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時代,醫療衛生條件極為落後,女人生孩子完全是從鬼門關走一趟,就算是錦衣玉食的貴族女子,也有很多是死在生孩子這件事上的。
宋氏雖然不是第一次生孩子了,但上一次生孩子已經是近三十年前的事了,現如今,宋氏已經四十多歲了,絕對算是高齡產婦,就算是順產,也會元氣大傷,乃至失掉性命的。
宋氏的運氣很不好,竟然難產了,最先出來的不是孩子的頭,而是腳,情況十分危急,鬧不好就是一尸兩命。
當時,宋氏還沒有昏過去,得知自己難產,「大人孩子只能保一個」,宋氏只猶豫了一下,便有了決斷,要放棄自己的生命保住肚子里的孩子。
其實,宋氏完全可以不這樣做,她的兒子已經是朝廷大員了,她的孫子都快娶媳婦了,就算肚子里的孩子死了,宋氏的生活也不會受到半分的影響。
然而,母愛都是偉大的,宋氏雖然連這孩子的面都沒有見過,卻依然願意為她放棄生命!
在昏過去之前,宋氏已經將自己的決定告訴產婆了,卻還是高聲喊出了那句「保孩子!救救我的孩子!」,因為,宋氏不願讓賈珍難做,更不想讓自己的大兒子背上「弒母」的罵名。
有了宋氏喊出的這句話,宋氏的死無論如何也不會被算在賈珍的頭上。
做完這一切之後,宋氏頭一歪,昏了過去,其實,宋氏還沒有到油盡燈枯的地步,只不過,宋氏已經放棄了求生,等待死亡的降臨。
然而,令宋氏沒有想到的是,賈珍並沒有被她影響,令產婆「保大人」……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只能用「奇跡」來形容!
「保大人」簡單的說,就是把產婦肚子里的孩子弄死,然後切碎了弄出來,從而保住產婦的性命,至于「保孩子」,則是被產婦的產道弄開,將孩子抱出來……
宋氏的丈夫賈敬並不在寧國府,最有資格做主的人就是賈珍,賈珍發話了,產婆不敢不听,回到產房中準備了剪子等工具,準備「保大人」。
就在產婆準備動手的那一刻,宋氏的眼楮突然睜開了,怒吼道︰「住手!不許動我的孩子!」
產婆嚇得不行,將手收了回來,然後,宋氏不知從那里生出了一股力氣,一使勁,竟將孩子生了出來,然後,宋氏又昏過去了,不過,孩子已經生出來了,自然不用「保大人」了……
宋氏清醒過來之後,說她雖然昏過去了,但並沒有失去意識,听到有人要傷害她的孩子,宋氏就爆發了,竟然在難產的情況下,將孩子平安的生了下來。♀
也許,這就是「女為母則強」吧……
得知宋氏生下了一個健康的女嬰,並且「母子平安」之後,賈珍著實松了一口氣,癱坐在椅子上,臉上卻是露出了笑容。
賈珍心想,挺過了這一劫,母親應該能長命百歲了吧。
宋氏足足睡了三日,方才清醒過來,雖然元氣大傷,但畢竟保住了性命,寧國府最不缺的就是錢財,宋氏就算拿補品當飯吃也沒有關系,如此這般,總會有補回來的那一日。
賈珍讓產婆「保大人」,雖然是為了宋氏好,但到底是違背了宋氏的意願,萬幸的是,母子平安。
宋氏和賈珍並沒有因為這事產生隔閡,但都默契地沒有提及當日的情況。
因為曾經下令「保大人」,賈珍對這個妹妹頗為愧疚,看著生得極為可愛的小妹妹,賈珍對宋氏說道︰「妹妹還沒有名字呢?」
宋氏說道︰「你給你妹妹取個乳名,咱們先叫著,大名不著急,過幾年再說。」
賈珍說道︰「要不要派人去問問父親?」
宋氏臉上的笑容消失了,說道︰「不要去打擾你爹,若是耽誤了他成仙,那咱們就都是罪人了,你是長兄,給你妹妹取個小名也是使得的,這里也沒有外人。」
賈珍明白宋氏的心思,也沒有推辭,沉思了片刻,在心中起了許多名字,然後又都否了,覺得還是「惜春」這個名字最好,便和宋氏說了。
听了「惜春」這兩個字,宋氏皺了一下眉頭,說道︰「怎麼從了西府的‘春’字?」
賈珍笑道︰「兒子是覺得這兩個字很配妹妹,就說了出來,母親若是不喜,兒子再想旁的。」
宋氏想了想,笑道︰「這名字是挺好的,罷了,不過是個乳名,到你妹妹長大了,你再給他取一個大名,按照咱們家的排行來。」
賈家的風俗,女兒之名亦皆從男子之名,這一輩的女眷本該是「玉字輩」的,只是,榮國府的大小姐是正月初一所生,故名「元春」,余者便從了「春」字。
宋氏的意思,是這「惜春」二字只是孩子的乳名,將來再給惜春選一個斜玉旁的字當大名。
這是理所應當的,賈珍笑著應了。♀
惜春滿月之日,寧國府大擺酒宴,現如今,寧國府極為興盛,自然是門庭若市,御林軍統領沈迅作為賈家的姻親,也來到了寧國府吃酒。
現如今,沈迅稱得上是京都中「炙手可熱」的人物,賈珍親自將沈迅迎了進來,沈迅小聲和賈珍說,有事想和賈珍商議。
賈珍愣了一下,見沈迅臉上的表情很鄭重,便和沈迅約定了時間。
待宴會進入正軌之後,賈珍讓賈蓉留在這里招待客人,尋了個借口去了外書房,過了一會兒,寧國府的下人將沈迅帶到了這里。
沈迅進了書房,賈珍命下人關上了書房的大門。
賈珍和沈迅雖然認識並且合作過,但並不熟,如今,沈迅想和賈珍密探,令賈珍很是疑惑,不過,回想沈迅近來的所作所為,賈珍若有所悟,覺得沈迅要說的事情,很有可能和沈夫人有關。
事實證明,賈珍猜得沒有錯,沈迅來尋賈珍,確實是為了沈夫人,或者說,是為了榮國府的大房。
見了賈珍,沈迅先給賈珍戴了數頂高帽子,將賈珍夸得跟鮮花似得,賈珍知道沈迅肯定是有事求他,也不點破,笑呵呵地和沈迅打太極。
沈迅見賈珍不為所動,便收起了這一套,說出了來意,「珍爺是賈家的族長,最重規矩,榮國府內長幼無序,尊卑不分,珍爺難道不管嗎?」
賈珍臉色不變,說道︰「那是榮國府的家務事。」
沈迅笑道︰「難道榮國府不姓‘賈’嗎?」
賈珍臉上一冷,說道︰「榮國府自然是姓‘賈’,一筆寫不出兩個‘賈’字來,只是,我們賈家的事,還輪不到外姓人來管!」
事到如今,賈珍已經搞清楚沈迅的來意了。
因為賈母偏心二房,榮國府確實像沈迅說得那樣,「長幼無序」,襲爵的大房偏居于東院,二房「鳩佔鵲巢」,佔據了榮禧堂。
雖然二房居住的並不是榮禧堂的正房,但那也是在榮禧堂範圍內的,賈源、賈代善兩代榮國公,活著的時候都是居住在榮禧堂中的,在榮國府中,榮禧堂極有象征意義。
所以,大房雖然才是榮國府的正經主子,但二房居住在榮禧堂,二房的王夫人管著榮國府的中饋,榮國府上下人等都將二房當成了正經主子來侍奉,反而冷落了大房。
沈迅的妹妹,正是賈赦的繼室沈夫人,現如今,雖然沈迅深得皇帝的寵信,但沈家根基很淺,若想在京都中站穩腳跟,自然需要有人幫扶。
這沈家是「暴發戶」,姻親故舊中除了榮國府大房之外,再無能夠拿得出手的人家,可在榮國府中,大房卻並不得勢……
一時間,賈珍想了許多,然後心里有底了,知道沈迅是想借自己的勢,幫助榮國府的大房。
不過,賈珍什麼都沒有說,反而重復了一遍剛才的話︰「我們賈家的內務,還輪不到你一個外姓人來管!」
這話說得極不客氣,沈迅的臉上跟開了染料鋪似得,卻並沒有生氣。
原因無他,這沈家雖然沒落了,但家風極正,這沈迅是個頗為正派的人,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上不得台面,賈珍罵得很對,若是有外人想插手沈家的內務,且不論對錯,沈迅都會像賈珍這樣,開口罵人的。
只是,為了沈家的發展,也為了妹妹的幸福,沈迅不得不硬著頭皮,繼續說道︰「我听聞珍爺對璉哥兒另眼相看……」
賈珍笑了笑,說道︰「璉哥兒也姓‘賈’,是我們賈家的人,是我的兄弟!」
沈迅見賈珍說話雖然極不客氣,但並沒有端茶送客,就知道這事有戲,知道賈珍是想看看他的誠意。
沈迅本想讓賈珍先出價,可現在是沈迅求著賈珍,賈珍無所求,沈迅見賈珍一副水米不進的樣子,只得說道︰「我雖然痴長了幾歲,但不過是運氣好,才能夠做到如今這個位置,咱們兩家是姻親,若是我遇到了什麼不懂的地方,還需珍爺多提點。」
賈珍說道︰「你是長輩,不敢當!」
說罷,賈珍收斂了臉上的憤怒,好似忘了剛才的事情一般,和沈迅談笑風生……
接下來,沈迅和賈珍相談甚歡,卻是進行了一場交易,沈家勢弱,沈迅又是在求人,所以,賈珍獲益頗豐。
對于從沈迅那里得到的好處,賈珍極為滿意,當下將沈迅是外姓人這個事實拋到了爪哇國,和沈迅商議對策,然後說道︰「這事交給我,我不會讓你失望的,只是,你也不能閑著,還有事是需要你去做的!」
沈迅點頭,說道︰「這是自然的。」
因為外面的宴會還在進行,賈珍作為寧國府的當家人,並不能離開太長的時間,在和沈迅商量好了之後,賈珍便回到了宴會上。
沈迅的目的打成了,不想多留,便尋了個借口,回了沈家。
和穿越之初相比,賈珍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無論是心性、手段,都遠超當年,更兼上過戰場、殺過人,身上有一股武人獨有的精氣神,殺伐果斷。
最重要的一點則是,賈珍並非沒有實職的「三品將軍」,而是超品的寧國公,兵部侍郎!
榮國府襲爵的賈赦,雖然輩分比賈珍高,但只是一個正一品的「一等將軍」,賈政更只是一個從五品的員外郎,並沒有爵位,賈母倒是國公夫人,和賈珍平級,無奈賈代善已經逝世多年了,賈珍現在只是一頭沒牙的老虎,看著唬人,實際上不足為懼。
現如今,寧國府的權勢還要在榮國府之上,賈珍手中還有「宗法」這個大殺器,對付榮國府一干人等,可以說是易如反掌。
這一日,賈珍休沐在家,先手又都已經布好了,便帶著賈蓉和手下干將,殺到了榮國府!
見了賈母,賈珍領著賈蓉上前恭敬地行禮,畢竟禮不可廢,賈母確實是賈珍祖母一輩的人,賈珍可不想讓旁人抓著自己的把柄。
賈珍突然上門,賈母心中十分疑惑,還有些不好的預感,如今,賈母見賈珍態度很恭敬,便將提起的心放了下去,笑著免了賈珍的里,卻沒想到,賈珍行禮過後,卻是換了一副嘴臉。
賈珍對賈母說道︰「璉兒在御前表現良好,很得聖上的看重,不日就能升遷。」
賈母听了,十分高興,說道︰「這是好事呀。」
賈珍嘆了一聲,一臉為難地說道︰「自然是好事,只是……」
賈母的臉沉了下來,說道︰「你有什麼話,盡管說!」
賈珍說道︰「璉兒現在位置緊要,不知有多少人嫉妒,萬事不能馬虎,一個不小心,就會斷送了璉兒的前程。」
賈母說道︰「只是自然的。」
賈珍笑了笑,又說道︰「咱們兩府早就分家了,論理,榮國府的事,我不該插手的,只是,這事關璉兒的前程……佷孫說話直,您別往心里去。」
賈母強笑了一聲,說道︰「珍哥兒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咱們是一家人。」
賈珍說道︰「孩兒听說,赦叔還住在府上的東院,孩兒記得,當時叔祖還健在,如今,叔祖已經逝世了,孩兒知道你和叔祖感情深厚,不願意讓榮禧堂住人,但是,國不可一日無君,家不可一日無主,孩兒斗膽說一句,這事您辦得不對!」
賈母說道︰「我自有我的道理,珍哥兒你不要……」
賈珍臉色一變,收斂了嘴角的笑容,平聲說道︰「您是長輩,有些話我本不該說,只是,事到如今,我不得不說了……」
「您這些年的所作所為,我都看在眼里,您的心思,我多少能明白一些,看在您這一把年紀的份上,我本不想管,但是,事干爵位承襲,我身為咱們家的族長,不能不管了!」
賈珍抬起頭來,一字一頓地說道︰「這榮國府,是賈家的榮國府!姓賈!不姓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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