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蘇少白點頭,良久,他斂眸問道,「小淺,你和小城到底是什麼關系?」
蘇少白這句話問出口,左淺的心跳突然停止了一下,她驀地捏緊手指,不安的盯緊洗衣機!
在她的沉默中,蘇少白緩緩說,「小城昨天告訴我,你們五年前曾經是戀人關系。」
「……」
左淺一驚,難道顧南城昨天回a市其實有一部分目的是為了對蘇少白坦誠一切?那麼他到底跟蘇少白說了一些什麼?他有沒有將他們在d市的事也一起告訴蘇少白 !
蘇少白靜默了幾秒,見左淺沒有回答,于是低低的說︰「小淺,告訴我真相——」
左淺屏息凝神的听著手機里的聲音,蘇少白說了這句話之後就保持靜默了,仿佛他今天有足夠的耐心听她將所有的事情統統說一遍,她不說,他便不收線一般。左淺安靜了好一會兒,心理經過激烈的斗爭,她終于咬咬牙,決定將真相告訴蘇少白。
顧南城都已經說了,現在她非說不可了—鴝—
「就像顧南城說的一樣,五年前我們是戀人,六年前的十月九號我們認識,不久後同居,在五年前的十一月十一日,我們分手。之後我離開了a市,一直到跟你回來才跟他再見面,那個時候我才知道,原來他是你弟弟——」
左淺不知道該怎麼跟蘇少白解釋她和顧南城的關系,她只能用記得最清楚的日期來證明,她雖然跟顧南城曾經是戀愛關系,可是嫁給蘇少白的時候,她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她跟顧南城沒有任何人想傷害蘇少白。
蘇少白靜默的听著左淺的話,她用短短的幾句話解釋了一切,可是為什麼他听見她的解釋之後,反而更加難受了?
他瞳孔微縮,緩緩說︰「你連跟他什麼時候相遇的都記得這麼清楚?」
左淺的手指不安的抓緊洗衣機邊緣,不可否認,她對她和顧南城之間的一切,記得清清楚楚。
哪一天相遇,哪一天發生了關系,哪一天正式確定戀人關系,以及吵架、生病,還有他升職加薪……這一切的一切,她直到現在都還記得。
正是因為這些關系,她才決定,如果安慕沒死,那麼她就留在顧南城身邊——
「那麼,你現在是怎麼打算的?」蘇少白痛苦的揪著眉心,努力擠出一絲微笑。即使他的笑容左淺看不見,他也希望她能夠感受得到。
左淺側眸望著客廳,之前顧南城就坐在那邊的沙發上。她沉默良久,終于下定決心跟蘇少白坦誠一切,「少白,我們離婚好嗎?我真的……」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左淺掐著自己隱隱作痛的心窩,哽咽道︰「對不起,我真的做不到跟你同床共枕……曾經我想過,把過去的一切都忘記,跟你好好在一起,不管你弟弟是顧南城還是誰,我都當他不存在。可是每次你吻我的時候,我就會覺得自己好髒……我已經跟他有了那種關系,我真的做不到再跟你發生任何關系……哪怕就是親吻一下,我都覺得自己髒得不行,如果真的要我跟你做夫妻之間的那種事,我會痛苦一輩子……」
蘇少白的手指一根根握緊,腦海里浮現出顧南城說過的話,他說,左淺這輩子都不會心甘情願的跟他蘇少白發生那種關系,呵,還真是應了顧南城的話。
微微閉上眼楮,蘇少白沉默著沒有吭聲。
他明白左淺那種復雜的心情,畢竟他是顧南城的哥哥,一開始她的確會無法面對。可是站在他的立場,他打從心底里認為,過去的事都已經過去了,即使她曾經跟顧南城做過什麼事,那又怎麼樣呢?唐玄宗不也照樣跟他的兒媳婦楊玉環做了夫妻麼,只要他不介意她跟顧南城的關系,她又何必放在心上?
左淺抬頭望著天花板,努力不讓自己的心痛和難受氤氳成淚光。
她清楚離婚的事對蘇少白打擊有多大,他是一個驕傲且自尊心高于常人的殘疾人,他原本就比別的男人脆弱,所以她一直不敢跟他說離婚的事,盡可能的拖著。可如今顧南城已經跟蘇少白說了,她必須趁熱打鐵在這個時候跟蘇少白離婚,如果錯過了這個機會,下一次再提起的時候只會讓蘇少白的舊傷重新崩開,對他而言只會更傷痛。
手機里一直沒有任何聲音,蘇少白的沉默讓她越發愧疚不安。
可是,該說的話她不能不說——
「少白,是我對不起你,但我真的不行,我做不到……」
「我從來沒有逼你跟我同房不是麼?」
蘇少白打斷左淺的話,盡可能的讓自己聲音溫柔一些,「我一直在體諒你的感受,你說你不想住進我家里,我答應了;你說暫時不適合舉辦婚禮,我答應你年後再說;你說你沒準備好跟我發生關系,我也從來沒有對你提過要求——小淺,你真的沒必要這麼為難自己,真的。」
停頓了一下,蘇少白閉上眼楮緩緩說︰「如果你真的做不到,那麼,我們做一輩子有名無實的夫妻,我一輩子都不踫你,這樣你就不會為難了。」
「不,少白,跟我離婚之後你可以找一個更好的女人,她能好好照顧你一生,她能給你生下漂亮的孩子,你會幸福的。」左淺握緊手機,心疼的說︰「你真的不需要為了我而跟你自己過不去,你是一個正常的男人,你怎麼會沒有需求?即使你能夠忍著一輩子不踫我,可是作為你的妻子,看著你過著無性生活,我一樣不會快樂!」
「你覺得我跟你離婚後就一定會快樂麼?」
蘇少白睜開眼楮,望著床頭櫃上屬于左淺的那張照片,他瞳孔微縮,「我記得我曾經跟你說過,我是一個對感情很苛刻的人,如果不是我想要的,我寧可一輩子一個人過。在沒有遇見你之前,我已經決定好了這輩子就這樣了,不結婚,不要孩子,一個人慢慢走到生命盡頭。可是我遇見了你,我迫切的想跟你結婚,那種感覺是別人給不了的——其實我和小城都一樣,我們都遺傳了爸爸的基因,不輕易愛上一個人,愛上了,就是一輩子。」
一句愛上了就是一輩子,讓左淺眼眶里漸漸浮上了水霧。
蘇少白對她的好,她一直感受得到,可是有了顧南城的關系,蘇少白對她再好,她也不能夠跟他在一起。
「小淺,其實我的要求很簡單,有你陪著,有小左承歡膝下,這就夠了。盡管她不是我的女兒,盡管你心里最愛的不是我,可有你和小左,那就是家,是我期盼很久的家,我只要有家的存在就滿足了,其他的要求,我可以一並忽略掉。你若是不想跟我同房,那我們分房睡,我永遠不踫你——」
「少白你別說了,真的對不起!」
左淺的睫毛顫抖著,她哽咽著望著窗外明媚的陽光,心里滿滿都是蘇少白對她的好。
正是因為蘇少白是個這麼好的男人,她才不能浪費了他的光陰。
他明明可以過一個正常男人的生活,她有什麼資格讓他為了她壓抑性需求,她有什麼資格讓他守著一個根本不幸福的家?經歷了這麼多,她也看見了很多真實的例子,當你深愛著一個人的時候,你會固執的認為,這輩子你非她(他)莫屬,哪怕身邊有再多的選擇,你也永遠只愛她(他)一個,甚至會想著,即使她(他)離開了這個世界,你也會為她(他)守身如玉,永不背叛。可是真的失去之後,隨著時間的流逝,當你遇上了一個更好的人,你會覺得曾經的那些想法竟然那麼天真可笑,這個世界上,果真沒有多少人會固執的守著一份回憶過一輩子……
她不否認這個世界上的確有那麼深情的人,但那樣深情的人並不多。
就像她——
曾經愛上安慕的時候她覺得,這個世界上就剩下安慕一個好男人了,如果他離開了,她寧可一個人過一輩子。最後安慕真的走了,她渾渾噩噩的過了一年,偶然之下遇見了顧南城,從一夜纏綿到同居,再發展成後來的互生情愫,她才驚醒,原來安慕已經漸漸地被顧南城擠出了她的心髒,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安慕在她心里只剩下一個小小的影子……
說她濫情也好,說她背叛了安慕也罷,顧南城的出現讓她切身體會到,再刻骨銘心的愛情回憶,在一個真心愛你疼你的男人面前,也會變得微不足道。
「少白,我不能答應你——」她閉上眼楮,緩緩說,「你听過席慕容寫過的一段話嗎?她說,在愛情沒開始以前,你永遠想象不出會那樣地愛一個人;在愛情沒結束以前,你永遠想象不出那樣的愛也會消失;在愛情被忘卻以前,你永遠想象不出那樣刻骨銘心的愛也會只留淡淡痕跡;在愛情重新開始以前,你永遠想象不出還能再一次找到那樣的愛情。」
「少白,你是個好男人,我相信你現在是真的真的愛我,可是我也相信,總有一天,你會遇上一個值得你跟她結婚生子的女人,然後將我當成一個普通的朋友,我們會通信聊天,會打電話說說各自最近的情況,可你再也不會覺得,我是你心里的那個人。」
「小淺,你不是我,你也不了解我——」
「也許是我不了解你吧,可我卻清楚,我跟你維持這種沒有關系的婚姻,你不會幸福,可如果離婚了,你至少還有百分之五十的機會能重新遇見一個值得你愛的女人,擁有屬于你的幸福。所以,我必須跟你離婚——」
就沖那百分之五十能讓你幸福的幾率,我也絕不能讓你一輩子困在我這里。
左淺閉上眼楮心疼的吸了一口氣,她跟他之間不僅沒有愛情,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因素——
其實她心里很沒有底。
雖然蘇少白現在承諾說他永遠不強迫她發生關系,可是兩個人在一起的時間久了,他的性需求壓抑久了,他真的會信守現在的承諾麼?她不確定他能做到,因為他是一個正常的男人,她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幾個丈夫能一輩子不踫自己名正言順的妻子。所謂的夫妻之間不發生關系,那只存在于電視劇里吧,現實生活的男人,即使不愛身邊的女人,的情況下都會失去理智,何況是夫妻?
而且,蘇少白還有一個跟木卿歌一樣難纏的母親。那個母親會坐視不管嗎?她會容忍自己的兒媳婦一輩子冷落自己的兒子?不會,同一個屋檐下,只需要弄一點安眠藥之類的東西,想怎麼發生關系就怎麼發生……
左淺緊緊地咬著下唇,閉上眼楮,忍著撕心裂肺的痛一字一頓的說︰「少白,請原諒我的自私,我必須跟你離婚——不管是你答應跟我離婚,還是分居兩年後上法庭提出離婚,我都得離。」
蘇少白听著左淺狠下心腸的聲音,他盯著窗外看了良久,終于輕輕扯起一絲笑,哀傷的問道,「我說了這麼多,真的全都沒用嗎?」
不知為何,他腦海里浮現出顧南城昨天上樓找安夏之前說過的那句話——
大哥,婚姻法第三十二條寫明,因感情不和分居滿兩年,可由夫妻任何一方提出離婚。我想,如今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跟你同居的。
呵,真諷刺呢,那兩個人說了一樣的話,是商量好的,還是心有靈犀?不論是什麼樣的,他都一樣受傷。
「對不起,少白——」
左淺听著蘇少白哀傷的聲音,她似乎能夠看到他此刻痛徹心扉的模樣。可是她心里就好受麼?原本她是想著跟他好好過一輩子,現在卻不得不這麼傷害他,她心里的痛和內疚感,已經讓她喉頭哽咽得發不出聲……
良久以後,蘇少白似乎想開了,他嘴角勾起一絲淡淡的笑,即使一個人坐在房間里,他也輕輕的點頭,笑著說,「好,我答應離婚。」
听他說出這幾個字,左淺心里更痛了!
他是忍著怎樣的心痛,說出了這樣的話,終于做出了妥協?
「謝……」
「別謝我,我還沒說完。」
手機里蘇少白的聲音隱隱透出一抹疲憊,左淺屏息凝神的听著,心也撕裂一般疼著——
「如果你鐵了心要離婚,我一會兒就去擬一份離婚協議書。但是,我有言在先,你跟我離婚之後,絕對不能嫁給小城——我會把這一條寫在離婚協議書上,你若簽字離婚,也等于簽字答應我,永不跟小城在一起。」
「……」
蘇少白的言語依然那麼安靜,左淺卻听得震驚的睜大眼楮!
她怎麼也沒有想到,蘇少白最後會被她和顧南城傷害到使出這種手段的地步!
蘇少白听著手機里的沉默,他眼里沒有任何報復的快感,只有更加深不見底的落寞。一個是他的妻子,一個是他滴血的親弟弟,如果他們不逼他,他絕不會這樣做,可是他們欺人太甚,他無法就這樣咽下這口氣,因為他不僅是一個大哥,他也是一個有自尊心的男人!
「你考慮考慮,如果依然決定離婚,你打電話告訴我,我立刻讓你滿意的跟我劃清界限,從今以後,我也決不再糾纏你,為難你。」
「少白……」
「我累了,就這樣吧。」
蘇少白抬手按著心口的位置,忍著撕心裂肺的痛,淡淡一語結束了通話。將手機放在床頭櫃上,他按著心口的手指緩緩收緊,心越痛,手指收得越緊,直到已經緊緊揪住衣裳,這才緩緩閉上眼楮。
他因為左淺和顧南城對他的殘忍傷害而惱怒,可是此刻,他更恨自己的報復——
這樣逼他最愛的兩個人,其實,他又于心何忍?
良久以後,蘇少白緩緩睜開眼楮看著窗外明媚的陽光,嘴角勾起一絲哀傷的笑,「可是,我真的無法看著你們在我眼前幸福,讓我顯得那麼嘲諷。」
靜謐得詭異的洗手間里,左淺的手指狠狠握緊手機,耳邊依然一遍遍回放著剛剛蘇少白說的那些話。
她難以置信,他竟然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可是,她沒有任何責怪他的資格,他做的這些,不是合情合理麼?
死死咬著下唇,左淺沉默了半晌都不知道自己接下去該如何回復蘇少白,她要怎麼在他給的難題里選擇出正確的答案?
緩緩松開手機,她瞳孔微縮,她的預感是對的,她和顧南城是不會那麼容易就在一起的。
剛剛將床單晾在別墅後面,兜里的手機又一次響了起來。
左淺膽戰心驚的拿出手機,以為又是蘇少白——
看著號碼,她松了口氣,調整好情緒按下接听鍵,「喂,傅宸澤——」
「淺兒,你要我查的事我已經查到了,剛剛他們告訴我,你給我的車牌號是一個新號,半年前才在d市剛辦的。至于車牌號的主人,據說並不是d市人,而是一個來自國外的商人,叫……」傅宸澤低頭看了一眼記著的名字,「叫梁宇墨。」
左淺安靜的听著這個傅宸澤傳遞的消息,她瞳孔微縮。
「你知道這個人住哪兒嗎?」
「嗯,一會兒我把具體地址發你。」
傅宸澤的手指離開了記事薄,倚著大班椅的靠背,略有些擔心的說︰「淺兒,需要我找人陪你去嗎?你說他在跟蹤你,萬一他不是什麼好人,你……」
左淺抬手撫了撫劉海,溫和笑問︰「他不是好人嗎?」
傅宸澤聳聳肩,資料上看起來,這個男人的確不是壞人。他如實的回答說︰「根據查到的資料顯示,他是中法混血兒,以前一直在法國居住,法文名字叫louisgauthier,翻譯過來呢就是路易斯高瑟。根據他的資料,他有過吸毒的前科,不過後來被強行戒毒了。除此之外,好像再沒有其他的問題——」
左淺勾起唇角望著藍天,說︰「這不就是了,我想他應該不是什麼壞人。再說了,我會找個人陪我去的,你不用擔心。」
「好,不過你還是要多注意點,知人知面不知心呢!」
「嗯。」
左淺點點頭,跟傅宸澤聊了會兒,她收了線走回客廳。
今天下去就去拜訪那個中文名叫梁宇墨,法文名叫路易斯高瑟的家伙,她要弄清楚,昨天早上那個酷似安慕的人怎麼會開著這個叫梁宇墨的車在樓下窺視。
左淺剛剛走進客廳,已經西裝革履的顧南城便從沙發上站起來,對她溫柔說︰「我約了另外兩處地的開發商,一起去嗎?」
左淺搖搖頭說︰「不了,我膝蓋還是有些不舒服,想在家休息一下。」
顧南城的目光落在她膝蓋上,見她不願意去,他理解的點點頭,「也好,你在家等我。」
「嗯,早去早回。」
左淺抬頭看著已經走到自己面前的顧南城,微微笑著。顧南城在她唇畔印下一個吻,然後離開了客廳。左淺從窗口看出去,王棟已經在車上等著,顧南城上車後卡宴便緩緩起步離開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左淺暗暗地說,她也得抓緊時間去拜訪一下那個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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