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是黃昏,一瞬間,就成了黑夜。
女人手指向天,古玉戒指射出一道冷光,如同一柄利劍刺入染著晚霞的雲層。雲朵開始翻涌攪動,好似打翻了一缸濃墨,原本金紅色的雲漸漸滲透了漆黑的墨色,最終在天際之上打開了一個黑色的巨型漩渦。
夕陽被烏雲遮蔽,天地間的最後一抹光華被吞噬殆盡。那一刻,江辰覺得自己看到了那女人的臉……只是斗篷下微微露出的驚鴻一瞥,在腦中留下一個模糊的印記。頃刻之間,已是伸手不見五指。
狂風四起,吹得江辰東倒西歪。「阿辰!你們快走!」風雲呼嘯聲中,他只能勉強辨認出穆一然的喊聲。穆一然在手掌上方點燃了一叢冷焰,卻只支撐了片刻光景,就搖晃著熄滅了。
「阿辰!」混亂之中,江辰感覺有人模索到了自己的手,往自己的手指上套了什麼東西,「你們快走,這女人發動了禁術,我此番算是……」
剩下的話被風席卷而去。江辰沒有听到。
嗚嗚咽咽的鬼哭聲在四下響起,充斥著耳鼓。江辰一下子就慌了,在這種沒有視覺的漆黑環境下,恐懼會被放大千萬倍。他喊了一聲︰「師父!」回答他的只有鬼物嘲諷的笑聲。
江辰腿打起顫來,只覺得呼吸困難,頭暈目眩。若不是想起背上還有個人,他一定會一頭栽倒在地。「師父……」他又喊了幾聲,鬼物的怪笑聲更加放肆,似乎就在他的耳畔響起。江辰下意識往後躲,卻不小心絆了一跤,身子一個趔趄。
就在他整個人即將崩潰之時,一條胳膊如同雪中送炭,伸過來扶住了他。江辰又驚又喜,月兌口而出︰「師父,是你嗎?」
「是我。」左平山的聲音非常鎮定,「這些鬼似乎不想把我們怎樣,你別怕。」
「可是師父呢?師父怎麼辦?!」江辰心急火燎。
左平山沒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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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江辰看見了光。♀在頭頂的天空,只是一點。
這點光越來越亮。天上的漩渦不見了。烏雲散了。夕陽又出現在天邊。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一切如常。江辰呆呆地站在原處,還背著渾身赤|果的井國安。左平山挽著他一條胳膊,神情肅穆。
女人也不在了。宅子的門關著,好像從來就沒人走出來過。
穆一然不見了。
「……師父?」江辰用失神的眼楮四下尋找,「師父,你在哪兒?」
左平山拽了他一把︰「江辰,你看……那里。」
江辰一眼望過去,胸中頓時氣血上涌,一陣頭暈。宅邸門廊前,多了一叢金黃色的晶石。穆一然就被封在那晶石之中。他雙手交疊在胸前,以一種奇怪的姿勢站立,眼楮里面空空如也,找不出一絲靈魂活動的痕跡。
「師父!」如果夸張一點,江辰真想一口血噴在地面。他把井國安往地上一丟,拔腿狂奔而去。
「別!」左平山大聲阻止,可是已經晚了。江辰剛剛進入晶石周邊兩米之內,就被一道看不見的封印打個正著,整個人凌空飛了出去,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才停下。
「師父……」江辰趴在地上咬緊牙關,可眼淚還是順著眼角不爭氣地流下來,打濕了地面的落葉。
左平山嘆了口氣︰「我看,咱們還是先走吧。」
「可是我師父被封在里面!」
「你這樣又救不了他……」
「可是他還在里面啊!」
「我知道,」左平山走過來拉他,「可是小井奄奄一息,你也不能不管吧?」
這句話一出口,江辰頓時如夢方醒︰對啊,自己此行是有任務的!師父交給自己的任務!師父雖然落難,但是任務必須完成!嗯,自己要化悲痛為力量,順利完成任務,再回來替他報仇!
他抬手擦眼淚,卻驚訝地發現︰自己右手的中指上,戴著那只古玉戒指。♀
被封印的前一刻,穆一然把那只戒指給了他。
————
花園外,三個人如願遇上了柴啟越搬來的救兵。
見井國安順利月兌險,小柴可謂是悲喜交集,細心地給他裹上毯子,陪他上了救護車。左平山在一旁暗暗納罕︰這倆人啥時候冒出搞基的苗頭了?將來萬一真湊成一對,那辦公室里可了不得了……
對了,自己身邊還有個麻煩尚未解決,顧不上管這倆人。江辰一直處于深陷悲痛的迷茫狀態,這讓左平山再次覺得奇怪︰現代社會,學生和老師之間的感情不至于深厚到這程度吧?聯系平日江辰對他師父言听計從的種種表現,莫非……他瞥了眼坐在一旁眼圈通紅的江辰——一日夫妻百日恩……
「喂,你住在哪?我送你回去。」左平山走過去,對江辰晃晃車鑰匙。
江辰一怔︰「旅……旅館……」
「哦,那就回旅館。」
「可是——」江辰猛然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自己身無分文。穆一然只給了他戒指,沒告訴他現金和存折在什麼地方。
「那個……我沒錢……能不能……」他硬著頭皮說了實話。
左平山眉毛一挑︰「我又不是開福利院的。」
「可是我真的是一分錢也沒有啊……」
臥槽,這姓穆的在的時候各種吊炸天讓人一看就生厭,不在了又丟個徒弟給自己!左平山忍不住想翻白眼。沒辦法,只能認栽——他又不忍心把江辰一個人丟在大馬路上喝西北風。干脆先帶回去得了。
「那——你先到我家將就一晚吧。」
江辰一听,頓時如遇大赦,可內心還是萬分煎熬︰「可是,我師父……」
「放心,不會忘記他的。我跟上面商量下,看怎麼能把那座邪門宅子端了,把你師父從石頭里面挖出來。」
警車開回市公安局,左平山換自家車回家。那是一輛不起眼的寶來,車內空間很小,江辰坐得有些憋屈。
「大叔,你怎麼不買輛大點的車?」
「用不著。」
「為什麼呢?平時一家三口出去玩之類的,坐這輛車太擠了。」
「沒有一家三口,就我一個。」
江辰吃了一驚,卻又不好意思多問,只能悻悻地閉了嘴。擦,本來想蹭一下溫馨的家庭氣氛,沒成想這人一把年紀還單身……直覺告訴他,這種男人應該很危險,非常危險。
也好,至少沒有當小三的危險了。
「大叔,你一定會馬上把我師父救出來,對嗎?」
「嗯……」左平山其實很想說,他真的看穆一然不順眼。
「那麼,等他出來之後,你還繼續跟他混?」他問。
「對啊。」江辰順口答道。不要怪他用情太深,這貨對他師父算是情竇初開,一般男生在初戀的時候都很忘乎所以,全然忘了自己是過來推個攻、破個案就走人的節奏。
「我說你怎麼就那麼想不開呢?」左平山忍不住吐槽,「這以往的一切你都看見了。你師父他不像你這麼簡單,他的能力難以估量,還認識奇怪的人。那個女人是誰?為什麼認得他?這些你都不知道吧?你師父就算厲害了,那個女人更不得了,簡直都能呼風喚雨了!你呢,一點心機也沒有,確定不會吃虧?」
他不說則已,這次江辰可是徹底火了。這幾句話雖不厲害,卻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格外令人生氣。其一,他的言下之意是,穆一然是個危險分子,都見不得人的底細;其二,穆一然有害江辰的心思;其三;江辰是個沒有防範之心的白痴。以上三點,哪一點都夠江辰跳腳的。
于是乎,江辰當即大怒,表示這次再也不能忍了。他大喊一聲︰「停車!」
「你想干嘛?」左平山才不吃這一套。他審問犯罪分子無數,要真被個臭小子嚇住可搞笑了。
「停車,放我下去!」
「我就不停,你還能跳車不成?」
江辰咬咬牙,做了個驚世駭俗的舉動︰他把車門一扭,一個縱身就跳了出去。
結果是在路上滾了好幾圈,經過的路人全都驚呆了。
這徹底顯示了中二病發作的時候,人的智商有多麼低。左平山哭笑不得,干脆自己也下了車,跟在氣忿忿的江辰後面。
「喂,你這是要走到哪里去啊?」
「反正我不上車!」
「你這樣走了,可沒人給你做晚飯。」
「哼。」
「來,上車吧。」
「不上。」
「上車,別任性!」
「就是不上!」
江辰還想顯示一下自己的頑強不屈,可是下一秒就被左平山一個擒拿路數摁在了地上,胳膊被別到身後。
「哎呀!」胳膊好痛!「混賬,你放手!」
「你罵誰呢?」
「罵的就是你!」
行人們面對這奇葩的情景,紛紛投來好奇和驚訝的目光。
「我是警察,在執行公務。」左平山對他們微笑。
執行公務個頭!江辰真想破口大罵,我可是守法公民,啥時候成了犯罪嫌疑人?!
盡管仍負隅頑抗,他還是像小雞一樣被左平山輕松地拎回車上。江辰氣鼓鼓地往座位上一坐,雙手抱臂,臉恨不得拉到三米長。
算了,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頭?江辰狠狠地在古玉戒指的戒面上摩擦了兩下,反正師父月兌身只是遲早的事,自己就暫且忍忍吧!
兩分鐘後,左平山正開著車,突然發現副駕駛座上的江辰身子一僵,驚愕至極地瞪著自己,那神情就像見鬼了一樣。
等等……就像見鬼了一樣……
「你……怎麼了?」
江辰回答了,可是聲卻卡在喉嚨里。w,,從口型上看,他說的是︰」你身後有個東西。作者有話要說︰本著男配必須給正牌攻讓路的原則,我很作死地這樣寫了。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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