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淨的桌面上行有咖啡色的線條勾勒出的羽毛圖案,輕薄的蕾絲桌布罩在上面,憑添一分月兌俗,被命運纏繞糾葛到一起的同伴圍著桌子,高舉漂亮的玻璃杯,畫面寫意極了,如果忽略掉桌子上那三盤黑的分不清楚菜、肉還有配料的黑暗料理的話……
「到底是誰提議在家里吃的?」吳花果懊惱的捶胸頓足,事實上他是會做菜的,這很出乎我的意料,但是結局仍然在我的意料之中。♀言情穿越書更新首發,你只來
我抬眼挑眉,「就是你啊。」
吳花果徹底不言不語,面無表情了,他心里一定很痛恨早晨的自己,無聊的居然想出這一招。
同樣痛恨自己的還有留措,如果他沒有強硬的要把我和沈夏加入到料理的團隊中來,也許做出來的東西,我們還能吃。
「現在怎麼辦?出去吃?」沈夏趴在桌上,看都不看那三盤菜,我懷疑這三盤菜是沈夏故意闖禍而為的,不是懷疑,一定就是!
我不動聲色的低著頭數指頭玩,听到大門被捶響,我才換上笑臉蹦蹦噠噠的跑過去,邊跑還邊說,「愚蠢的人類們啊,快來膜拜擁有預測智慧的顧慈大人吧!」
握在門把上,很有氣勢的拉開門,可是開門就被方磊劈頭蓋臉的一頓臭罵!
「見過不靠譜的,沒見過你這麼不靠譜的,就跟你說我有事,你居然還非要我!要我來就算了,態度好點會死還是咋!居然還敢掛我電話,老師沒告訴你不可以隨便掛斷人家的電話嗎!還有啊,你家裝個門鈴是怎樣?用手捶門很疼的喂,你有鑰匙你沒體會過敲這種實木門的痛感,痛的很有節奏啊有木有!這都多少次,以前老是說要裝門鈴了,這都裝了幾個世紀了,還是你們家門鈴其實就是捶門啟動的,不捶不叫?」
「方磊……唧唧歪歪的一點也不像個男人。」我堵著耳朵,視線越過他往後面看,尋找著酒店的工作人員,接著方磊一巴掌就蓋到了我臉上,「別看了,馬上就過來了,給人家讓個道。」
「誒,好 !」我撒腿就往回跑,跑回餐桌邊,雙手展開,發號施令,「孩兒們,速速清理桌面,迎接我們的美食大餐!」
雖然方磊的存在感挺薄弱的,但好在也沒有成為辜負我期望的炮灰。在我和沈夏的成長過程中,許多的路人甲乙丙丁成為了我們各種缺點弊病的犧牲品。♀
看著豐盛的菜肴,我吞了吞口水,心想這該花了多少人民幣啊,這頓請下來,約莫著三個月方磊都不用去打台球了。顯然,我並沒有想過也許方磊以為這頓飯我們會給他報銷的……
方磊和留措是同班同學,他們倆相識的時間雖沒有我和留措相識的時間長,但是留措認識沈夏前就已經和方磊是好哥們了。當年都還是在地上打滾的小鬼頭,方磊是留守兒童,家里只有一個請來的女乃女乃照顧他,兩年前那個一直身體健壯的老女乃女乃也突然因病辭世了,造化弄人。
那些第一次見面的畫面和故事早就記不清了,但是我卻特別清晰的記得方磊第一次遇上沈夏的事兒。
那會兒方磊還是個流鼻涕的小鬼,性格有些莽撞直率,按照我之前說的,留措每次欺負我後,我就會哇啦哇啦的哭著奔進沈夏的懷抱,然後沈夏就會氣鼓鼓的幫我欺負回去,也是這樣一個作孽的因果循環,方磊來找留措玩的時候,沈夏正拽著天鵝絨的枕頭奮力的打在留措的身上,我眼楮哭得紅腫的坐在一邊扁著嘴。
沈夏整張小臉上都寫著她很不高興,嘴里還不停的嘀咕著,「年紀明明比小慈大,還老是欺負小慈,羞不羞啊,你媽媽沒有告訴你欺負女生的男生非常差勁嗎?再欺負小慈信不信我把你的頭發全部剃光光啊,還不夠,還得給你帶上假發,穿裙子,化妝,然後讓別人笑話你!」
小方磊見了這狀況頓時就憤怒了呀,自己的好哥們被兩個女孩子圍著欺負,這像什麼樣子!
于是為朋友兩肋插刀的方磊就飛奔過來,一把推倒了沈夏。太過突然的舉動,讓沈夏一時傻了,慢悠悠的爬起來,拍拍手上的灰後,秀眉一橫,圓目一瞪,伸出小手就指著方磊的鼻子說,「你是哪里冒出來的!干什麼推我!」
方磊什麼也沒說,抓著沈夏兩條常常的麻花辮就扯,他用了力,扯得很厲害,我當時都嚇壞了,抱著沈夏就又哭了起來,漂亮得像櫥窗里的公主一樣的沈夏,一身灰不溜秋,辮子也被扯壞了,她眨了眨眼楮,眼眶里盈滿了淚水,就是不肯掉下來,咬著小嘴巴,從鼻子里發出輕哼聲,這樣狼狽還不忘她公主的架子。
留措急忙上前調解,說是大家鬧著好玩的,讓方磊住手。♀知道自己闖禍了的方磊憋紅了臉,不知道該是道歉還是生氣,同樣紅了臉的還有沈夏,不過沈夏是氣紅的。後來她跺跺腳,拉著我的手就跑了,還說再也不要見到這兩個人了。
但是命運就是喜歡開不懷好意的玩笑,鬧劇似的開端,我們這幾個人最後竟然成了最好的朋友,當然相處還是充滿了鬧劇性。
這方磊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看到沈夏說話就有些結巴,沈夏一笑,他就臉紅脖子粗的,小時候還不覺得有什麼,越長大越覺得,方磊長得五大三粗的,濃眉大眼,做出這表情,真不知道是說惡心好呢還是油膩好……
不過這些種種的跡象,應該就是說明了方磊喜歡沈夏。
因為知道方磊喜歡沈夏,我要挾著方磊做了不少事。誰也沒料到,小時候那麼愛哭,看起來柔柔弱弱的顧慈長大後居然是個月復黑。
方磊是個每逢聚餐都要喝酒的人,而且絕對的不醉不歸。
沈夏說這個年紀的男生,成熟不足,幼稚有余,喝酒是他們在展現自己已經邁向了成年人,他們急于表現自己,卻又不知道要從哪里才能體現出自己已經成熟並且變得厲害了,所以就會做一些很傻很傻的事情。
大概,方磊就是這樣。
大概,許多男生也都這樣。
這並不可笑,也不可悲,要說起來,算是可愛。一個想要變得更好的人,是值得鼓勵和贊美的。
方磊喝酒喜歡行酒令,這麼說挺文藝的,其實就是投色子,誰的點數小,誰就罰酒,簡單來說,就是比大小。但是方磊手氣臭極了,十次就有八次是要罰酒了。到後來我們都不拿不準這方磊到底是想要喝酒故意輸的,還是真的手氣背到家了。
酒過三巡,大家一點沒醉,方磊已經喝得要倒了……
大家吃吃喝喝,玩玩鬧鬧,時針一步一步的跨過去,臨近深夜,我們橫七豎八的就睡在了客廳。
意外的,我在淺醉的情況下,進入了觀測狀態。
我夢到了從前的種種,種種。
我夢到了在家中後院里,我抱著粉藍相間的皮球,穿著女敕黃色的小裙子,皮鞋也是女敕黃色的,沈夏坐在秋千上,她的手指上還涂著紅色的指甲油,抱著只泰迪熊,嘴里哼著輕快的調子。我把皮球拍到地上,伸出手,拍起皮球來。
我沒有抬頭,小聲的問,「沈夏,快來拍皮球呀。」
「不要,」沈夏撅了撅嘴,「拍皮球手會髒。」
我看了看她白淨的裙子,表示理解的點了一下頭。
留措突然跑過來拽我的胳膊,就是這麼一下,我的手沒有拍上皮球,球在地上嗒嗒的跳躍了兩下,然後滾遠了。
我甩開留措的手,扁著嘴,一副委屈的模樣。
留措的模樣看起來十分焦急,不斷的拽我的胳膊,我意識到有些不對勁,歪著頭問他發生了什麼,留措什麼也沒說清楚,只是一個勁的叫喊著不好了!不好了!
我有些生氣,想回頭叫沈夏過來,卻發現一轉身,沈夏坐著的秋千上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只有一只泰迪熊,秋千還在微微的晃動。
我有些莫名其妙,又轉過身來,可是這回,連留措也不見了。
我很著急,開始往前奔跑,一直跑一直跑,一邊跑一邊呼喚著他們。
不知道跑了多久,不知疲倦地不停歇地,我遇上了第一個人影。越靠越近,是外公!
外公帶著慈祥的笑容,眼神輕輕的落在我的肩上,我還沒能捕捉住,轉眼外公就像一陣煙一樣,消散了。我又開始奔跑,路上的景色飛快的從我身邊退走,那個速度比我跑起來還要快。我跑著跑著,就看見了留措,留措皺著眉,嘴唇抿得緊緊的,有些泛白,我放慢了腳步,有些慌亂,想要走近留措,可是永遠都隔著這樣不長不短的距離,大概是發現了我的存在,留措抬起頭,向我看過來,表情有些茫然,那黑黝黝的眼珠有些失神,左眼忽然就掉下了一滴淚珠。那淚珠在空中凝結,飛到我的手中,我握住了淚珠,可淚珠就那麼突兀的在我手中碎了,碎成許多像星辰一樣的砂礫……
一陣風吹過,迷亂了我的視線,我眯起眼楮,風停後,耳邊一直回響著女生的抽泣聲,我四下尋找聲源,就發現沈夏站在我身邊嚶嚶哭泣,她的眼淚怎麼樣都沒有辦法止住,我拼命的喊她的名字,不斷的擦著她的眼淚,可是她就像感覺不到我的存在一樣,一直哭一直哭,哭得我頭暈目眩……
隨後畫面開始旋轉,停下來時,我就看到了方磊……
手中握著沾了血的匕首,倒在一片雪白的地面上,他的嘴角還殘留著血跡,腦袋躺著的地方紅了一片,染黑了他藍色的t恤,我嚇得失言,手在空中亂揮,心里一直在想,為什麼溫孤爵不在,溫孤爵在哪里……
方磊身下雪白的空地突然旋轉起來,那是天旋地轉的旋轉,地面好像翻了過來,變成了天空。
我仰頭向上看,方磊的頭就這樣以一種奇怪而扭曲的姿態探了下來,他嘴角的血珠凝在半空中,好似要掉到我的額頭上,我驚呼著、尖叫著,可是發不出一絲的聲音。我抱著頭閉著眼,可有人不斷地搖動我的肩膀,我不得不睜開眼楮。
畫面好似重新洗牌一般。
家中的後院,滾落到邊角的皮球,秋千上一臉傲嬌的沈夏,附在我耳邊故作緊張的留措,突然猛地把我推到地面上,留措露出得意的笑容,方磊抱著一邊的皮球跑到留措身邊,兩個人勾肩搭背的笑著。我坐在地面愣神,好一會兒才哇哇哭出來,沈夏聞聲從秋千上跳下來,跑到我身邊把我拉起來,護在身後,伸出手,指著留措和方磊罵罵咧咧的訓話。
我撲過去抱著沈夏繼續哭,哭得撕心裂肺,沈夏愕然的張開了嘴巴,留措和方磊也收起了笑容,擔憂的看著我。這會兒莫名的安靜給我極其不安的感覺,我抽泣著睜開眼楮,發現懷里抱著的不是沈夏,而是秦奧,他的身子一點點變大,拉長,我年幼的小身體被他捏在掌心,他張狂的笑著,血盆大口在我眼前咧開,我女敕黃色的裙子上染滿了血跡,我低頭發現身邊全是尸體,有沈夏的,有留措的,有方磊的……
他們都以一種別扭的姿勢趴在地上,頭卻像被扭過來一般的朝著我,死灰的眼神,空氣中充滿了令人窒息的血腥味,讓我的胃像被枷鎖鎖住一般,又像被綁在雲霄飛車上,呼啦啦的就讓我失去了地心引力,瘋狂的想吐……
「啊——」
我從夢中驚醒。
陽光已經溫和的爬上了天際,時鐘指著數字「6」,我嘆了口氣,一只手握著我的杯子遞到我眼前,這只手我一眼就能認出,他的主人就是溫孤爵。
溫孤爵的另一只手輕輕的撫模著我的後背,我這才發現,自己出了一身汗,後背都被汗濕了。我接過杯子,大口大口的喝水,溫孤爵的聲音在清晨格外沙啞,他刻意壓低了嗓音,他說,「做噩夢了?」
我搖頭,「我覺得這是觀測夢。」
我伸手抓住溫孤爵的袖子,搖晃著他的手,急忙的說,「怎麼辦,觀測夢,是觀測夢,太恐怖了,是絕望,巨大的絕望!」
溫孤爵拍著我的後背,小聲安撫,「冷靜點,冷靜點,不要自亂陣腳。」
我四周看了看,大家還沒有醒過來,懶洋洋的躺在地上睡覺,可是有些不對勁。
我站起來,大聲問道,「方磊!方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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