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和日麗 第四十五章

作者 ︰ 艾偉

那天晚上,楊小翼怎麼也睡不著了,她覺得這樣下去將軍會被整死的。不是所有站都是第一言情首發,搜索+你就知道了。該怎麼辦呢?她想到去求伍思岷,但批斗將軍的事是由北京和重慶方面的紅衛兵在主導,伍思岷根本就插不上手。即使伍思岷能插上手,她也不知如何同他說。由于婚後發生的種種不愉快的事情,楊小翼沒有告訴伍思岷關于她的身世問題。以伍思岷對造反的狂熱程度,她估計即使說了,他也不會施以援手的,更可能的是大義滅親。

楊小翼睡不著,索性起來了。她呆坐在寫字台前,突然想起劉世軍曾打開過地下室的門,並把開門的鑰匙留給了她。她把「萬能鑰匙」放哪兒了呢?思來找去,她在一只用來打飯的方形鋁盒子里找到了那把鑰匙。她拿起鑰匙,心跳如雷。

她怕驚醒天安的女乃女乃,悄無聲息地走出伍家院子,直奔華 。

後來,楊小翼回憶這一情景,依舊為自己當年有如此巨大的勇氣而暗自吃驚。那一刻,她像是被某種力量控制了,或者說有另外一個人進入了她的身體,她的所作所為完全超乎她平時的想象。那一刻,她是懷著某種犧牲的決心去的。

華光機械廠招待所的大廳里有一些紅衛兵在喝酒唱歌,歌聲同在他們家院子里唱的沒什麼兩樣,但如今听來,卻令人煩躁。他們應該就是被派來看守將軍的。

楊小翼定了定神,偷偷溜入通向地下室的通道。用那鑰匙開鎖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楊小翼試了十多次都沒成功,她的額頭滴出大滴大滴的汗珠,身上的衣衫都濕透了。一個紅衛兵似乎發現地下室有情況,放下手中的牌,下來了。楊小翼趕忙躲起來,大氣都不敢出。一會兒,那人走了。

門終于打開了。她推門進去。將軍很機敏,迅速地站了起來。地下室非常黑暗,只有出氣孔射進來的月光把地下室劃出黑白分明的兩塊。將軍的臉在黑暗中難以辨認,但從將軍的行為動作中,她可以判定將軍非常平靜,好像他預料到有人會來救他似的。她喘著粗氣,對將軍說︰「有一條通往外面的路,跟我走。」將軍遲疑了一下,跟了上來。

楊小翼不清楚將軍是不是認出了她。當楊小翼打開通向山脈的隧道時,將軍拍了拍她的肩,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迅速消失在黑暗中。整個過程將軍沒有說一句話。

楊小翼呆呆地站在地下室。那一刻,她有點兒失神,她的心思還在將軍的身上。她是多麼希望他認出了她,認出是他的女兒救了他,這樣他會有安慰。她的心里涌出一種驕傲感,她竟然做了這樣一件事!在這一過程中,她沒有想過做這件事的後果。後來,她稍微清醒了些,她想,要是這事讓人知道了,那是什麼樣的罪名啊,也許,她會因此家破人亡。

然而,真的被人發現了。就在楊小翼發呆的時候,她的背後傳來一個冰冷的聲音︰

「我不會說出去的。」

她馬上听出來是呂維寧的聲音。她一個激靈,不敢動一下,一直背對著他,好像她動一動就會出現可怕的後果。

他在靠近她,她感到一股熱烘烘的氣流出現在她的身後,然後,他的手搭在她的肩上。他的手顯得小心翼翼,好像在測試著什麼。他說︰

「你好大膽,這事要是說出去,你這一輩子就完了。」

像是這句話壯了他的膽,他搭在她肩上的手明顯有力了,並在她的脖子上撫模。

「也許你不在乎自己,但你一定在乎你丈夫,他被欺負了這麼多年,終于有了出頭之日,可是你這麼一來,把他全毀了。這事要是傳出去,他的政治生命就完了,他會被整得很慘。」

他分析的每句話都像刀子一樣刺入她的心坎。這之前她知道危險,但這危險是混沌的,當呂維寧把這一切說出來後,她感到觸目驚心。

「也許,你也不在乎你的丈夫,但你一定在乎你的兒子。你的兒子多可愛啊,這麼聰明,嘴巴又甜,人見人愛,可你想想,這事要是傳出去,你兒子就會成為反革命狗崽子,永世不得翻身。」

他更大膽了,從後面抱住了她,開始對她動手動腳。

「你真是個卑鄙的小人。」她罵得有氣無力,相當無奈。

「我不是。我是真的喜歡你,我早已喜歡上你了,你知道。」

「只要是女人你都喜歡。」她冷冷地說。

他不顧她的反應,把手按在她的胸脯上。她顫抖起來,但不是由于害怕,而是因為刺激。已經有好久沒有人觸踫她的胸脯了,三個月?半年?總之,是很久以前了。自兒子斷女乃以來,她的**寂寞無比。這會兒,呂維寧喘著粗氣在她耳邊喃喃自語︰「不是的,我不是所有的女人都要,你太小看我了。我喜歡你勝過所有一切,自見到你以來,我早已等著這一刻了。我們倆是有緣的,否則我們怎麼又在一起了呢?」楊小翼一動不動,她控制著自己的感覺,她要讓自己冰冷如水。呂維寧變得越來越瘋狂,他的手伸進她的衣服。「我見過它們,它們在喂女乃,多麼美的**,我那時恨不得一口吞了它們……」

後來的事,楊小翼有點兒麻木。不是她的記憶在此中斷了,是她不願回憶起來。她知道發生了什麼。

對楊小翼來說,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是一個噩夢。

呂維寧所言都是對的,這事要是張揚出去,真的會家破人亡。楊小翼經過了反復的思考,認為要擺月兌呂維寧,或者說保護伍思岷和兒子的前途,她能做的惟一的事就是離婚,只有和伍思岷離婚才能讓那個惡魔無孔可鑽。

廣安的造反運動正在如火如荼進行著。伍思岷偶爾回家來,但在家里,他異常沉默,不多說一句話。楊小翼不知道他的「革命」進展如何。有一次,楊小翼听天安的女乃女乃說,將軍的消失讓造反派內部出現內訌和分裂,他們相互指責,都稱對方是內鬼通外賊,氣氛相當詭譎,伍思岷受到了攻擊,處境不是很好。楊小翼想,政治真是件危險的事,將軍都會有此噩運,何況是伍思岷這樣的人。要是他們知道是楊小翼放了將軍,那伍思岷不知會被整成什麼樣。

一天,伍思岷回到家,樣子很疲憊。當時楊小翼正給天安把尿,見到伍思岷,楊小翼內心就焦躁了。她很想同伍思岷好好談一談,讓伍思岷和她離婚,但當她面對伍思岷時卻怎麼也說不出口。她有什麼理由向伍思岷提出離婚呢?難道把一切都告訴他嗎?這是不可能的。可是不告訴他發生的這一切,伍思岷怎麼會同意離婚呢?

楊小翼進退維谷了,她不知道怎麼面對這個局面。

她經常被呂維寧要挾去地下室陪他。她雖然百般推托,但呂維寧糾纏不放,最終的結果往往是任憑他予取予求。

呂維寧品行惡劣,但對女人很有一手。他經常讓楊小翼在本能的反抗中欲罷不能。然而這快感讓她感到羞恥,當快感退潮,她內心便涌出仇恨。她懷著厭惡的心情,把唾液吐向呂維寧的臉。呂維寧展露一臉得意和滿足的笑,任她吐,好像這是他盼望已久的獎賞。

她是如此仇恨呂維寧,但她竟然有生理反應,這太不可思議了。她想,這可能同伍思岷經常不在家有關。

人是多麼容易自我欺騙,很多本來難以承受的事,會慢慢成為一種習慣。隨著時間的流逝,楊小翼變得日益麻木了。她不像以前那樣反抗呂維寧了,仿佛她和他成了同謀者。有時候她會僥幸地想,一切都會過去的,也許今天的憂慮在明天看來只是小事一樁。

呂維寧的膽子越來越大了。楊小翼听到廠子里有了她和呂維寧的風言風語,她是多麼羞愧。陳主任甚至在會議上對她和呂維寧的事意有所指地作了不點名批評,要「某些人」的行為檢點一些。她听了恨不得有個地洞鑽進去。有幾次她在路上遇到陳主任,她的內心充滿了無以言說的痛苦,又不好解釋,只好假裝沒有看見。

伍思岷的「革命」正在深入發展,他們開始進行奪權斗爭。伍思岷終于被結合進了縣政府的權力核心,成了革委會副主任。奪權完成後,混亂的局面穩定了下來,社會生活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一天傍晚,楊小翼下班回家,看到伍思岷和兒子在院子里玩耍。這是近來極其少見的。由于伍思岷經常不回家,偶爾回來也不苟言笑,兒子對他有些生疏,甚至有點兒懼怕他。今天伍思岷神色祥和,天安很久沒有得到父親這樣的寵愛了,顯得很高興,伍思岷叫他干什麼,他都討好般地干。伍思岷叫他爬院子里的樹,他也爬了。天安膽子小,平時他根本不敢的。楊小翼有些擔心,天安還只有三歲,弄傷了怎麼辦?不過,伍思岷難得有閑心逗兒子玩,楊小翼對此也是高興的。終于塵埃落定了,她不用再為伍思岷提心吊擔了。楊小翼在伍思岷身邊坐了一會兒。伍思岷笑著和她打招呼︰「回來了。」她點點頭。

晚上,楊小翼干完家務,上樓睡覺,見伍思岷在房間看書,一時有點兒反應不過來,她以為伍思岷已回縣革委會宿舍去了。當她意識到伍思岷今晚不走了時,她的心中涌出辛酸的喜悅來。自從伍思岷去北京上訪到他回到廣安「造反」,伍思岷有半年沒回家住了,楊小翼已習慣于一個人獨守空房了。她關了房門,然後鋪展被單。這時,伍思岷從背後抱住了她。她一動也不動,眼淚頓時流了出來。她回頭一把抱住了伍思岷,把頭埋在伍思岷的胸膛里。

這天晚上,伍思岷顯得興致勃勃。完事後,伍思岷躺在床上,仿佛在回味著什麼。他說︰

「你還是這麼美,看不出來都是生過孩子的人。」

「你又不是第一次見。」

「以前沒有心思好好看你。」

面對他突然的親昵和夸獎,她心里竟然產生了感激之情,好像他的恩澤讓她找到了生活的樂趣。

「我現在有權了,可以做一些事兒了。」他沉默了一會兒,繼續道,「我得幫助人,我要辦一個老年俱樂部,讓老年人有地方去;我要辦幼兒園,現在廣安好多孩子都上不了幼兒園;我還要開一家盲人學校,讓盲人孩子也能識文斷字。」

楊小翼想起在廣安初次見到伍思岷的那一幕,她的腦海里浮現伍思岷把玩具霓虹燈送給那個盲孩的情形,過去對伍思岷的美好感覺又回來了。她把身體靠向伍思岷。

「我不做官,我也不要享受,我要腳踏實地干。我一定會改變廣安的面貌,你看著,等天安長大了,廣安到處都會是工廠,機器轟鳴,煙囪高聳,道路寬闊筆直,處處鮮花盛開。這是我從小的理想,在永城那會兒,我就想把永城建設成這樣子……」

這一夜伍思岷特別興奮。這個沉默寡言的人很少說這麼多話。可能因為太累了,後來楊小翼在伍思岷滔滔不絕的說話聲中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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