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女乃女乃出了大太太的屋子,領著幾個陪嫁丫頭,也不看風景,只徑直往自己的院子里走。
身後的那幾個丫頭正在議論剛剛回來的那個叫錦繡的女孩兒的受寵,三女乃女乃也不是瞎子,自然也看見了她頭上明晃晃的珊瑚珠排串步搖正是如今京里頭的新鮮樣式,不過想到大太太微微露出的意思,知道這女孩兒竟大概有一樁極好的姻緣,她便不覺得什麼了。
畢竟莫欺少年窮,別看錦繡是個丫頭,誰知以後還會有什麼大造化呢?況又與她沒有利益沖突,她更樂意高看她一眼,也叫大太太與世子高興,自己也並不損失些什麼。
對于自己的婆婆,三女乃女乃倒是真心敬重。不說這婆婆行事可親明理,只看在她從不插手兒子的屋里事兒,這麼久都沒有說給世子賞個通房給她難看,三女乃女乃心里就感激。畢竟她也听說過,世子與大太太的母子感情極好,若是大太太真動心給她添堵,只怕世子也不會拒絕。
如今可好,婆婆不往自己的房里塞小妾,她剛剛松了一口氣,好麼,就有人敢來她的面前礙眼,哭著喊著要與她分丈夫,真當她是個死人麼?!
到底年輕氣盛,三女乃女乃還並未修煉出金剛不壞之身,當日里確實將那位表小姐抽走了,不過自己心里也憋得要命,若不是世子憐惜她,給了她不少的安慰,也並不對哪個女孩兒另眼相看,待房中她的陪嫁丫鬟也十分冷淡,三女乃女乃簡直瘋的心都有了!
怎麼著,仗著是老太太的娘家人,就敢這麼勾搭她的丈夫?!新婚還不過一個月呢!這府里的某些長輩,還能不能要點兒臉了!
想到那狗屁三叔,還在一旁搖頭晃腦,說什麼「嫉妒是女子大忌」,三女乃女乃要不是新婚靦腆,又有與她處的不錯的七姑娘的臉面在,都能噴三老爺一臉。
有這樣給佷子拉皮條的沒有?!
心里發堵,三女乃女乃卻面上不動聲色,只帶著平和嫻靜的笑容回了屋子,坐下忖思片刻,便往一旁的陪嫁丫頭說道,「去,把我帶來的那匣子內造的寶石頭花兒取來,」見那丫頭低聲應了去了,這才看著身邊剩下的三個丫頭中的兩個,臉上微沉。
當初她就與母親說過,不必預備什麼專門給世子留著的通房丫頭。她身為侯府嫡女,難道還要以身邊的丫頭來固寵?沒得失了身份,叫人恥笑,只是到底挨不過母親的絮叨,將兩個特意調/教出來的丫頭帶了來,不過也只是想要當個擺設,幾年之後預備豐厚點兒的嫁妝嫁出去也就完了,只是如今瞧著這二位的意思,竟是對世子很有些想頭,便叫三女乃女乃心里惡心極了。
誰願意與旁人分丈夫呢?便是個通房都不行。
揮了揮手也叫這兩個下去,三女乃女乃方靠在了椅背上,露出了疲色。
世子對她甚厚,婆母慈愛,小姑子也都是良善的性子,按說她不應該有愁事兒,只是一想到那府里,平日里在長輩面前老實,只在她面前上躥下跳的表小姐,還有那個自從三太太被扔去了莊子,便帶著兒子志得意滿地住了回來,日日為了個花魁糾纏不休的三老爺,如今管家的三女乃女乃便覺得十分頭疼。
「姑娘。」那丫頭捧著一個匣子走進來,恭恭敬敬地放在了她的面前。
「以後且叫我女乃女乃就是。」剛剛新婚,眼前的兩個丫頭是與她從小一同長大的心月復,有些改不過來,三女乃女乃便無奈地提醒,一邊說,便一邊掀開了匣子,從里頭挑了幾朵兒不同花樣的寶石頭花,交與那丫頭溫聲道,「一會兒你往曉月居送去給幾個姑娘。」
「女乃女乃是不是對那兩個太客氣了。」丫頭數了數,見多出幾只,顯然是預備給錦繡紅玉的份兒,便有些不平地說道。
「母親喜歡她們,況……」三女乃女乃搖搖頭,想要告訴這丫頭錦繡以後可能的身份不低,小心沖撞了,卻見此時簾子一挑,正進來一個穿著鮮亮的婆子,見了三女乃女乃手里的匣子目中放光,卻見後者不動聲色地合上了匣子叫那丫頭拿回去,並未想到她,臉上便有些難看,卻還是打疊起精神走過來賠笑道,「姑娘今兒精神多了。」
「媽媽有什麼事兒?」因這婆子是三女乃女乃母親的陪房,她便客氣了許多,只是面上卻有些冷淡。
「我瞧著凝香翠玉出去了,可是姑娘煩了她們?」這婆子便急忙轉著眼珠子笑道,「丫頭不好,姑娘罵她就是,只是到底要給她們些臉面,畢竟,以後世子爺的面前,她們也有些體面的。」
「媽媽這話,我是听不懂的。」這年頭兒,竟然還有要自己主動給丈夫納妾的蠢貨,若丈夫是個不規矩的,三女乃女乃也就忍了,可是如今她與世子舉案齊眉,哪里有別人插足的道理,心里頭恨得不行,只淡淡地說道,「我瞧著,世子面前的臉,她們是掙不上了,若是願意,且叫她們掙掙別處的臉,也是使得的。」
「我知道姑娘臉皮兒薄,可是如今是什麼時候了?」那婆子見三女乃女乃說不通,想到那兩個丫頭給自己塞的銀子,只頓足越發賣力地勸道,「不說那府里如今住著的兩個表小姐虎視眈眈,就是現在太太身邊的那兩個小妖精,仗著太太的勢,跋扈成那樣,對著別的小丫頭非打即罵的,看著就不是善主。」
她說到這里,偷偷地往三女乃女乃的臉上看去,卻見她的臉上露出了冰冷的表情,心里頭一喜,急忙添柴道,「這幾日我都打听得清楚了,那兩個丫頭是太太身邊最得意的心尖子,吃穿用度與主子無異,又從小便在太太身邊,與世子感情也極好,這樣的情分若是真進了咱們的院子,以後姑娘豈不是要瞧著她們的眼色過日子?」
她以為自己說中了三女乃女乃的心坎兒,卻不知三女乃女乃已經氣得要吐血。
大太太身邊的丫頭大多自尊自重,從頭到尾的幾個大丫頭,全都出府嫁人,不肯與人做妾的。單這份兒心性便已叫三女乃女乃欽佩,更何況既然知道大太太看重這幾個,這婆子這麼說是什麼意思?挑唆她去與這樣的女孩兒對著干?
或是叫人傳出話兒去,她屋里的媽媽竟是連太太身邊的姑娘都敢編排,極有敵意?
若她這敢這麼干,第二天世子就敢收個通房給她瞧瞧厲害。
「既然知道她們與世子有情分,不與她們交好,難道我還要得罪她們?」三女乃女乃氣笑了,只覺得自己母親庸碌糊涂了十幾年,只怕也與這婆子月兌不了關系。
「姑娘是主子,得罪了又怎麼樣?」那婆子撇嘴說道,「姑娘就是心善,那丫頭听說外頭哥哥中了舉,這樣的身份,為何還不肯出府?還不是瞧著府里的富貴眼熱,有點子想頭?叫我說,便是攔不住她們進來,姑娘也只叫凝香她們服侍世子爺,先把位置佔住不是?」
「你這話說出去,我與世子的情分,就全完了。」見這婆子絮絮叨叨,顯然是憋了許久,三女乃女乃看著她說完,方才冷冷地說道,「當日你不經我的允許,就去找世子身邊大丫頭的麻煩,世子瞧著我的面子饒了你,只是已對我不滿,如今,你是要徹底離間我們夫妻情分?!」說到最後,竟是聲色俱厲!
「姑娘何出此言,我一片心都是為了姑娘啊。」這婆子陡然發現,這姑娘與她的母親完全不同,竟是不好哄的很,立時便喊冤道,「若不是為了……」
「住口!」三女乃女乃霍然站起,冷笑道,「我也告訴你,少拿我母親與我說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人家清清白白的女孩兒,且叫你背地里傳得這樣難听,你也不覺得虧得慌!」想到若是府里傳出些風吹草動,再叫世子知道是這婆子傳的話遷怒己身,三女乃女乃背後就浮起了一身的冷汗,閉了閉眼,方冷聲道,「我也明白地告訴你,人家瞧不上做妾的,早就有了人家兒,你以為的好,有志氣的女孩兒從不稀罕!」
「怎麼可能。」听到這世上竟然有不願與貴人做妾的,這婆子便呆住了。
「這府里是留不得你了。」三女乃女乃果斷地說完,便揚聲喚了兩個丫頭進來,指著這婆子慢慢地說道,「媽媽年紀大了,想母親想的不行,我也不是個刻薄的,且送她回去,也是留在母親身邊安享晚年的意思。」見丫頭們應了,將那來不及求饒的婆子拉了出去,她便與身邊的丫頭冷道,「使人給我哥哥傳個話兒,就說這媽媽失心瘋,別叫她再與母親親近,也少叫母親糊涂!」
她的父親是個明白人,雖然厭惡母親經常的無理取鬧,也有不少的妾室,卻還是堅持只生下嫡子嫡女,因此岳西侯府里的兄弟姐妹皆是一家,十分和睦,妾室雖然瞧不上岳西侯夫人,然而岳西侯卻是個狠戾的性子,誰敢在後院兒鬧騰,立時就送莊子圈著,因此三女乃女乃不擔心別的,只擔心自己的母親再叫這婆子攛掇,更叫父親與她生分了。
「至于凝香翠玉。」三女乃女乃呼出了一口氣,與身邊的丫頭苦笑道,「誰能受得了丈夫被這樣覬覦呢?罷了,到底是母親的人,她們雖然動了心,卻並未做出出格兒的事兒來,你且去問問她們的意思。若是願意出府嫁人,我與她們嫁妝,必不會叫她們吃虧。若是想回去,便跟著媽媽回去。只是我的身邊是不能再留了。」
「可是,若是以後世子爺真有要收房里人的意思,咱們沒人,豈不是叫那些丫頭得了便宜?」凝香翠玉到底是岳西侯府出來的,雖然有點兒自己的小心思,然而身契卻在三女乃女乃手里,不敢炸刺兒,換了別人,若是再得了世子的寵,只怕三女乃女乃就要被人逼到臉上。
「他是個規矩的人,至少,」三女乃女乃臉上露出了一抹柔軟的笑容,輕聲道,「至少生下嫡子之前,他是不會有別人的。」她瞧得明白,英國公世子似乎非常厭惡想要攀附他的女子,也一直在努力對她好,與她增進感情,顯然是對他們的姻緣有所期待的,既然如此,她也沒有道理將這樣的男子往外推。
見她主意一定,那丫頭便遲疑地去了,只趕著送這些不安分的人回岳西侯府去。
這頭忙亂,那頭的曉月居,錦繡也在對三女乃女乃身邊的丫頭道謝道,「太破費了些,姐姐回去,且與我道謝。」見這丫頭對她客氣有禮,她便投桃報李地笑道,「前兒外頭我家在江南的莊子送來了不少的肥蟹,雖不值什麼,到底是我的心意,請姐姐幫我帶回去吧。」
「我們姑……」那丫頭也是個快言快語的,臉紅著一笑,便急忙說道,「我們女乃女乃最喜歡這些,改日必尋姑娘們吃酒開宴的。」
「那我們就等著。」七姑娘湊上來,抓著錦繡的手送那丫頭走了,方才指著她說道,「好偏心,三嫂一來,你就有肥蟹送她,從前為什麼沒有想到我?」
「姑娘若是不記得秋菱蜜餞,可還記得當年太湖里的小銀魚兒?」錦繡只笑眯眯地問道。
「那些加起來,統共也比不過肥蟹呢。」七姑娘見錦繡只搖頭笑,便推她道,「我如今受了這樣大的打擊,你也只知道笑我,可見是個沒有良心的。」她大聲哀嘆道,「這才是有了夫君,就不要咱們這些好伙伴兒了呢。」
「你也別逮個笑話就用一整年。」六姑娘在一旁幫著錦繡岔開話題,只側頭笑道,「你倒是眼楮放亮些,再尋她個短處拿捏住,才是你的本事不是?」說完,便將手邊的一個繡到一半兒的荷包拿了起來,也不管這兩個湊在一起嘻嘻哈哈的丫頭,只繼續做自己的針線。
「那荷包兒上繡的是青松白鶴,很是耗眼楮呢。」七姑娘小聲與錦繡說道,「定是給未來的六姐夫的,不信你去問問?」
錦繡看著七姑娘一臉壞笑,心說這位可真算是生龍活虎啊,敢被三皇子給逼得得撓牆,如今竟然翻過身就要坑她一把。
六姑娘這麼強大的狠人,是她能隨便問的麼?這問了,叫六姑娘臊了,她還不定怎麼死呢。
感覺到六姑娘眉梢一挑,目光瞥了過來,錦繡低聲一咳方義正言辭地說道,「姑娘這話,說得竟叫我听不明白了。女孩兒做針線,這不是應該的麼?哪里還用問呢?不管給誰,那都是心意。」見六姑娘很是滿意地頷首,放過了她繼續繡荷包,錦繡便隱蔽地對七姑娘露出了一個老實的笑容。
「應該的?」七姑娘鄙夷地說道,「你倒是給我繡一個。」
錦繡不說話了,長了這麼大,她唯一干不成的事兒,只怕就是繡活了,不過想起給湛功的那個繡著青竹的香囊,錦繡耳朵發紅,只偏過了頭去。
「好啊,是不是有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情發生了?」七姑娘目光如炬!一下子撲到了錦繡的身上雙目放光地叫道,「快快與我道來!不然饒不了你!」說完,就與錦繡兩個笑成了一團。
這樣不顧形象地玩笑打鬧,六姑娘只看著兩個無憂無慮的女孩兒目中溫和,正要叫她們小心別摔著,卻听外頭傳來一道嬌滴滴的聲音。
「六妹妹,我們能進來麼?」那聲音竟是帶著一種柔情萬種的嫵媚,風流婉轉,叫人听了神思一蕩。
作者有話要說︰這一家子都會很幸福哈哈……最後,渣翅膀兒只想嚴肅地問親們一句,親們電腦里顯示出來的最新章,是哪章?看著最新章節135的渣翅膀兒淚流滿面嚶嚶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