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海中的計劃有了妥善的安排,現實里要完成卻有一定難度。自出事以來,傷口的疼痛漸漸變的次要,當濃烈的思念挑起內心的隱痛,那種感覺如同一把冰冷的尖刀,正不斷的戳刺著她的心,像是在向她宣告,這就是違背重要承諾的懲罰。
牽絆越深,越難割舍那份感情,沙耶已不止一次強迫自己,要把人質交換的事情放在首位,不能被個人感情困擾。可越想忘記,越忘不掉,或許就像他說的那樣,與他的牽絆在很久以前已經開始,只是那些回憶片斷很模糊,卻隱約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讓人感到很懷念,很溫馨。
「征十郎…………」
夜晚是高燒癥狀的狂歡時間,即使在進行輸液治療,沙耶突發的高燒一時之間仍難以消退。三枝藏之介一直守在床邊,觀察她的病情發展,同時也听到她夢中的囈語,征十郎?那是橋本家大小姐的男朋友?
別人的戀情不是他管閑事的範圍,但能讓橋本家大小姐念念不忘的人,定非等閑之輩。三枝藏之介不禁想起自己以前也有過相同的煩惱,誰說身為豪門子弟就會幸福,光是婚姻與戀愛不能自主,已讓人生的意義大打折扣,看來橋本老爺子的外孫女也遇到相同的問題。
離開病床,悄悄的走到診所的前台,三枝藏之介拿起掛在牆上的電話,按下了那個熟悉的電話號碼,打算與那位闊別多年,未曾見面的恩公聊一聊。雖然他是一個外人,但沙耶那種狀況他實在看不下去,情緒與心情也是影響病情的重要因素之一,他不想她的病情再度惡化。
今年冬季的雨天特別長,連綿的細雨夾雜著寒意,接近零下的溫度,似乎連人心也能凍結。那看似無法控制的事態,在好管閑事的外人摻合下,慢慢出現轉機,這讓處在焦慮狀態中的某人找到救星,不用再為尋人而發愁。
「沙耶……」
為了尋找沙耶的下落,赤司的睡眠質量已降到最低,每次閉上雙眼,自己都會陷入惡夢中,之後再被夢中的景象驚醒。今晚也不例外,惡夢變換著花樣,折磨著他的精神,在他和沙耶去過的台場海濱公園,一個陌生的男人佔據了他的位置,對她說出告白的話語,面對突如其來的告白,沙耶沒有正面回答,只是在長椅上坐下來,凝望著前方彩虹橋的景致。
「放棄他吧,他無法給你幸福,而我,會永遠珍惜你的一切。」
男人說完這句話便消失了,可是目睹這場景的赤司卻是怒火中燒,那個男人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是在暗示他在這段戀情里仍有不足,忽略了某些重要事情?
緩緩走近坐在長椅上的沙耶,赤司想要上前和她解釋清楚,希望她不要被那個男人的言語所迷惑,不料,他卻看到她悄然月兌下戴在手上的戒指,開始對它輕喃著話語。
「征十郎,你不該被我絆住,你的人生路還很長,一定會找到比我更好的女孩。」
拿著戒指離開長椅,沙耶來到觀景台的欄桿前,慢慢放開自己的手,任由那枚戒指穿過指縫落入海中,隨著戒指的消失,她無力的癱坐在地上,背靠著欄桿低聲哭泣著,有很長一段時間,赤司就是這樣看著她獨自流淚,而他卻無法靠近,更無法給予她任何安慰。
惡夢到此結束,整個過程中他都無法和夢中的沙耶接觸,既使醒過來,腦海里依然能听到她的啜泣之聲。真是一個惡夢啊,現實世界里的沙耶無論心情如何抑郁,很少會把負面情緒形之于色,通常,她寧願自己一個人痛苦,也不會讓別人去幫她分擔,該說這是她的缺點,還是優點?
從夢中驚醒的赤司坐在床上,異色雙眸望向窗外,發現外面的雨勢已變大,現在是深夜的零晨三點,父親派出去的人仍沒傳回有用的消息,而他起碼要等到天亮才能出門。此時此刻,失蹤的沙耶到底會去哪?以她的傷勢,不可能走得出東京。
把想到的地點逐一排除,赤司沉思著,東京都內是否還有沙耶喜歡的地方,他又未曾去過,或者再去橋本家一趟,尋找一些相關線索,說不定能從中找到她可能會去的地方。
然而,這些想法來不及等到明天實施,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讓他游離的神志再度回歸。
「發生什麼事?」赤司沒有開門,而是隔著一道門詢問著外面的情況,「有事明天再說,我想再睡三小時,別來吵我。」
平時,執事們絕不會在半夜三更前來打擾小主人的休息,如今連赤司的警告都能置之不顧,可見有十分重要的事情發生,不然,給他們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在深夜來吵鬧。
「少爺,我剛接到橋本老爺子的電話,他說有沙耶小姐的行蹤了……」
房門外傳來中村正雄的低沉嗓音,他那句簡短的話就像沙漠中的水源,讓飽受干渴折磨的人重獲新生,赤司連外套也沒來得及穿,馬上下床打開房門,沒等中村正雄把話說完,他已急切的上前開口詢問。
「正雄叔,你說的全是真的?那沙耶現在在哪,我立刻去接她回來。」
赤司回到房中,想從衣櫥里拿出厚外套和其他衣服,打算換裝完就冒雨到外面接人,但是,中村正雄卻反對他深夜出行,並把他的衣服重新掛好,原封不動的放回衣櫥里。
「少爺,你不要著急,那邊我已派了人手去監視,有任何動靜我都能第一時間知道,你大可安心睡到天明,到時準備好需要用的東西,我再帶你去接她回來。」
中村正雄知道這個理由不足以說服赤司,可他還是按照自家上司的吩咐去做,綁架事件非同小看,已不是能私自了結的程度。因此,他的上司才要他三更半夜過來吵醒小主人,說服其不要沖動行事,一切行動均要按長輩們的安排去做。
「這是爸爸的安排?他已經想到辦法救人了」
赤司不會懷疑父親的處事能力,赤司家是歷史悠久的豪族,本家一向是商界霸主,其他分家的人脈關系也遍布政商兩界,其中警視廳高層人員中就有赤司家的人任職,所以,當中村正雄阻止他深夜外出時,他就想到父親有可能已動用人脈關系去救人。
「是的,你的叔父正在和你父親通電話,听說警方那邊已準備就緒,就差一個關鍵的突破口。」中村正雄猶豫片刻,還是將那部分不該說的話說了出來。
突破口?赤司明白中村正雄所指何事,臉色也隨之變得陰沉起來,他說道︰「如果我沒猜錯,那個關鍵的突破口就是沙耶。」
中村正雄無奈的點了點頭,「現在也只有那個方法奏效,既能不驚動綁匪,又能救人,說不定期間還能抓到前川家的小辨子。」
「那沙耶遇刺的事件呢?叔父那邊是否有派人去查?」赤司仍對那件事耿耿于懷,雖然心里已有嫌犯的人選,但警方沒立案調查,他也不好下定論。既然叔父那邊已安排人手接下綁票案,那沙耶的遇襲事件也該有個說法,她絕不能白挨那一刀。
「關于那件事,警方已經立案進行調查,這些天應該會有好消息傳回來。」中村正雄站在赤司身旁,隱約感到一股殺氣在身旁徘徊不去,看來,似乎不用警方全力追查,遇襲與綁架事件的罪魁禍首已浮出水面,只不過時機未到,他們不能打草驚蛇。
「不管是誰踫了我的女人,我都要那些混蛋付出無盡的代價來償還!」
被壓抑的怒火完全釋放,可憐的衣櫥櫃門暫時成了赤司的出氣筒,默默承受著主人的捶打,直到怒火發泄殆淨,它才勉強逃過一劫。可即使如此,每當赤司想到刺傷沙耶的人和前川家有關,他心里的怒氣就無法壓下去。
「少爺,目前要以救人為先,你快點歇息吧,待明日一早,我開車載你去接人。」
找到人就代表事情有轉機,中村正雄明白自家小主人需要時間考慮,畢竟,誰願意把自己最重要的人送進危險的虎口。更可怕的是,警方的提案並未說明成功後是否會有後續事件發生,搞不好及川家被警方壓制,前川家那邊偷偷在背後補上一刀,那情況就會變得更加難收拾。
「正雄叔,沙耶的事要麻煩你多費心思,那件事要是交給你去辦,一定能避免某些事件發生。」
不是赤司不相信警方的辦事能力,而是他了解前川老狐狸的行事方式,以及川憲一的智商,不可能制定周密的綁架計劃,八成拿到財產轉讓書後,就會溜之大吉不見蹤影,不會殺人滅口。
但前川家不同,沙耶的存在代表了橋本家的利益,她一旦出事,就意味著赤司與橋本兩家無法聯姻。沒有新成員的進入,聯盟內部的不安會不斷加劇,前川老狐狸的勢力會越變越大,到時赤司家想要消滅內部的小聯盟,恐怕要付出高昂的代價。
「少爺請放心,那件事包在我身上。」有些事情不用言明,中村正雄自會明了,要對付狡滑多端的人,必須要以毒攻毒,出來混遲早要還,也該讓老狐狸試一下自食其果的美妙滋味了。