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局。♀
作為受害者兼被告方,左淺只跟警察說了一聲就十分順利的見到了木卿歌。
一張桌子,兩人各自坐在一邊,應左淺的請求,警察們都在外面等候,所以小小的房間里只有曾經以姐妹相稱的兩人。抬頭將木卿歌打量了一遍,左淺勾唇淡淡一笑,木卿歌當年一定沒有想過會有今天吧,她跟她像小時候吃飯時一樣,對坐在一張桌前,而兩人的地位卻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那時候,左淺是飽受木卿歌欺負的小女孩兒,現在,木卿歌是階下囚,而她就在昨天已經順利的嫁給了顧南城,成為豪門的少夫人。
即使是公正無私的警察,也因為她是蘇家的兒媳婦而對她尊敬有加—釧—
「來看看我有多慘是麼?」
兩人面對面的坐著,很久以後,木卿歌勾唇冷漠的一笑,掃了一眼左淺容光煥發的模樣,她冷嗤道,「你以為你知道陽陽是你和顧南城的親生兒子之後,你們就能順順利利的在一起麼?左淺,你別得意得太早,還指不定有多少人想拆散你們呢!」
左淺將木卿歌即使被拘留了還改不掉的趾高氣揚看在眼中,她淡淡的笑著從包包里拿出一個紅色的小本,翻開之後面向木卿歌放在桌上。她一言不發的望著木卿歌笑,木卿歌瞳孔微縮,看向桌上的紅色本本—糅—
當她看見那是左淺和顧南城的結婚證時,她驚愕的睜大眼楮,難以置信的望著左淺!
「這怎麼可能!蘇少白跟你離婚了?」她震驚的搖頭望著左淺,一個人喃喃念道︰「不會的!蘇少白他不可能這麼快就跟你離婚了!就算離婚了,你和顧南城也不會這麼快就結婚!」
左淺微笑著將結婚證收進包包里,抬頭一臉憐憫的望著木卿歌。木小婉的去世,讓她不想跟木卿歌發生太多的爭執,此時此刻,她除了想看到木卿歌為她自己犯的錯受到公平公正的懲罰之外,她再也沒有任何的報復心理。
陽陽平安無事的在她身邊,木小婉也用自殺來贖罪,她還有什麼理由再對木卿歌這個可悲的人進行報復呢?就讓她在監獄里度過漫長的歲月,這樣也未嘗不好。
「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嫁給顧南城,真的是因為愛上了他麼?」
左淺倚著椅背,一臉平靜的望著木卿歌,「我跟安慕在一起時,你也瘋狂的追安慕,那時候我以為你是真心的愛他。可是後來我跟顧南城在一起了,你又想方設法的嫁給顧南城——木卿歌,這兩個男人你真的有愛過麼?還是說,從一開始你就只是抱著讓我失去幸福的想法在接近他們?」
她曾經以為木卿歌是真的愛顧南城才願意為他生孩子,嫁給他做了他四年的妻子。可是一想到當年她和安慕談戀愛時木卿歌也曾經做過這麼瘋狂的事,她忽然就不明白了,木卿歌她到底有沒有真的愛過誰——
也許從一開始,她愛的就只是自己,安慕也好,顧南城也好,都只不過是她報復的工作罷了——
木卿歌從左淺的包包上移開目光,包包里的結婚證擊碎了她之前的所有自信和高傲。她剛剛跟她的老公離婚沒多久,她就被那個男人親手送進了監獄,而同一時間,那個男人卻娶了她最恨的女人……
悲傷的笑了笑,木卿歌凝視著左淺的眼楮,一派若無其事的模樣冷淡的說︰「我知道我接下來的話你不會認同,但我就是那麼想的——」停頓了一下,她繼續對左淺說︰「安慕,我愛過,顧南城,我也愛過——我的愛情跟你不一樣,只要那個男人夠好,只要他值得我愛,我就會毫不猶豫的愛上。♀既然已經到今天了,我不妨告訴你,在跟顧南城結婚這四年的時間里,他一次都硬|不起來,我一個正常的女人不可能沒有性|需求,所以,他做不到,我自然找了別的男人替他做——而且,不止一個。」
左淺驚異于木卿歌今時今日的坦白,也驚訝于她過去的所作所為。她無法想象,木卿歌能夠在嫁給了顧南城的情況下不止一次的跟別的男人苟合,給顧南城戴了一次又一次的綠帽子——
木卿歌瞅著左淺驚異的模樣,她冷笑道,「我對那些優秀的男人,也有同樣的愛。只不過相對而言,顧南城他能給我金錢和地位,他能給我一個安定的家庭,而且最重要的一點,他和安慕都是你喜歡的男人,所以我對他們的愛里面更多的是佔有欲,就沖你,我都得花十二萬分的心思討好他們,將他們佔為己有!」
「木卿歌,你這根本不是愛情,而是濫情。」左淺瞳孔微縮,盯著木卿歌的眼楮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頓了頓,左淺換了個姿勢看著木卿歌,又問︰「不過,你就算再怎麼恨我,也沒有理由這麼草率的懷上他的孩子、在他身邊待上四年的時間不是麼?」
她有些難以理解,到底是什麼樣的恨,竟然能夠讓木卿歌在一個不愛她而且連踫都不踫她的男人身邊待上四年!最為重要的一點,她竟然還願意去醫院做試管嬰兒,生下顧南城的孩子——
「我去醫院做試管嬰兒的時候,你和顧南城關系正好,你們還沒有分手。原本我的計劃是生下他的孩子,用孩子告訴你,他曾經跟我上過床,有孩子跟他的dna鑒定在手,你一定會對他失望,從而放棄這個一心一意愛你的男人——可是我沒想到,剛剛懷上孩子一個多月的時間你們就分開了。後來我知道他失憶了,我知道我的機會來了,只要我帶著孩子出現在他面前,失憶的他必定會接受我和孩子,給我一份安定的生活——」
說到這兒,木卿歌停了下來,聳聳肩對左淺淡淡一笑,「你說你不理解我為什麼心甘情願在顧南城身邊待上四年,呵,這個理由不是應該最簡單麼?顧南城他有錢有勢,他在a市頗有地位,女人遲早是要嫁人的,我既然可以嫁給他,我為什麼不好好享受?他除了床上沒用之外,其他地方一直很優秀——至于床上他不能給我的,我也完全可以找別人給我,我沒什麼損失。所以,你現在明白我為什麼不離開他了麼?」
左淺凝視著木卿歌,听著她平靜的說起這些她跟很多個男人來往的事情,左淺心里有些說不出的抵觸。不論怎麼說,木卿歌是她妹妹,木卿歌對感情的不重視以及對「性方面」的嚴重濫|交,讓她生出了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
凝視了她很久以後,左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冷淡的笑,「正是因為你從來沒有對哪個男人鐘情過,所以你直到現在都不曾擁有過真正的感情——」
你不配。
木卿歌仰頭望著天花板哈哈笑了幾聲,那小聲極其淒涼,笑過之後,她緩緩低頭看著左淺,涼薄的嘲諷道︰「我的親生父親任由我跟我媽被人叫了十幾年的小三和野種,一直到他的原配妻子去世他才有膽量給我和我媽一個名分,呵,攤上這樣的父親,我應該相信愛?」
頓了頓,她繼續說︰「我犯了一點錯,我的親生母親竟然能夠將我趕出家門任由我凍死街頭,而我的父親竟然對我的死活一點都不在乎,呵,攤上這樣的母親和父親,你告訴我,我能相信這個世界上還有愛?」
說到這兒,木卿歌哽咽了一聲,極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抬頭望著天花板,繼續冷笑道,「當我被一群小混混堵在街角,而我的初戀男友他竟然跟那些人一起輪|奸我,那個時候,我就再也不相信愛情了。♀在那之前,我不過有些小壞罷了,可是我還不惡毒。那件事之後,我對這個世界上所有人都失去了信心。」
緩緩看著驚愕的左淺,她冷笑著閉上眼楮,「而將這些災難帶給我的人,是你!左淺,是你和你母親的存在讓我從小就只能被人叫野種!是你讓我的親生母親拋棄了我將我趕出左家!後來也是你唆使傅宸澤找人強|暴了我!」
停頓了一下,木卿歌加重語氣怒吼道︰「如果單單只是強|暴也就算了,那不是強|暴,那是十幾個人慘無人道的折磨我,一整夜的時間,我被他們折磨得連拿刀片割腕都沒有力氣了,你永遠不了解那種痛苦,你永遠都不了解你在我身上施加的痛苦有多深!!」
左淺靜默的望著木卿歌,她從來不知道木卿歌曾經被人強|暴的事,她從來沒有讓傅宸澤傷害過木卿歌!
此時此刻木卿歌的痛苦,她能夠深深地感覺到——
可是,她的痛苦呢?
今天來警察局,她知道了一個真相——
原來當初她子宮受損並不是簡單地醫療事故,而是木卿歌命令唐素華做的!
她緩緩質問木卿歌,「難道你就能明白我這輩子不能再做母親的痛苦麼!沒錯,你經歷過的痛苦我不曾經歷過,我也永遠體會不到——而你施加在我身上的痛苦,你又能體會到麼?」
左淺轉過頭看著別處,淡淡的笑著,「我原本打算生了孩子就回去找顧南城,可是因為你,我失去了我的兒子,我甚至失去了一個女人最基本的能力!你也永遠體會不到我听到我兒子胎死月復中時的痛苦,你也永遠體會不到我剛剛從失去兒子的陰影中走出來時,醫生卻突然告訴我,我這輩子都不能再懷孕那種晴天霹靂一樣的痛苦!」
重新看向木卿歌,左淺一字一頓︰「你讓我跟我的親生兒子分隔了四年,你讓他叫了你四年的媽媽,直到現在你還挑唆他敵對我!你以為,身為一個母親卻被自己的孩子罵小三,這種滋味不讓人痛心麼!」
「所以說,我們的恩怨這輩子都理不清了,這輩子只要我活著一天,我就會與你作對一天,至死方休——」木卿歌一字一頓的說完,眯著眼楮享受著左淺痛苦的表情。
她沒想到左淺會自己跑來這兒讓她開心一番。看見左淺臉上的痛苦,她忽然覺得,坐幾年牢算什麼?如果能讓左淺再痛苦一些,哪怕讓她將牢底坐穿她也不在乎!
「可惜你暫時只能將你的所有心思暫時放下了——」左淺斂去悲傷之色,對木卿歌淡漠的笑,「警方應該通知你了,三天後開庭審理,三天之後,你就會從警察局轉到監獄了——監獄可不比拘留所,那兒會磨光你所有的心氣兒。」
警察的確告訴木卿歌了,因為最近a市嚴打拐賣兒童的案子,所以上面省去了那些長達半個月甚至一個與才能辦好的程序,決定直接開庭。她瞅著左淺,冷笑道︰「呵,如果你以為區區幾年牢獄就能讓我不再恨你、不再跟你作對,那你就錯了——左淺,不論坐多少年牢,出來了我一樣不會放過你!」
最後一句話,木卿歌說得極為緩慢,極其堅定——
「隨你,」左淺看著木卿歌仇恨的嘴臉,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包包,站起來淡笑著凝視著木卿歌,「你再怎麼報復都沒關系,因為我這輩子多少算是圓滿了,即使前面二十幾年不如意,可在我遇見顧南城的時候,那些痛苦都已經過去了。我的下半輩子,有一個愛我的丈夫朝夕相處,有一雙兒女承歡膝下,還有一個好脾氣的婆婆,我覺得我很幸福。」
木卿歌瞳孔緊縮,盯著左淺幸福的容顏,左淺口中說的這些,曾經都是她的!
「也許,你的存在就是老天爺在給了我這些快樂的同時給我施加的一點點小折磨罷了,木卿歌,從此任你再怎麼用盡心思,我都不會再像以前那樣無聊的跟你斗下去——如果你還想重新好好生活,那就趁著這幾年在監獄的時間認真想想自己的以後。如果你還是不想放過我,沒關系,我不介意你搭上你一輩子的幸福給我添那麼一兩回堵。你給我添堵,我有丈夫和兒子給我安慰,可你呢,你搭上了你的一生,到最後你除了收獲滿滿的恨之外,你什麼也得不到——」
左淺離開桌子邊,正準備往外面走的時候,她忽然想起了自己今天來這兒的真正目的。緩緩回頭看著木卿歌,左淺微微眯了眯眼,一字一頓的說︰「你母親去世了,也許你從沒有愛過她,但畢竟是她生了你,現在她走了,你應該知道——」
木卿歌驚愕的望著左淺,這個消息猶如平地驚雷,在她耳中嗡的一聲炸開!
木小婉……她去世了?
呆呆的盯著左淺看了幾眼,她忽然騰地一聲站起來,憤怒的盯著左淺︰「你撒謊!!你再怎麼恨我,也不能詛咒一個拿你當親生女兒的老人去死!!」
她怒不可遏的想沖過來,可是手銬銬在了桌子邊,她拼盡全力也沖不過來!
听到木小婉去世的那一霎,她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她不僅驚愕,她更加害怕,她怕這是真的,她害怕那個人真的死了!!
左淺凝視著木卿歌憤怒的容顏,她略顯欣慰的勾唇,原來,木卿歌看似不在乎的面容下,其實藏著一顆深愛著木小婉的心。那始終是她的親生母親,沒有人能夠做到不愛自己的親生父母吧?
低下頭,左淺嘲諷的一笑,就像自己和左銘昊,明明左銘昊是個人所不齒的渣滓敗類,可是自己的心里一樣有他的位置,在他惹上了人命官司的時候,她還是選擇了替他作偽證……
這種父母與孩子間的親情,又豈是輕易就能夠斬斷的呢!
「木卿歌,我希望你記住,她是為你死的。她因為你做的事而心存歉疚,為了替你贖罪,她才選擇了自殺——」左淺瞳孔緊縮,盯著木卿歌憤怒的眼楮,一字一頓︰「木卿歌,你總說你一無所有,的確,你連天底下最無私最偉大的愛都親手葬送了,你活該一無所有。如果不是你犯的這些錯,你母親她不至于為你而死。」
「你住口!!」
木卿歌情緒激動的盯著左淺,她的眼眶已經漸漸地紅了。她明明不相信左淺說的這件事,可是心里就是沒來由的痛,痛得她都忍不住想流淚……
「她給了你生命,你卻讓她為你而死,木卿歌,你真的還要固執下去麼?」
這是左淺留下的最後一句話——
木卿歌呆呆的望著左淺消失在自己的視野中,她想逃離這個地方,可是叮當作響的手銬殘忍的禁錮了她的自由,從前幾天開始,一直到幾年之後,她美好的時間將會葬送在監獄中——
「媽……」
從會見室被帶回囚室的時候,木卿歌一直低低的喊著這一個字,除此之外,再也沒有說過任何其他的話。等到囚室的門關上那一刻,她背抵著門,痛苦的抱著自己的胳膊泣不成聲。
媽,你寵了左淺這麼多年,你這些年從來沒有對我盡過任何身為母親該盡的責任,現在,你竟然在我身在監獄的時候你選擇了死!你讓我連你最後一眼都沒有看見,送你走的人,竟然還是左淺!
媽,我恨你……
你活著的時候不曾愛過我,你連死都不讓我送你!
「可是……為什麼左淺說,你是為我贖罪才自殺的……不可能會這樣,你不可能會為了我而自殺……絕對不可能……」木卿歌的身子虛弱的滑到地上,她痛苦的咬著自己的嘴唇,嘴里都泛著血腥味了,她還是不肯放過自己的嘴唇——
似乎只有死死咬著唇,才能抵擋住那種深入骨髓的痛楚。
她恨了這麼多年的母親,到最後竟然因她而死!
不僅如此,今時今日的她連去祭拜一下母親都無能為力——
一瞬間,那種從靈魂深處傳來的痛苦將她席卷,她久久的蜷縮在門邊,一動不動。
木小婉活著的時候,她從來不覺得自己有多愛木小婉。可是現在木小婉死了,她才發現自己根本就沒有真的恨過,木小婉的死,竟然傷她傷得這麼徹底……
「媽——」
很久很久以後,囚室深處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女聲,那種悲慟,听得旁邊的人都忍不住心疼。
左淺回到蘇家,進門就看見蘇少白坐在沙發上,臉色蒼白,好像哪兒不舒服。左淺放慢腳步四處看了看,蘇宏泰和顧玲玉不在客廳,顧南城估計是去公司了,偌大的客廳里就只有蘇少白一個人。
他腿腳不方便,左淺有些放心不下,一邊將自己的包包放在沙發上一邊走到蘇少白面前,蹙眉擔心的問道︰「你哪兒不舒服嗎?」
蘇少白似乎正在想什麼事情,听到耳邊的聲音,他驀地抬起頭——
見是左淺,他微微眯了眯眼,轉過頭不想搭理她,可幾秒鐘之後不知又怎麼了,他重新抬頭看著左淺,一邊掐著眉心一邊說︰「好像有點發燒,能上樓幫我拿一下溫度計嗎?」
「好,你等一下。」左淺點點頭,立馬去了樓上。
蘇少白目不轉楮的望著左淺的背影,剛剛他不想理她,可是一想到自己從今以後再也得不到她的關心了,現在又何必拒絕她的好意呢?也許,這是最後一次被她關心了。
閉上眼楮,他一臉的煩惱。從梁宇墨打電話給他到現在已經過去四天了,可是他的母親依然在梁宇墨手里,至今沒有放回來。他好幾次都想報警,可梁宇墨說了,他要是敢報警,他母親的命就沒了——
因此,他只能一直忍耐著,等待母親平安回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