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喂,感情五丫頭還真不知道?」听五姑娘的聲音極為淒厲,門外的那人便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之後只叫身旁的小丫頭到外頭看著點兒,免得自己被人看著了,嘴里十分關切,臉上卻帶著幾分幸災樂禍的表情用帕子捂著眼楮嘆道,「也叫我听著了,吃了一驚呢。如今府里,誰不知道五丫頭你是貴妃的心尖兒呢?怎麼倒叫六丫頭搶在了你的頭里?」這人慢慢地從陰影里露出了臉來,竟赫然是三老爺的續弦張氏。
張氏向來不受三老爺待見,因此得知柳氏這個遠房表姐回來,還以為能討好一下,至少在府里出頭,卻沒有想到不過幾日,這對兒母女就自己把自己折騰到了這麼個院子里來,受了國公爺的厭棄,她雖然心里也覺得熱鬧,然而想到五姑娘的人品相貌,沒準兒哪天就一飛沖天了,便想著來巴結巴結,今日听到了貴妃的消息,便趕忙來報信兒。
只是眼瞅著,這消息不怎麼好啊。
「六妹妹。」五姑娘在里頭低聲喃喃,之後突然尖聲叫道,「不可能!」昨日宮宴,據說姐妹們都是第一次見到貴妃,六姑娘木頭人兒一般,又頭都不抬,貴妃只怕連她的模樣都沒看清,怎麼會這樣示好?五姑娘只覺得心里被冰水劈頭蓋臉地潑了下來,哆嗦了半天,突然想到了昨日英國公的臉色,猛地撞到了門板上,駭了張氏一跳,听著外頭的叫聲,她也顧不得了,只急切地說道,「三嬸兒!如今,也只有你能幫我了!」
「我能幫你什麼啊。」張氏見縫插針地訴苦,含淚道,「如今這府里誰看得起我呢?連大嫂身邊兒的得臉的丫頭都比我體面些,我只盼著……」
「三嬸!」五姑娘對張氏倒霉不倒霉沒有任何興趣,飛快地打斷了她,急聲道,「你再幫我去問問,我們太太,究竟做了什麼?」如今她只恐大太太在自己父親的耳邊吹了枕頭風,看中了四皇子的潛力,要橫奪了她的好前程,給她自己的女兒六姑娘鋪路呢。
「還能做什麼,我都打听清楚了。」沒發揮著,張氏也憋悶,此時便不高興地在外頭甩著帕子說道,「歡歡喜喜地就把賞賜接了唄。」她目中放光地說道,「听說貴妃的賞賜里頭,那珍珠鴿卵大,寶石都耀得人眼花呢。」
「那也應該是我的!」五姑娘尖聲道,之後,轉過身抓著一直在看著屋中一處,狀似瘋魔的柳氏叫道,「母親!如今,我們可怎麼辦呢?」竟是有心灰意冷之意,伏在了柳氏的肩膀上哀哀地哭著,見柳氏沒有反應,便使勁兒地推了推她含淚道,「母親,想想辦法啊!」外頭沒有給她們說話的人,日子久了,想必英國公再也想不到她們了!
柳氏卻突然吃吃地笑了出來,眼里滾下了淚來,之後摩挲著五姑娘的小臉兒,目中慢慢地變得猙獰,輕聲道,「既然太太對我們不仁,我們也只好不義了!」見五姑娘抬頭,她便陰聲道,「表哥,也是要听老太太的話呢!」
「母親是說……」五姑娘眨了眨眼楮,之後臉上陡然放松了下來,急忙湊到了門板旁,與外頭等得不耐煩的張氏說道,「三嬸,麻煩你去與老太太說說我與母親如今的情狀,只要老太太願意出手,我,我就能出去!」只要她能出去,見著了貴妃,自然能叫貴妃發現,當日里討了她喜歡的不是六姑娘,而是自己。
「別開玩笑了。」張氏卻臉色一變說道,「國公爺不叫人打攪老太太呢,我如今哪里能進得去呢?」她拍著胸口心有余悸地說道,「能進來你這兒,還是我趁著府里兵荒馬亂,國公爺沒空多找些人看著你方才進來了。」見外頭小丫頭突然匆匆地跑進來,對著她殺雞抹脖子的,她急忙說道,「來人了,改日我再來見你吧!」說完,自己便急急忙忙地走了。
貼在門板上听著,知道張氏這一回是真的走了,五姑娘這才喪氣地坐在了地上,一腳將早上丫頭送來的飯菜踢到了一旁,臉上滾出了淚水來,「沒有想到,為他人作嫁衣裳的,竟然是我!」沒有她的風頭,哪里成全了六丫頭呢?
只是她的心里,卻還有另一種可怕的想法涌上心頭。
或者,是貴妃娘娘,看不上她?
不,不可能!五姑娘咬著嘴唇,眼中瘋狂地想,她這麼美麗,又有才情,有什麼配不上四皇子的呢?況且內宅的這些女人,只是知道在內院掙來斗去,心胸哪里如她一般來得寬廣?她的眼界,只要得到重用,比男人還要強不知多少倍!
「別擔心。」柳氏見五姑娘臉上忽青忽白,滿面淚痕,便不由抓著她的手安慰道,「便是叫六丫頭如願了又如何?難道這樣的謊拆不穿不成?只要她以後見著了貴妃娘娘,娘娘見她並不是你,到時候,只怕更要嫌惡她!」
「那女人那樣惡毒,我只怕之前,就叫她嫁出去了。」五姑娘顫抖地說道。
「嫁出去?」柳氏驚詫萬分,之後突然說道,「你只要不嫁,誰還能逼著你不成?」她飛快地出著主意說道,「你只告訴她,想叫你嫁人,你就去死!我就不信,你父親會眼睜睜地看著她逼死自己的親閨女!」見五姑娘如得著了主心骨兒一般地點頭,她方才冷笑道,「少听他們的!你二叔,當年就與我有嫌隙,哪里會真的為你著想?這滿府里,都害怕你成了鳳凰呢!」
當年的二老爺,才是個庶子,整天低著頭,小凍貓子似的,柳氏從未看得上他過,卻沒有想到就是當年的庶子一飛沖天,成了如今京中有名的官員,便叫柳氏心里嫉恨不已,況且見他們一家都與大太太格外親近些,更是氣得不行,只恨恨道,「是我輕敵了!沒想到,這人竟然聯合了太太,要致我們于死地!」
「可是,」五姑娘便訥訥地說道,「我們出不去,又該怎麼辦呢?」
「只等著就是。」柳氏低聲地說道,「表哥,不會關我們太久的。」如今他不過是一時盛怒方才如此,其實,心里還是看重她的,對不對?
這二人卻不知道,這一番言語,早就叫外頭一個躲著不出聲兒的小丫頭听得一清二楚。這小丫頭听到此時,這連驚帶嚇的母女二人,已經疲憊地睡了過去,這才踮著腳尖兒出了這院子,之後便一路向著大太太的院子去。
正好此時幾位姑娘正坐在一處,與大太太說笑,七姑娘活潑些,正在拿話揶揄臉上帶著幾分薄紅的四姑娘,四姑娘的眼前正有一個不小的匣子,里頭皆是精致貴重的釵環頭面,有金有銀,有玉有寶石的,上頭大太太就溫聲笑道,「這是單給你的。」
「這如何使得?」見里頭的丹砂點翠朝陽掛珠釵,上頭的珍珠都有拇指蓋大小,價值連城,四姑娘急忙起身推辭道,「我曉得這是母親待我的心意,只是這樣貴重,我並不敢收。」說起來她也有些羞愧。當年老太太壓制大太太的時候,她為求自保,也只與大太太不遠不近,恐禍及己身,如今,哪里有臉要大太太的私房呢?
「你大姐姐二姐姐出嫁的時候,我也給了。」大太太看著臉上羞得通紅的四姑娘,溫聲道,「我明白你想說些什麼,只是你就要嫁人,沒有點子壓箱底的東西,也恐叫溫家笑話你。」見四姑娘猶豫,她便叮囑道,「我知道陳夫人喜歡你,只是你也要記得,出嫁以後,就是別人家的媳婦兒,切不可仗著這份喜愛恃寵而驕,便與你的夫君炫耀,插手他的閑事,不然,以後若是夫妻離心,有的你後悔。」
「多謝母親教誨。」親娘說的,只怕也就是這些了,四姑娘便打心眼兒里感激大太太。
「還有,」大太太便嘆道,「你听錦繡說了那溫家三爺杖斃丫頭的事兒了?」見四姑娘點頭,她便說道,「我從這件事兒上瞧著,這是個極有主意的人,不是誰都能左右的。對你來說,是好事兒,也是壞事兒。」好事兒,就是這溫三主意這樣大,以後也不會叫旁人牽著鼻子走。壞事兒就是,以後四姑娘想要真的與他相處,只怕就要處處小心小意了。
「只要夫妻同心,我就什麼都願意。」四姑娘頓了頓,便低著頭說道。
大太太看著低著頭不說話的四姑娘,許久方才苦笑道,「原來,我竟沒有做一個好榜樣。」她與英國公同床異夢的悲劇,竟叫這些女孩兒們心底,都若有若無地留下了痕跡來。
「母親。」四姑娘喃喃道,「我只是想過點兒快活日子。」悲悲切切地過日子,不是她的想法,她不是消極的人,哪怕溫三再有主意,哪怕以後與她真的有了嫌隙,可是自己的日子自己過,她也不想如自己的嫡母一樣傷心。
「姑娘要嫁人,太太竟舍不得成這樣。」錦繡急忙打破了這傷感的氛圍,與四姑娘笑道,「只是,以後姑娘帶著姑爺回來,只怕太太要開心得合不攏嘴兒呢。」見四姑娘偏開頭笑了,這才說道,「只是太太這樣上心,料子寶石天天都在預備,我只恐自己的眼花了呢。」
「這莫非是嫉妒了不成?」四姑娘便笑著問道。
「姑娘這樣說出來,我哪里會認呢?」錦繡一攤手,正要繼續笑幾句,就見著了外頭有小丫頭探頭探腦,正是大太太看著五姑娘院子的那個,急忙喚進來問道,「你不去看著姨太太,可是听著了什麼?」見那小丫頭連連點頭,便急忙去看皺起了眉頭的大太太。
幾個姑娘臉上的笑容也收了。
那小丫頭見主子們的臉色都很不好看,急忙飛快地將自己听到的與眾人說了,之後方才屏氣立在一旁。
「這兩個,竟然還有臉來說我?!」大太太便冷笑道,「她們當成的寶貝疙瘩,我可不稀罕!」說完了,便對著那小丫頭吩咐道,「你回去!也不必與她們說些什麼歪纏,只看住了她們!再有這樣的事兒,只去與國公爺稟告,叫他知道知道,這是個什麼樣的好女兒!」
說完了,便歪在一旁冷聲道,「鬧得人頭疼!」
「太太與她們置氣,不值當呢。」對于錦繡來說,這對母女已經完了,前頭的盡是死路,只等著她們到底要走哪一條了,因此也並不在意,見那小丫頭應聲去了,這才與大太太笑道,「如今世子姑娘們的事兒忙都忙不過來,哪里有時間管旁人的閑事兒呢?」
「你說的,倒是有里。」大太太被錦繡說到了心里頭的癢處,便笑眯眯地說道,「听聞安國公已經快入京了,武哥兒也快回來,到時候咱們府里,竟是喜事兒不斷了。」武哥兒,就是府里的二少爺了。二老爺為這兒子,真是說出手就出手,飛快地相中了京中宣武將軍的嫡幼女,兩個家伙眉來眼去了許久,已經頗心有靈犀了。
「听說,那位宣武將軍,極仰慕咱們二老爺,方才願意了呢。」錦繡急忙湊趣兒道。
「宣武將軍是二品,你們二老爺才是正三品,若只論官餃,是咱們家武哥兒高攀了的。」大太太便笑著搖頭道。
錦繡說完了自己臉上都抽抽。
沒有想到這位二老爺,竟然很有些人格魅力,不僅與尚書是忘年交,如今,還來了個仰慕已久,心向往之的崇拜者。
想到當時听二太太院里的大丫頭說完後,自己那囧囧的心情,錦繡便覺得,若是齊堅真的能復制二老爺一半兒的本事,以後,就誰都不用為他擔心了。
「這麼說,只等二哥回來就能訂親?」六姑娘便關切問道。
由不得她不關切。大太太這樣規矩的人,二少爺不回來娶媳婦,就得叫她親哥在那兒干耗著呢。
「宣武將軍等不及呢。」大太太便笑道,「他主動與你二叔說,你二哥回來,馬上就成親!」這是實話,別看二老爺在朝里很有幾個敵人,可是卻也有了不少的粉絲兒,對他那種逮著人就一通狂噴,噴的人羞憤欲死要去上吊的功力很是崇拜,宣武將軍躲在邊上仰慕了很久了,只是自己是個武將,與二老爺沒啥交集,恐怕生生貼上去叫二老爺以為他居心叵測,這才罷了,如今竟意外有親家之緣,只恐二老爺再見了別的閨女忘了他家,如今真是急得不行,什麼訂親,直接成親吧!
對于二老爺的腦殘粉兒,幾位姑娘也只能呵呵了。
錦繡在一旁忍俊不住,便笑道,「以後,二爺有福呢。」有一個崇拜親爹的老泰山,這個……只要二少爺齊五自己不腦殘,以後的前程就不會有什麼大問題了。
「我也盼著他過好日子呢。」大太太只盤算著待二少爺成親,就輪到了她的兒子,到時候兒子兒媳婦一同在她的面前,便忍不住心生歡喜,只側頭與錦繡笑道,「回頭好好兒地收拾收拾咱們的庫房,看看有什麼好東西,給你二爺三爺留著當聘禮。」
錦繡急忙應了笑道,「我瞧著里頭有一柄羊脂玉如意,一柄沉香木如意,稀罕貴重,竟是外頭罕見的。」
「先拿出來,咱們接著再看。」大太太便滿意地說道。
「什麼罕見?」卻在此時,外頭便有人淡淡地問道。
作者有話要說︰咳咳……那誰誰在作死的路上一騎絕塵千里去,于是國公表示,隨意吧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