老大沒趣,愣在那兒不知所措。
正躲在房間里偷听的王前突然明白了一切,恨得咬牙切齒,說道,原來是這個小賤人壞了我的好事。當下氣得在房間里兜圈子,惡狠狠地把窗欞上裱糊的窗紙連搗了兩個大窟窿。
這兒屬鷹潭郊區,距離鷹潭鎮三十多里路。鷹潭規模不大,一條窄小的街道,路面上鋪著不規則的石塊,沿街全是老式木板房,陳舊而破敗。但鷹潭地理位置卻十分重要,它地處贛東北,扼浙贛、鷹廈和皖贛幾條鐵路的咽喉,素有「江南重鎮,六省通衢」之稱,雄視東南半壁河山,國民黨曾在此駐扎了十萬部隊,品字形兵營互為犄角。這兒還有華東地區最大的鐵路中轉站和編組場。
天下著大雨,能見度很低,汽車在崎嶇不平的山區行駛,滿是泥濘的道路十分難走。山道彎彎,紅色砂壤土粘性大,飽含雨水的泥土像膠泥一樣讓你無法走路,汽車有好幾次陷在淤泥里不能動彈,車上的人不得不跳下來幫助推車。幸好蜂箱體積雖大,並不重,繞過幾個小山包後,總算在一個小山村里停下了。
雨過天晴後的贛東北山區實在美麗。這兒屬典型的丘陵地貌,山不高而俊秀,水不深而清澈。在春日的陽光下,青翠的馬尾松和那一片一片富含鐵質的紅壤土煞是好看,丹崖碧水,美不勝收。映山紅開了,那一嘟嚕一嘟嚕紅色的春花競相綻放,引得一群一群的蜜蜂追花逐蜜,「嗡嗡」聲響成一片。
江西農村景色很美,但農民生活卻很糟糕。這是一個破敗的鄉村小鎮,凌亂、骯髒,碎石鋪成的街道,硌得人腳生疼。不知誰家的豬在街上亂竄,把路面拱出一個一個大坑。現在不是蒔秧季節,村里滿是懶懶散散的人群,穿著深顏色的衣服,黑瘦的臉上滿布著陰冷和漠不關心的神色。金成他們租住的是村西梢的一戶人家,家中有四口人,三間瓦房,倒也寬敞。圈著一個很大的院子,堆放著農具和雜物。這家主人姓董,除了種田,農閑時還經常去鷹潭火車站跑跑運輸,在他們這個村里算是精明強干的能人了。他告訴金成,他們村位置適中,靠近公路,後邊就是信江,汛期木船可以一直停在房檐下邊,交通十分方便。這兒距離火車站又不遠,每年都有養蜂的住在他家,他火車站認識人,聯系車皮什麼的也比較容易。
天放晴了,紫雲英開得正盛。蜜源足,工蜂飛進飛出特別忙碌,有兩只巳經掛上了蜂王包一一這是快要分蜂的標志。金成估算了一下,按照這樣的速度,到洋槐花期結束時,繁殖十箱蜂的任務能夠完成。
「看把你喜的,就怕樂極生悲,到時怕想哭也來不及了。」一條冷冰冰的聲音把金成嚇了一跳,抬臉看時,王前正陰沉著臉看著他。自打短褲事件發生後,金成對她處處設防,從不單獨和她在一起,王前恨得牙癢癢的,只是沒有機會下手。
「和你商量一件事?」王前賣關子似的故意頓了一下,她不等金成回答,接著說道,「看在我們總算有一夜的份上,你蜂群旺,送我一些行不?」听她講這件事,金成沉下了面孔︰「你吃錯藥了是不是,這是集體的財產,我有什麼權利送人?再說,你還沒有回答我,你和老林他們到底是怎樣認識的?訛詐的陰謀又是如何出籠的?」「算你狠,算你有種,我們後會有期。」王前咬一咬牙,憤怒地跑開了。
這一天天剛擦黑,小李來喊金成吃晚飯。本來他們想請老董愛人幫忙燒飯,看到他們家燒的芋艿,上面厚厚一層全是紅辣椒,讓人看後直咋舌,仿佛嗓眼里全是辣味道,決定四個人輪流燒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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