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泯初答應下來,喻安驚喜萬分,生怕他反悔,飛快寫了一份夸張到極點的保證書︰「我自願賣身,時限一個月。♀我會盡最大努力讓華少爺開心,華少爺想吃什麼我做什麼,華少爺想往東我絕不往西,華少爺是天,華少爺是地,華少爺是無上的主宰……」
華泯初很守信,一個月後就給喻安指定的賬號匯錢過去。
「再見了,小狐狸。」華泯初穿著寬松的家居服,送喻安到門口。
喻安道︰「再見。」
走出鐵柵欄大門,卻沒有立刻離開。躲在薔薇花蔓後面,看著華泯初踩著輕松的步伐,走上台階,進入那棟明亮又漂亮的房子里。
這一個月來,華泯初對她很好。他就像每一個女孩子夢中的白馬王子,體貼、細心、溫柔。他帶她去好玩的地方,帶她去吃美味的食物,還贈給她一張那時她尚不明白價值的私房菜會員卡。
喻安不得不承認,她有些喜歡他。這喜歡恰到好處,並不讓人沉迷。因為巨大的身份落差,就連一絲幻想都沒有。
再見,華泯初。
帶著十萬塊,喻安心滿意足地坐上回家的車。收到十萬塊的到賬提醒,喻芬肯定會驚訝吧?喻安笑了起來,她早就想好理由,在j市遇到了同學,她們一起做了一個策劃案。同學們念她情況特殊,把錢都給了她,以後做項目再少分些給她。
喻芬的卡是工商銀行,兩個小時就能到賬。喻安坐在車上,等了兩個小時,始終沒有電話打進來。終于忍不住,撥打喻芬的電話,卻听到話筒里傳來︰「對不起,您所撥打的號碼無人接听。」
可能在忙吧,喻安心想。過了五分鐘,又打過去,這次仍然無人接听。喻安每隔五分鐘就打一個電話,但是始終無人接听。
該不會出什麼事了吧?下了車,喻安匆匆往家里趕。在村子口,遇見大伯。大伯攔住匆忙的她,嘆了口氣︰「安安,你終于回來了。」
「大伯,怎麼了?」大伯臉上的沉重,讓喻安心里升起一絲不好的預感。
「你媽媽……節哀順變。」大伯嘆道。
喻安的腦子轟了一下︰「您說什麼?」
「你媽媽去世了,就在五天前。我們打你的手機,一直打不通。你知道的,天熱,人不能擱,我跟村里的長輩們合計一下,就把她下葬了。」大伯指了指家里的方向,「你媽媽給你留了些東西,你跟我去取吧。」
喻安還有些不相信︰「不可能,這不可能。」
在j市,因為華泯初的關系,她很少有私人時間。而且做著那種事情,心里羞愧,不想接到任何人的電話。恰好華泯初給她換了手機,就把原先的號碼關機,一個星期才開機一次。
五天,只不過五天沒有聯系,媽媽就去世了?喻安不能接受,整個人都懵了。
「等會你就知道了。♀」大伯領著她回家,交給她一只箱子︰「這是你媽媽留給你的,遺產、遺書都在里面。」
喻安呆愣愣地抱著箱子回家,家里的一切都沒有變,只是桌上多了一只相框。里面封著喻芬的遺像,秀氣精致的眉眼,是她年輕的時候。
心像被什麼刺了一下,喻安把箱子放在桌上,拿出里面的遺書。
遺書很厚,列著家里所有的財產,最後三頁是喻芬留給她的信。一封充滿「愛意」的信——媽媽不能拖累你。
就在喻安去j市後的第二天,喻芬就把借的錢全都還回去了,除了喻安從同學、朋友那里借的。把一切都打理好之後,就吃安眠藥自殺了。
「去他媽的拖累!」喻安撕碎遺信,抱起喻芬的遺像,狠狠摔在地上︰「你怎麼能這樣對我?我們說好一直在一起的!你說你不能拖累我,可是你知不知道,我已經被拖累了!你怎麼能在這個時候放棄?那我所做的一切算什麼?」
賣身,被包養,一個月換來十萬塊錢。
她的初夜,她的自尊。
喻安發瘋似的踩著遺像︰「你怎麼能背棄我們的諾言?你怎麼能丟下我一個人?你讓我怎麼辦?我現在怎麼辦?」
相框玻璃被踩得支離破碎,割碎了里面溫柔的笑容。
喻安蹲下去,剝開玻璃,取出喻芬的遺像,抱在懷里放聲大哭。
她什麼都沒有了。她沒有了媽媽,沒有了清白。從此以後,再也沒有追求學長的資本。甚至,她以後都不能坦坦蕩蕩地嫁人。因為沒有人會娶一個賣過身的女孩子。
喻安一直哭昏過去,醒來的時候已經到了傍晚。天幕漆黑,沒有星星,只有一輪慘白的月亮。肚子傳來咕咕的叫聲,喻安扶著門框站起來,打開燈,繞過相框上散落的碎玻璃,走進廚房。
第二天,喻安來到大伯家。巧的是,那個男人也在。
「喻芬死了,遺產當然由我來替安安保管,我是安安的第二監護人。」李揚理直氣壯地道。
大伯說道︰「安安已經成年了,可以繼承遺產。」
「她還上著學,沒有辨別好壞的本事,被人騙了怎麼辦?」李揚叫道。
喻安二話不說,拎起門後的小板凳就朝他砸下去。
「安安!」大伯驚叫一聲,「快放下!」
李揚被驚動,扭頭看見面目猙獰的喻安,連忙抬手抵擋。喻安常年運動,力氣很大,李揚被打得滿屋子亂竄,很快鼻青臉腫,狼狽逃走。
等他走後,大伯皺著眉頭,滿臉不贊同︰「你怎麼能對你爸爸動手?」
「他不是我爸爸。」喻安放下板凳,「大伯,我想請你幫個忙。」
一反剛才的瘋狂,現在的喻安滿臉平靜,仿佛換了個人。大伯愣了一下︰「你說。」
「我想把房子賣了。大伯幫我張羅一下,我給你百分之二的抽成。」喻安說。
大伯皺眉訓道︰「你賣房子干什麼?賣了房子,你住哪里?」
「我不想再在這里待下去了。」喻安說。
「你這孩子,說什麼傻話?」見她滿臉執拗,大伯緩下語氣︰「你不能為了那個人,就拋下這里的親友。這里是你長大的地方,你總得回來的。再說,咱們村很快就要拆遷,到時候分一套樓房多好?」
喻安低下頭︰「反正就我一個人,住著也沒意思。往後我就不回來了,等到畢業,就在工作的城市買套房子。」然後抬起頭,堅定地道︰「大伯,房子我是一定要賣的。你不幫我,我就找別人去了。」
「你!」大伯氣得指著她。喻安表情堅持,毫不動搖。兩人僵持半天,最終大伯妥協︰「回家等著!」
喻安擠出一絲笑容︰「謝謝大伯。」
第二天,喻安再去的時候,大嬸也在︰「安安啊,你真要賣啊?」
喻安點頭︰「是的,我想好了。」
「怎麼說你才好。」大嬸嘆了口氣,「我跟你大伯商量了下,這個房子賣給別人不如賣給我們。一來我們肯定不會佔你便宜,二來這個房子賣給別人虧了。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拆遷,拾掇拾掇能換個不小的樓房。」
喻安聞言,有些驚訝。這時,大伯說道︰「如果賣給別人,頂多賣到二十一萬到二十三萬。咱們是親戚,我給你二十五萬,你覺得怎麼樣?」
「謝謝大伯。」喻安知道大伯是真心照顧她,「我不能佔你們便宜,就二十三萬吧。」
「你這孩子!」大伯不高興地說,「二十五萬,就這麼定了。你回去再考慮兩天,確定了咱們就去辦手續。」
喻安沒有後悔,隔日就辦了交易手續。離開s市時,什麼都沒帶走,只除了喻芬的遺像。
一走就是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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