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不過七點多鐘,左南笙已經睡著了。舒愨鵡
一整天的時間,左南笙都睡在房間里跟挺尸一樣,有人不允許她出門玩,而她在沖動過後仔細一想,今天不出去能夠換來五百塊錢,忍一忍也就過去了。
裝乖裝听話不過是口頭上限制一下自己的彪悍語言而已,而缺錢花的日子,則是精神上的痛苦。兩者選擇其中一個的話,她寧願選擇裝乖巧裝听話。
反正剛剛來新加坡,她就是出去逛街也沒意思,于是她決定退一步算了,忍傅景年幾天。
而在距離傅家不遠處的一家台球館里,傅景年和段凌煜打了半個小時的台球,然後來到天台上吹風誦。
段凌煜今晚來找傅景年,是為了傅景年早上承諾給他的電影票,現在電影票拿到了手,他自然十分高興,一高興,就問了一些不該問的問題——
「景年,你跟左南笙怎麼回事?銚」
段凌煜坐在干淨的地面上,抬頭看著站在天台圍欄前面的傅景年。
傅景年擰開礦泉水瓶蓋,喝了一口冰水,低頭微笑著看向段凌煜,「什麼怎麼回事?」
段凌煜伸手搶了傅景年的礦泉水,喝了一大口之後,一本正經的看著他,繼續問道︰「平時我看你是一個挺冷漠的人,我怎麼感覺你對左南笙有點不一樣?單單就今天這事兒就已經很奇怪了好吧,你們明明住在一個房子里,你居然讓我幫你刺激她,讓她下樓主動跟你開口說話——如果只是朋友,你不至于跟她這樣玩兒心計吧?」
段凌煜跟傅景年在現實生活中雖然不是很熟,但他們好歹也是這麼多年的網友兼筆友,常常打電話、網上視頻,對于傅景年,他也多少有一些了解。
這兩天傅景年跟左南笙的事情,他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到底是哪兒不對勁,他說不上來,但傅景年對左南笙的一些行為,他這個旁觀者反正是覺得跟普通朋友不太一樣的。
傅景年低頭看了段凌煜幾秒,他以為自己對左南笙的感情,旁人是看不出來的,沒想到還是被段凌煜給看出來了——
移開目光看著廣袤的星空,傅景年也緩緩坐在了段凌煜身邊,兩人肩並肩,彼此沉默著——
大約過了幾分鐘以後,傅景年勾唇淡淡一笑,「其實,這些年我心里一直有一個人,雖然我跟她不在同一個城市,雖然我甚至都不知道她變成了什麼樣的人,但她真真切切的在我心里,閉上眼楮,我能感覺到她的存在——」
說這句話的時候,傅景年的手緩緩放在自己心口的位置,閉上眼楮,漆黑的世界里,他清晰的看見了一張可愛、漂亮的臉龐。
那不是十九歲的左南笙,而是小時候那個可愛漂亮的左南笙。他剛從鄉下來到a市的時候,他曾經在顧家住了一段時間。
從他被傅宸澤強行抽血以後,到他被帶回新加坡,這中間的一段時間里,他一直跟陽陽和小左在一起。對于從小孤單的他而言,那半個月的時間,是他這輩子難以再尋求的美好。
而那時候的小左,她雖然有些花花腸子,但她不會表現出來,她即使有什麼壞主意,也會乖乖的叫他木木哥哥,然後看著他心甘情願的被她利用。
有些時候,他其實知道她打著壞主意,可對上她那張笑得甜甜的臉,看到她純潔天真的眼神,他明知是陷阱,也會往下跳。不只是他,陽陽也如此,一旦被她甜甜的小嘴哄得高興了,她說什麼,他們就做什麼,哪怕知道是錯的,也願意去做。
她幾乎是天使與小惡魔的完美結合,那樣的小左,一直在他心里,直到今天,依然清晰存在——
「那個人是左南笙?」
段凌煜驚訝的望著傅景年,他跟傅景年沒有一起上過幼兒園,他也不知道傅景年和左南笙一家人的事情,所以听到傅景年說他心里一直有左南笙的時候,他十分的震撼——
他竟然會喜歡……那樣一個女漢子!
傅景年點頭,「就是她。」
「……你這品味,也太獨特了吧!」
段凌煜咂咂嘴,難以置信的盯著傅景年!
「我說了你別噴我,我真心覺得左南笙那樣的,
當哥們兒是極好的,但是如果要跟她談戀愛,我寧可出.櫃,找個男人算了!」段凌煜抖了抖渾身的雞皮疙瘩,繼續說,「認識左南笙的人都知道,她是最好的哥們兒,她可以為了朋友兩肋插刀,而且也沒有女孩子的扭扭捏捏,不管做什麼都跟男人一樣放得開——可正是因為這樣,她只適合做哥們兒,她根本就不適合做女朋友!傅景年,你怎麼會喜歡上這樣的女孩子?你腦子正常麼?」
段凌煜的評價很客觀,左南笙就是那樣的一個人。
凡是跟她在一起待過的男生,沒有幾個不喜歡跟她做朋友的,跟她一起接觸的女生,也喜歡她的性格,可唯獨女朋友這三個字,完全不可能套在她身上,壓根沒人能受得了她!
傅景年微笑著,他身子往後仰,慵懶的躺在干淨的水泥地面上,雙手枕著後腦勺。側眸看了一眼段凌煜,他移開目光望著漫天的繁星,說,「你沒有見過小時候的她。」
段凌煜癟了癟嘴,又喝了一口水,說︰「我雖然沒有見過,但我听顧祈陽說過。他說他姐姐小時候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子,而且听他說起那些事吧,我也覺得,小時候的左南笙一定是個萬人迷——可是小時候再怎麼好,那是小時候啊,現在的她已經不復當年那般迷人了好麼?」
段凌煜低頭白了一眼傅景年,「你能娶個她這樣的男人婆回家?你能忍,估計你爸和你爺爺女乃女乃也不能忍——」
傅景年彎唇微笑,「所以我在改變她,也許,她能夠改掉現在的缺點。」
「你拉倒吧,她這脾氣已經改不了了,十九歲了,都已經定型了,你怎麼改?」
段凌煜也學著傅景年的樣子躺在地上,望著一閃一閃的小星星,然後側眸說︰「再說了,你怎麼改?像今天這樣強行克扣她的零花錢?用零花錢逼她就範?說實話,人家已經是那樣的性格了,她又不用靠著你過日子,你現在這樣強行逼她,讓她一整天窩在房間里睡覺,大門都不敢出,你不覺得你這樣對她有點殘忍嗎?」
傅景年听了段凌煜最後幾句話,他微微眯了眯眼,望著天空許久沒有說話。
其實看到左南笙氣得沖他咆哮的時候,他心底也隱約覺得,自己有些過分了。尤其看到她上樓前,眼里的恨意和眼角輕微的濕潤時,他心里其實很難受——
如果不是跟他不熟的話,她今天早晨也許就被他氣哭了。
傅景年閉上眼楮,努力揮散腦海里她的模樣,他淡淡的說,「我沒打算一輩子這樣對她。原本我想過,她在新加坡留學三年,我就改造她三年,可今天早上看到她差點被我氣哭的時候,我的決心動搖了。」
段凌煜側過身看著傅景年,眼中明顯有些訝異,「你到底怎麼對她的?她那麼彪悍的人,竟然都快被你氣哭了?」停頓了一下,段凌煜意識到自己關注的點不對,他輕咳一聲,重新問道,「你的決心動搖了,難道你打算不逼她了,就這樣跟她戀愛?」
傅景年輕輕搖頭,「今天一整天的時間,我考慮清楚了,我打算給自己,也給她三個月的時間。如果這個學期結束的時候我無法改變她,那麼我改變我自己。從今以後,我不再強迫她,我會退出她的世界,讓她過她自己的生活,而我自己,也會重新選擇自己的幸福——」
「……」
段凌煜嘴角一抽,他還以為傅景年有什麼長久的計劃要用在左南笙身上呢,結果竟然只有三個月的時間!
三個月以後,她如果沒有任何改變,那麼他就要放棄了——
原本不支持傅景年追求左南笙,可作為左南笙的男閨蜜,听到傅景年這麼輕易的就要放棄左南笙,段凌煜心里又有些鬧騰了,他忍不住替左南笙打抱不平了——
「你說的是真的?」
「嗯。」
「傅景年你怎麼這樣啊,你明知道左南笙那樣的臭脾氣三個月是改不了的,你這樣還不如直接放棄算了,何必要去折磨人家三個月!」
段凌煜憤憤不平,左南笙雖然不是個溫柔的好女孩,但絕對是個講義氣的好朋友,他必須為那丫頭說幾句公道話!
傅景年沒有理會段凌煜,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微笑著睜開眼楮,說︰「我喜歡的,是小時候那個左南笙,而不是現在這個她。你明白那種感覺麼,你放在心里珍藏了多年的東西,突然有一天你發現,她不再是當年你喜歡的模樣,那麼無論你
當初再怎麼喜歡,面對現在這樣的她,你也會勸自己放棄——」
「對左南笙,我就是這樣的感覺。我承認我喜歡她,但僅限于小時候那個她,而不是現在這個刁蠻不懂事的她。如果她一直是現在這個樣子,我只能放棄這些年對她的幻想,讓她去尋找適合她的男人。」
說這些話的時候,傅景年眼中有不舍,也有一絲絲不甘。
從小到大,她就像一盞明燈一樣在他心里,照亮了他心里每一個角落。可現在見到她,他對她的失望,已經讓心里那些光亮漸漸地黯淡下去了。
如果不是不甘心,他也許根本就不想改變她,他也許在見到她第一眼時就直接就放棄了。
段凌煜看著傅景年,他沒有出聲。
其實如果換位思考,也許他會比傅景年更容易放棄——
畢竟如今的左南笙,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得住的。
「那你為什麼不跟她表白?也許你告訴她你喜歡她,她對你有好感的話,她會願意為你改變呢?」段凌煜有些不明白的問道。
傅景年搖頭,「不能告訴她。你也知道,現在的左南笙根本就不適合結婚,甚至連跟她談戀愛都需要很大的勇氣,如果到時候她改變不了,我不能跟她在一起的話,現在表白豈不是害了她?在我不確定我要跟她談戀愛之前,我不會表白,否則,她萬一動了情,最後反倒會受傷。」
段凌煜想一想,的確也是這樣。只不過吧,很多人不是說,如果愛一個人就要接受她的所有缺點麼?
「傅景年,你真的愛她嗎?如果你真的愛她,也許你可以考慮考慮,接受她的缺點……」
「我從沒說過我愛她——」
傅景年打斷段凌煜的話,側眸看著他,一字一頓的說︰「兩個只在小時候相處過幾天的人,怎麼會有愛情?我不愛她,我只是對她有些好感,喜歡而已。」
直到現在,他對左南笙也僅僅只是喜歡而已。那是小時候的一種幻想,不是百分之百要娶她回家過日子的決心,他對她沒有愛情——
「喜歡跟愛,是有區別的。」傅景年坐起來,伸了伸懶腰,任由夜風吹著自己的臉頰,「喜歡只是一種好感而已,如果相處下來,發現她能夠跟自己情投意合,那麼喜歡就會漸漸變成愛,愛上了以後,會珍惜她的優點,也會包容她的缺點——但如果相處下來,發現她不適合跟自己在一起,那麼,喜歡永遠只是喜歡,永遠不會成為愛情。」
正是因為他對她僅僅只是喜歡,所以才想將她改變成他愛的模樣,如果她能夠有所改變,那麼他一定會表白,愛上她,守護她一輩子。
如果她無法改變,如果他們不適合,他不會拿自己一輩子的幸福,去陪她揮霍——
他從小就沒有爸媽在身邊,他從小就沒有得到過幸福,所以,他對自己選擇的婚姻伴侶,比正常人更慎重——如果不適合,他絕對不會將就。
「早上你跟左南笙說了什麼?」傅景年低頭看著段凌煜,「你用什麼辦法,讓她下樓找我的?」
「哦,我跟她說,吃海南雞飯——」
傅景年嘴角勾起一絲溫和的笑,「她很想吃?」
「豈止是很想啊,我看她根本是做夢都在流口水,為了吃雞,她連尊嚴都不要了。」
傅景年點點頭,抬手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時間不早了,回去睡吧,我也要回去了。」
「這才八點多呢,你怎麼就回去了?不再去別的地方玩會兒?」
「不了,再不回去,女乃女乃會擔心的——」
傅景年站起身,撿起地上的外套,然後跟段凌煜一起走下天台。
從台球館出來,段凌煜開車往南邊走了,傅景年坐在車上,拿出手機搜索了一會兒,然後開車向一家很遠的餐廳駛去——
*
九點鐘時,傅景年回到了傅家。
僕人一直在等著他,見他回來,僕人微笑著相迎,「小少爺,您今天怎麼回來得這麼晚啊?」
傅景年微微一笑,「跟朋友玩得久了點。」
 
抬頭看向樓上,他壓低聲音問僕人,「阿嬸兒,左小姐睡了?」
「不知道,她一整天沒有出過房間,我也不清楚她是在房間里玩兒,還是在睡覺——」僕人一邊說一邊蹙眉望著樓上,「中午我上樓叫她吃飯,她說她不餓,晚上去叫她,她仍然說不餓,我也拿她沒有辦法。」
傅景年點點頭,「知道了,您去休息吧,我去看看她——」
抬頭望著樓上,他知道,她一定是在跟他賭氣。
低頭看了一眼手中拎著的美食,他緩緩上樓,站在她門口,他伸手敲了敲門。
左南笙睡得正香,敲門聲打擾了她的美夢,她從被子里探出頭來,因為睡得混沌了,一時還以為這是在自己家里,于是帶著一絲不耐煩的說︰「誰啊?我睡了——是顧祈陽就滾回去睡覺,是嫣兒的話,備用鑰匙在花盆底下,自己拿。」
听到左南笙帶著鼻音的聲音,傅景年知道自己打擾了她的美夢——
而且,她居然還以為這是在顧家。
側眸看著一旁的花盆,傅景年不禁有些好奇,難道花盆底下真的有鑰匙?他帶著一絲好奇,走向一旁的盆栽,他剛剛將花盆移開,就看見了台子上銀晃晃的鑰匙。
他伸手拿起鑰匙,沒想到她還有這習慣——
「我是傅景年,你蓋好被子,我進來了——」
傅景年站在門口,嘴角勾起一絲迷人的笑,又補充道,「如果你不蓋,讓我看到了不該看的地方,你千萬別哭著拿刀追殺我。」
房間里,左南笙迷迷糊糊的听到了門外的聲音,她一怔,確定自己沒有夢游之後,她頓時一個激靈從chuang上坐起來!
「喂傅景年你別進來——」
她盯著門口大聲喊道!
這大半夜的,就算她穿了衣裳睡覺,讓一個男的進來也總覺得不好!
傅景年沒有理會她,他拿著備用鑰匙打開了門,然後手放在門把上,再一次說,「我進來了,蓋好被子——」
說完之後,他等了五秒鐘,這才推開了門。
左南笙坐在chuang上一臉黑線的看著他,什麼人啊,她都說了不讓他進來,他進來做什麼!
傅景年將左南笙滿臉的不耐煩看在眼中,他噙著一抹笑,徑直走到右手邊的沙發邊,然後將手中拎著的海南雞飯放在了桌上——
「我還沒吃飯,你要不要一起吃點?」
他慢悠悠的坐下,抬頭看著正坐在chuang上看著他的左南笙。
左南笙一整天沒吃飯了,中午就已經餓得不行了,可因為賭氣的緣故,她一直不肯離開自己房間。現在一听到傅景年提到吃飯,她好不容易忍下去的饑餓感又鋪天蓋地的涌來——
「不吃。」
她咬了咬牙,轉過頭望著窗外,努力控制自己想撲過去吃飯的念頭。
他那麼過分,她還沒消氣呢!
傅景年看著她的側影,臉上的笑意更加迷人,「那你繼續睡吧,我吃完了就走——」
說完,他將快餐盒打開,頓時,一股香味撲鼻而來。
「……」
坐在chuang上的左南笙不淡定了!她惡狠狠的扭頭盯著傅景年,他明知道她沒吃東西,他這麼不要臉的在她房間吃東西是幾個意思!
「你要吃出去吃,別在我房間里吃!」
她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出了這句話,他知不知道,他打開了快餐盒的蓋子,現在那濃郁的香味已經散發到她那邊了!
對于一個一整天沒吃東西的吃貨而言,這簡直比古代的十大酷刑都殘忍!
「出去吃多沒意思?」
傅景年拿起筷子嘗了一口芳香四溢的雞肉,好死不死的看著左南笙說,「在這兒吃才有意思,外面可看不見一個饑腸轆轆的美女忍受著美食的誘huo,拼命咽口水的美好畫面——」
「……」
左南笙咬牙,這麼殘酷的畫面,哪里美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